他徑直走出皇宮,往南苑而去。
皇宮南北兩側,有南苑和北苑,北苑多住官員,南苑皆住權貴,皇親國戚,公侯子爵,都住在南苑。
駙馬府,公主府,也在南苑。
崔明並未回家,也未去公主府,而是來到另一座高門。
這是一座豪華至極的府邸,門口臥著的兩隻石獅,體型龐大,惟妙惟肖,崔明走近時,兩頭石獅同時轉過頭,目中射出精光。
崔明冷哼一聲,兩頭石獅一顫,竟是紛紛轉過頭,不敢和他目光對視。
這時,府邸府門打開,一道下人模樣的男子從門內走出來,人未到,聲先至,“何人在壽王府門前放肆?”
崔明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人看到他,瞬間就變了臉色,“駙馬爺,您有什麽事情嗎?”
神都沒有幾個人不認識雲陽公主的駙馬,他不僅修為高深,還身居高位,位列中書侍郎,是舊黨的支柱人物之一,他雖是壽王府管家,卻也不敢怠慢。
崔明問道:“王爺在不在府裡?”
那下人道:“王爺在,駙馬爺請,我帶您去見王爺。”
以崔明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讓他在這裡等待,他已經傳音府內下人,自己則是直接帶崔明進府。
壽王府,後花園中,一名身材富態,衣著華貴的胖子,正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
他體重不輕,在朝中的地位,也十分之重。
此人便是壽王,大周皇族,先帝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是宗正寺卿。
花園之中,搭建了一座戲台,王府的伶人正唱著“欺君王,藐皇上,悔婚男兒招東床,殺妻滅子良心喪,逼死韓琪在廟堂……”,正是神都近些日子最風靡的戲,《陳世美》。
壽王聽著伶人唱戲,一旁倒茶的侍女,也不由聽的入了神,不小心將茶水倒出,漫在了桌子上。
一名管家看到,怒道:“怎麽倒的茶!”
侍女回過神來,附身低頭,看到桌上的茶漬時,小臉一白,立刻跪在地上,驚慌失措道:“王爺,對不起……”
壽王揮了揮手,說道:“要聽站一邊聽,吵著本王了……”
侍女松了口氣,用衣袖擦拭掉桌上的茶漬後,飛快的退到一邊。
另一名管家帶著崔明走進來時,壽王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說道:“崔大人今天怎麽有空來本王的府上,來人,給崔大人搬張椅子,一起看戲……”
“本官有要事和王爺商議。”崔明走到戲台下,看了那些伶人一眼,說道:“你們下去吧。”
一眾伶人動作一滯,目光望向壽王。
“哎呀,本王正聽到興頭上,那忘恩負義,拋妻棄子的陳世美,馬上就要被劈死了……”壽王臉上露出意猶未盡之色,還是無奈的揮了揮手,說道:“你們下去吧。”
花園的伶人匆匆離開,崔明看向壽王身後幾名護衛,說道:“你們也下去吧。”
那些護衛面有猶豫,壽王再次揮了揮手,說道:“你們下去吧,崔大人是自己人。”
那護衛首領道:“屬下擔心有其他的變故。”
壽王道:“能有什麽變故,以崔大人修為,也能護得住本王,下去吧下去吧。”
幾名護衛這才離開。
幾人離開後,崔明雙手結印,扔出幾塊靈玉,先在周圍布置了一個隔音陣法。
壽王詫異道:“到底是什麽事情,值得崔大人這麽謹慎小心?”
布置好隔音陣後,崔明才看向壽王,說道:“本官遇到了一點兒麻煩,需要壽王殿下相助。”
壽王左右看了看,說道:“崔大人這麽小心謹慎,
恐怕你遇到的,不是小麻煩吧?”崔明道:“麻煩是大是小,要看宗正寺的態度,宗正寺新來了一位寺丞,殿下知道嗎?”
壽王驚訝道:“有這回事?”
崔明知道以壽王的身份,不可能時常去宗正寺,解釋道:“朝廷對宗正寺進行了改製,此後宗正寺有兩位少卿,兩位寺丞,那位新來的寺丞,給本官帶來了一些麻煩……”
壽王問道:“一個小小的宗正寺丞,能給崔大人帶來什麽麻煩?”
崔明道:“二十年前,本官在陽丘縣做縣令時,曾經處置了一個和邪修勾結的家族,結果那宗正寺丞,現在反咬一口,汙蔑本官殺妻夷族……”
“等等等等……”壽王疑惑問道:“你處置了一個和邪修勾結的家族,為何是殺妻夷族?”
崔明表情一滯,隨後說道:“那家族中,有一名女子,曾經是本官的未婚妻,但他們勾結邪修,為國法不容,本官大義滅親,忍痛斬之,卻沒想到被人以此誣陷……”
“這故事,聽著怎麽有點熟悉……”壽王撓了撓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麽,恍然道:“本王想起來了,九江郡守勾結魔宗的時候,也是崔大人大義滅親……,奇怪了,崔大人的嶽父家,怎麽總乾這種事情,如果不是知道崔大人公正無私,舉起刀來,對妻子都不心軟,本王差點以為那《陳世美》的故事,就是以你為原型呢……”
崔明表情不自然道:“這怎麽可能……”
壽王笑道:“本官就是說說,不過陳世美這戲還是挺好看的,崔大人一會兒可以和本王再看一遍。”
“不必了,本官衙門內還有要事。”崔明看著壽王,說道:“這件事情,有關本官的聲譽,就拜托壽王殿下了。”
壽王點了點頭,說道:“應該的應該的,崔大人是自己人,本王怎麽都不能看著你出事,本王這就去一趟宗正寺……”
崔明拱手道:“謝王爺。”
半個時辰後,宗正寺門口。
門口一名新來的掌固遠遠的看著一個胖子向這邊走來,問道:“這個胖子是誰,怎麽敢在宮裡隨便走動?”
“瞎了你的狗眼,那是寺卿大人!”另一名掌固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狂奔過去,諂媚道:“寺卿大人,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
壽王看了他一眼,問道:“聽說寺裡新來了一位寺丞,他叫什麽名字,現在在哪裡?”
那掌固道:“在衙房呢。”
壽王進了宗正寺,被那掌固帶領著,走進一座衙房,看著坐在衙房內的一人,問道:“你就是張春?”
張春抬頭問道:“你是何人?”
那掌固趕忙解釋道:“張大人,這位是寺卿大人,也是壽王殿下,還不快快見禮。”
張春這才站起身,拱手道:“見過寺卿大人。”
壽王開門見山的問道:“是你要狀告崔侍郎,狀告何事,可有證據?”
張春沉聲道:“此事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取證困難,但天地之間,自有公道,那崔明所做之事,能夠瞞過天下人,卻難以欺瞞上天!”
壽王皺眉道:“崔侍郎真的犯下殺妻夷族之罪?”
“不止一次。”張春道:“他原是北郡陽丘縣人氏,與陽丘縣一女子定下婚約沒多久,便傍上了當地的豪族,將那女子殺死後,又和當地豪族的女子結親,成親之前,九江郡守的女兒遊玩至北郡,他又認識了九江郡守的女兒,為了自己的前途,他將那豪族女子殺死,並且栽贓陷害,夷了那女子全族,娶了九江郡守的女兒,幾年之後,九江郡守勾結魔宗,又是崔明揭發,九江郡守被滿門處斬,本官現在懷疑,九江郡守,也是被他誣陷, 崔明此人,最擅長的,就是殺妻構陷,借此讓他平步青雲……”
“禽獸不如,簡直禽獸不如!”壽王臉色漲紅,忍不住跳腳大罵:“這種禽獸,豈不是連陳世美都不如,就該千刀萬剮,死一千次一萬次……”
罵完之後,他哼哧哼哧喘著粗氣時,才發現那名掌固和張春愕然的看著他。
壽王愣了一下,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和立場,輕咳一聲,說道:“這只是你的猜測,堂堂駙馬,四品大員,豈容你一點猜測,就隨意誣陷?”
張春道:“是不是栽贓構陷很簡單,只要讓第七境強者,對他攝魂盤問一番,一切都真相大白。”
壽王瞥了他一眼,問道:“你以為第七境強者是大白菜嗎,神都才有幾個第七境,你是想驚擾幾位院長,還是想勞煩陛下,平白無故的,對當朝駙馬,朝廷四品大員攝魂,朝廷威嚴何在,皇室威嚴何在?”
張春道:“寺卿大人是在庇護崔明嗎?”
壽王怒道:“你還敢懷疑本王的公正,空口無憑,你要告崔侍郎,就拿出證據來,誣告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張春問道:“如果我有證據呢?”
壽王目光一轉,隨後冷哼一聲,說道:“本王實話告訴你吧,崔大人不管犯了什麽罪,這宗正寺,都會護著他,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張春咬牙道:“官官相護,黑暗,你們宗正寺真他媽的黑暗!”
壽王不屑的看著他,說道:“這宗正寺,姓蕭不姓張,只要在這一天,就得聽本王的,除非你有膽子告到朝堂,告到陛下面前,讓整個神都都知道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