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度過今晚的宵禁。”
兩句話交待完,屋內安靜下來。
看著張遊近乎平靜的側臉,郭果沉默幾秒,忽然開口:
“你有事情沒和我說。”
“為什麽不全都告訴我?”
張遊坐在床邊垂眸看著鄭晚晴,半晌才抬眼:“對不起。我只是在想,要怎麽陳述比較好。”
“我應該能猜到一部分。”郭果從口袋中取出學生信息表遞過去:“你們違規了。發生了什麽?”
接過表格,看著上面的標注,張遊苦笑一下:“沒錯。那是晚自習的時候……總之有一個危險的情況,我沒能挺過去,然後妥協了。”
“向誰妥協?”
“詐騙平台。”
張遊抬起頭,劃開手機鎖屏,裡面是與“客服1號”的對話界面,“訂購成功”的字樣赫然顯示在聊天界面上。
郭果瞪大眼:“你購買了它們那個——”
“虛擬戀人服務。”張遊平靜接出後半句。“從事實上看,它的確幫我解決了當時迫在眉睫的問題。但我知道從那一刻開始,更大的問題就降臨了。”
就算學生什麽都不做,副本也會挖一個個深坑出來。而想從副本手中“獲得什麽”卻不付出任何代價,是不可能的事情。
張遊繼續說:“還記得昨晚在這棟寢室樓裡死亡的幾個女生嗎?她們的現場都沒有任何外力侵害痕跡,所有人也都說她們是自殺。”
“但是在第一個叫小歡的女孩寢室裡,她的室友曾經說過,小歡不是自己一人。她是被一個男生從陽台上推下去的。”
郭果一愣,旋即很快從記憶中找到了那一幕,逐字複述:
“……一個很高,很瘦,頭髮很長,穿著黑色的牛仔外套的男生?”
張遊點頭:“沒錯。晚自習的時候,晚晴和我找到了劇情道具[小歡的遺物],從小歡的手機聊天記錄裡,我們看到了她綁定的那名虛擬戀人的形象——”
“和她室友描述的,一模一樣。”
張遊一方找出的信息,還遠不止這些。
這些受害女生親自填寫的自訴中,其實都隱瞞了真正關鍵的事情。例如小歡,她對虛擬戀人傾訴的主體其實是自己破碎的家庭環境。聊天記錄顯示,小歡非常希望離婚的父母能重歸於好,讓她能重新感受到家庭的愛護。
很顯然,詐騙團夥短暫滿足了她這一願望。但服務的效力是有期限的,更巨大的破裂和災難很快便隨之而來,而小歡已經沒有足夠支付第二次訂購的報酬了。
昨夜的“墜樓”,就是她為此支付的報酬。
一個個生命從這棟樓裡消失,即是她們曾經在某一刻,與詐騙平台換取交易的代價。
只是這代價,比被騙錢要慘烈得多。
郭果抓住另一個重點:
“你是說,你也和他們做交易了?那晚上……”
“不僅是我。”張遊搖搖頭:“晚晴也一樣。”
“但是也不完全一樣。”她補充道:“我是被一時的僥幸心理迷惑了理智,承擔代價也是自己活該。晚晴是受條件所迫,不得不做出這種選擇。”
郭果卻不信:“我認識你兩年多了,怎麽不知道你是一個會有僥幸心理的人?你大腦能分泌出產生這種情緒的激素嗎?”
張遊:“……”
郭果騰地站起來:“你又沒有完全說實話!你最近怎麽和心訣一樣,總是騙我!”
“當初心訣和我說,絕對不會離開我。今天早上晚晴也和我說,她沒事,肯定能挺過去。現在你和我說,你只是有了僥幸心理……嗚,你們都是騙子,你們就是想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可是我想和你們在一起……”
她抽噎著抹了一會兒眼淚,又轉頭打掉唐心訣手裡的零食袋: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一天比訣神一個月吃的都多!”
唐心訣:“……”
女生慢吞吞從地面撿起袋子,繼續往嘴裡送:“你說什麽呢果果,我就是心訣啊。”
把最後一點食物殘渣也從手指上舔舐乾淨,女生才慢條斯理道:
“果果,你現在情緒不太穩定,我能理解,可能是副本太難壓力太大了。你可以先睡一覺好好休息,別擔心,宵禁有我照看著,一定不會讓你們有危險的。”
張遊冷冷勾起嘴角。
郭果也不再說話了。她定定盯了唐心訣幾秒,整個人驟然冷靜了下來。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對張遊說:
“我知道了。”
“所以寢室裡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沒有違反過學校規定,也沒有受到過詐騙團夥那邊的詛咒,對吧?”
張遊點頭:“不僅如此,你和學生NPC這邊的正面交集也更多一些。尤其是你下午幫了施青青和厲綺,這會是很重要的助益。”
一旁,唐心訣從新的零食袋中緩緩抬頭:“……你幫了施青青?什麽時候?”
沒得到郭果回答,她也不介意,自己喃喃開口:“想起來了,應該是退了我精神鏈接之後。那個時候,你其實已經找到施青青了,只是故意不讓我發現,對吧?”
“真的很聰明啊,你們都是。”她又微笑起來,連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與幾人記憶中的唐心訣分毫不差,但比起唐心訣眼底深處的銳利,她的眼底只有一片空洞:“我是說,我真的很欣慰,我的室友能成長到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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