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那一邊,當頭的是一個面容白皙俊秀的中年男人,不用猜,一定梅雪衣的生父梅侍郎。他的身後緊跟著一個豔麗嬌弱的中年女子,不像妻,而像妾。妾室身旁有一子一女,庶子年歲尚小看不出什麽,庶女年紀在十六、七,容貌清秀,肌膚極為透薄嫩白,眼角飛著紅暈,時不時掩著心口輕輕地喘息,像一朵帶雨的梨花。
梅喬喬。
梅雪衣不禁暗暗一哂。此女除了柔弱之外,再無任何出眾之處,也就是騙騙涉世不深的正人君子。
梅喬喬看上去有些緊張,眼風一直往沈修竹身上飛。
可惜此刻沈修竹心神震蕩,整個人恍恍惚惚,壓根就沒注意她。
氣氛十分詭異。
“陛下?”梅侍郎終於按捺不住,眸光微閃著試探地喚了一聲。
誰家後妃回門,也不是這陣仗啊。
衛今朝抬了抬手,平平淡淡地說:“梅侍郎不必緊張,今日不談你寵妾滅妻之事……”
此言一出,嚇白了不少人的臉,嘩啦啦又跪了一片。
只見他唇角涼薄一勾:“而是要問你通敵叛國之罪!”
梅雪衣:“……”有昏君在,好像都沒她這個魔頭什麽事了。
跪在地上的梅侍郎快嚇傻了,腦門‘咚’一下就磕在地磚上。
“臣……臣冤枉啊……”
“冤枉?”衛今朝緩緩起身,威嚴沉冷的氣勢略微散出少許,立刻有更多的人跪了下去,以額觸地,大氣也不敢出。
他冷笑道:“今日襲擊王后鳳輦的金陵人,與你梅府中的家奴可是往來甚密!”
梅侍郎急急抬頭:“臣冤枉啊陛下!王后是臣的親生女兒,臣怎麽可能勾結外敵,襲擊自己的女兒啊!”
“哦?”衛今朝微微傾身,長眸稍眯,語氣平靜,“那梅侍郎你來說說,是誰做的?孤的手上,證據確鑿。”
梅侍郎倒抽了一口涼氣。
額角青筋直跳,他的心中已經浮出了答案。
“這、這……此事定有誤會……”
冷汗涔涔而下。
是,他確實是偏心妾室孫氏,把她的枕邊風聽了進去,睜隻眼閉隻眼,放任庶女搶奪嫡女的未婚夫。
他曾經也有所感覺,孫氏母女好像想對雪衣做些什麽來毀掉她的婚約。他當時便重重敲打過了,明言告訴孫氏,如果雪衣清譽有損的話,梅喬喬也會無人問津。孫氏應該是聽進去了才對,更何況,如今梅雪衣已被封為王后,與沈修竹再無可能,她們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對付她呢?
這個問題不僅是梅侍郎想不通,就連梅雪衣也十分納悶。
她望向梅喬喬,只見梅喬喬小臉慘白,一副快要喘不上氣的樣子,目光遊移晃動,已是心虛驚駭之極。
空氣裡就像繃著一根弦。
“梅侍郎,說啊。”低沉沙啞的嗓音,撞擊心坎。
有人沉不住氣了。
只見那嬌麗的孫姨娘含淚看了看自己一雙兒女,然後撲出人群,閉著眼睛叫喊:“是我!是我!是我做的!不關老爺的事,不關別人的事,是我花錢找人對付梅雪衣!是我!當年沈氏欺侮我,磋磨我,我懷恨在心,所以才會對付她的女兒!老爺和喬喬都不知道這件事,是我背著他們做的!”
她飛快地左右看了看,一頭撞向不遠處的石柱,‘砰’一聲巨響之後,她軟綿綿地滑落,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印。
“娘——”一對子女撲了上去,跪地哭泣。
衛今朝眼皮不動,聲線涼薄:“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死,就能替罪了麽。把金陵小世君帶上來。”
伏在孫姨娘屍身上哀哀哭泣的梅喬喬猛地一顫,連哭音都憋了回去。
一個容貌陰柔俊秀的青年男人被押了進來。
他看起來根本不害怕,非常囂張地梗著脖子喊叫:“本、本宮乃是金、金陵國小、小世君!不、不想被滅、滅國的話,趕緊乖、乖放了本宮!”
他的目光落在了梅雪衣的臉上,雙眼彎起來,色迷迷地笑了。
“美、美人兒……我想、想你很久了!”
是個愚蠢又好色的廢物。
梅雪衣明白了。孫氏與梅喬喬想要找人毀她清白,沒想到引火燒身,招惹了她們根本招惹不起的金陵人。
小世君看中了她的美色,哪怕她被封為王后,也要一意孤行,那對母女便只能配合他行事。
昏君隨手把她攬進了懷裡,寬袖擋住了金陵小世君猥瑣的視線。
他漠然道:“就是這個不長眼的東西,膽敢覬覦孤的王后。他的生母秦姬不日前成功奪權,獨攬朝政,如今就等他歸國登基做傀儡皇帝。”
金陵小世君傲然道:“既、既然知道……”
衛今朝沉沉瞥過一眼,拖著極緩的聲線:“杖斃。”
“什、什麽!你、你敢殺我?我母、母親……”
禁軍無聲上前,堵住嘴,拉到庭院角落。
黑袍在地面緩緩曳過,君王唇角微勾:“孤,將禦駕親征滅你金陵,親口將你的死訊告知秦姬。”
語氣溫柔得叫人頭皮發麻。
金陵小世君倒抽著涼氣,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昏君垂下頭,望向懷中的梅雪衣:“孤說過,想害你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