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衣眉心緊蹙,凝神思索。
前一世,在這個時間節點上自己剛剛奪舍了柳小凡,必定滿心仇恨,隻想復仇。在那樣的情況下,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什麽心思去帶隊試練,必定會潛回凡界報復秦姬。
所以,上一世的試練‘柳小凡’同樣缺席了,極有可能也是由這個趙榮代她帶隊。
命運在這裡發生了重合。
這種詭異的宿命感,讓梅雪衣後脊絲絲發涼,微微有些心驚。
一隻大手落到她的頭頂,把她的臉蛋轉向他。
“當我成就鬼身、準備向秦姬復仇時,她和身邊的心腹重臣,已全數被人削成了骨架。”衛今朝溫柔地說道,“從旁人口中得知,一名女修士虐殺秦姬之後,與匆匆趕到的另一名男修士交手,不敵落敗,拖著重傷之軀逃走了。可惜當時沒能猜到‘女修’是王后,否則也不會錯過那麽多年。”
梅雪衣動了動嘴唇,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雖然她記不起那段過往,但這削骨架的手段頗有她的風范,時機也是正正好,所以,一定是她乾的。
他的手順著她的鬢發滑至她的面頰:“王后,受傷之後,你去了哪裡?”
梅雪衣搖搖頭:“我記不起。只要與身為‘梅雪衣’相關的事情,我都盡數忘卻了。”
正是因為缺失了這一部分記憶,她的心底才會那麽空、那麽痛。
在她的記憶長河中,最早能追溯到的地方,是帶著傀儡竹殺回飛火劍宗。那麽,在成功奪舍柳小凡並且報復了秦姬之後,受了重傷的她,會去哪裡呢?
這一段過往必定還是與衛國息息相關,所以才被遺忘。這是她生命中最後一段空白。
等到她成功入魔並且將沈修竹製成傀儡之後,便擁有了清晰的記憶。她清楚地記得,那一日她穿著紅衣歸來,身體和神魂疼痛得無以複加,心情和笑容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
紅衣飛揚,空氣裡全是硫火與鮮血的味道。她用殘酷的手段殺盡了飛火劍宗的修士,然後隨手抓了一個路過的小修,讓他到龍臨府報信。再然後,她帶著傀儡悠然坐在廢墟裡等人上門,來一個,殺一個,直到龍臨府主被驚動,親自上門除魔。
那一仗打得真正痛快!龍臨府主修為是問虛初階,當時她魔功尚未大成,加上傀儡竹,實力堪堪摸到問虛的邊。她被打散了許多次,遊走在生死邊緣。
最終能夠以弱勝強滅殺龍臨府主,拚的就是一個狠字。
仿佛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放下了衛國的事情,一心一意與整個仙門作對。
活得像個真正的滅世大魔頭。
梅雪衣悠悠地想著,嘴角不知不覺浮起慘笑。
身體忽然一緊。
熟悉的淡雅幽香迎面而來,她被拖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
瘦骨嶙峋,卻比任何地方都更加叫人心安。
她緩緩抬頭,看見他用那對深邃幽暗的黑眸凝視著她:“不著急想起來。我在。”
她抿住唇,眼睫上好像染到了水珠,一片迷蒙。
他微笑起來,溫柔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後腦:“王后,該辦事了——去尋到試練令的地方看看?”
梅雪衣倏然回神,快速點點頭,隨他一道離開了酒館。
發現試練令的地方是一間糧倉。
谷米不多,非常均勻地鋪了一層,不及膝。
慕遊方才是瞬移而來,取走谷堆中的試練令便瞬移離開,隻留下了一對足印,以及從谷粒中取走試練令的痕跡。
站在谷堆門前,梅雪衣抬了抬手,示意稍等。
借著門外明亮的陽光,她仔細地看了看糧倉中的景象。谷堆鋪得非常均勻平整,完全不像有人在這裡落過腳的樣子。
她方才便想著,這麽多築基修士在小城裡過夜,必定會找一個寬敞適合的場所。此刻這麽一看,糧倉正是一個好地方,只要把這些谷粒堆到一旁,便能騰出空曠的地方來打坐休息。
試練令既然遺落在這裡,想必昨夜修士們正是在此地過夜。
所以這裡就是事發現場了。
“勞煩慕道友將谷粒搬到門外曬一曬,方便的話,每一粒都檢查一遍。”
“好。”慕遊二話不說,長袖一揮,瞬間搬空了糧倉。
梅雪衣一邊踏進空曠的場地,一邊忍不住感慨:“陛下,若是能請幾個問虛大修士替我們蓋摘星台的話,定是又快又好。”
衛今朝沉吟,語氣認真:“王后此言甚是。”
那日在摘星台迎敵時,它並沒有蓋好,仍是個半毛坯,終究是一件憾事。
她悶聲偷笑著,仔細檢查整個糧倉。
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痕跡。與別的屋舍不同,這糧倉中連撞砸的痕跡都沒有,因為裡面全是谷粒,沒有別的擺設。
和梅雪衣預料的一樣,地面沒有傳送陣——傳送陣會引發劇烈的靈氣波動,即便被拆除,痕跡也會殘留幾十年。若是有傳送陣的話,踏入這座城的第一瞬間,問虛修士便會發現它。
沒有傳送陣,這麽多修士是如何被轉移到另一個地方的呢?實在是叫人百思不解。
慕遊很快就走進了糧倉。她手中握著一小把谷粒,皺眉道:“這幾粒谷米上殘留了極為精純靈氣,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發現。要說異常的話,這幾絲靈氣異常精純,較為罕見。不過這似乎算不上什麽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