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菱從櫃裡取出一隻大托盤,上有兩疊衣裳,道:“這是嵐姨娘賞的衣服,是去年才做的。衣服都雖是半新的,但已漿洗過,乾乾淨淨,給小鵑和銀蝶一人一套。”
香蘭看那衣裳,是一套銀白素緞冷藍鑲滾的衣裙,還有一套肉桂色的褙子衣裙,衣服上還有幾處刺繡,看著還很新,料子都是上好的,因是素色,正好在曾老太太喪期內穿。
春菱不多時又端出一個托盤,上有兩個瓷碟子,裡面盛放著幾件首飾,給鵑、蝶一人一份,道:“這也是嵐姨娘賞的,說豔色的花兒、朵兒,等出了孝再戴。”香蘭看其中一個碟子裡有兩朵紅絨宮花,兩朵藍絨宮花,一根鎏銀的簪子,一根嵌水晶的銀簪,還有一對銀鐲、一對玉鐲並一對碧玉耳環。另外一盤也是同等的例兒,不過簪子和耳環樣式有所不同。
春菱低聲笑道:“你是二等,自然跟她們不同,姨娘命我單給你備了好東西呢。”說著又取出一套牙色鑲領碧色寒梅暗花緞面對襟褙子,一件黛藍縷金提花緞面交領長襖,幾乎是全新的,另還有四支堆紗花兒,兩根老銀簪子,一支鑲瑪瑙小金釵,一對兒玉鐲,一對兒極細的象牙鐲子並一對珊瑚耳環。
春菱暗想道:“聽說香蘭家裡頭平平,原又在曹麗環那裡聽差,定見不到什麽好東西,如今見了姨奶奶這樣豐厚的賞,只怕眼該直了。”卻發覺香蘭只是看了看,伸手摸了摸那衣裳的料子,雖面帶笑容,卻無甚喜出望外之情,說:“姨奶奶真知道疼人,待會兒她醒了,我定要過去好好謝謝賞賜。”
春菱一怔,笑道:“你也是個伶俐厚道的,我今年十六,想來比你年長,托大自稱一句姐姐,以後咱們姊妹還要好好相處才是。”
香蘭微笑附和,兩人說笑兩句,便端著托盤回到房裡,將東西給了小鵑和銀蝶。小鵑喜不自勝,立刻便將鐲子套在手上了。香蘭也坐在床上看自己那份兒,把衣裳仔仔細細疊好,又把每樣首飾仔細看了一回,心道:“娘一直沒有什麽首飾,這幾樣東西我收起來,回去給她戴,她必定歡喜。只可惜衣裳小了些,否則也能回去帶給她穿了。唉,自從進了府,攏共隻回家探望過一回,往後得了機會便告假回去看看,爹娘要知道我升了二等,心裡指定高興的罷……”一邊想著一邊道:“嵐姨娘真大方,剛見著就賞了這麽些東西,可見是個好相處的人。”
銀蝶也正坐在床上看剛賞下來的東西,見春菱出去了,便嗤笑道:“這算什麽?我姐姐在綾姑娘那房裡,賞下來的都是真金白銀,珍珠翡翠,衣裳不但料子好,連上頭繡的花樣也新鮮。你眼皮子別這麽淺,賞了這點東西就當成天大的恩典了。上回我姐姐得了倩姑娘賞下來的一個金戒指,上面嵌的寶石有黃豆粒那麽大,我姐姐就看了一看,沒當什麽就給了我,讓我戴著玩去。
咱們今兒個賞的東西,跟那戒指比,簡直就是廢銅爛鐵了。”說著到小鵑這邊看賞給她的東西,隻覺得賞給香蘭的衣裳比她的好,又覺著宮花也比她的新,瞧著簪子上的水晶也比她的剔透,又覺著那玉石耳墜子水頭也比她的潤,心裡有些不痛快。 等她晃到香蘭身邊,見她床上攤著的釵環鐲子,眼睛都瞪圓了,失聲道:“怎麽賞你這麽多東西!”便嫉妒起來。銀蝶隻道香蘭無依無靠,又生得單柔嬌弱,是個好拿捏的,便道:“我喜歡你這珊瑚耳墜子,橫豎你也沒有耳洞,便給我罷。”
香蘭愣住了,小鵑從床上蹦下來說:“好呀,那就用你那對兒銀鐲子外加那個碧玉耳環跟香蘭換。”
銀蝶不高興道:“我跟香蘭說話,有你什麽事兒?”
小鵑走到香蘭身邊坐下來,翹著腳丫說:“你臉皮厚,上來就找人家討東西,我看不順眼,就偏要說兩句,你想怎麽樣?”
“你……”
香蘭拽了小鵑一下,看了銀蝶一眼道:“這耳墜子我打算回去給我娘戴,既然你姐姐在綾姑娘那房得了那麽些真金白銀的首飾,你問她要一個更好的,讓你戴著玩去。”說罷將衣裳首飾收拾了,從床底拉出箱子,把東西鎖了,對小鵑道:“方才春菱是不是讓你繡帕子?要不要我幫你描花樣?”
銀蝶一跺腳道:“小家子爛氣的,愛給不給,我還不稀罕。”氣嘟嘟的坐回自己床上。
此時春菱進來,銀蝶轉轉眼珠,告狀道::“春菱姐姐,香蘭做什麽?姐姐是不是忘了給她安排活計了?還有,給她的東西怎麽比我們多?”
春菱看了銀蝶一眼,淡淡道:“香蘭是二等,跟你們倆當然不同了,日後管姨奶奶的衣裳針線,你做得了香囊就給她看看。”
銀蝶目瞪口呆,心裡暗暗後悔自己錯估了形式,她以為香蘭是個軟柿子,誰想比她還高一等,倘若以後給她上眼藥穿小鞋可不妙,拿定主意以後要好好籠絡。小鵑聽說香蘭升了二等,心裡有些不自在,可到底還是為香蘭高興,朝她擠擠眼睛。香蘭勾起嘴角,也偷偷對小鵑擠了擠眼。
等四下無人時,小鵑悄悄問香蘭道:“你怎麽往嵐姨娘這兒來了……聽說環姑娘讓太太給趕出去了,這事兒是不是真的?環姑娘因為什麽事兒給趕出去的?”
香蘭看著她忽閃著大眼睛“求知若渴”的模樣,“撲哧”一笑,點著她腦門兒說:“繡個帕子這麽慢,打聽這個就這麽來精神兒。”
小鵑嬉皮笑臉的抱著香蘭手臂說:“好人,告訴我罷,告訴我罷。”豎起三根指頭髮誓:“我絕不跟旁人說。”
香蘭纏不過她,隻得說:“到底因為什麽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是惹惱了老太太和太太,才讓給送回去的。以後這檔子事兒少提,免得吹到太太她們耳朵裡不乾淨。”
小鵑聽了這回答挺不滿意,晃著香蘭胳膊還要磨,香蘭連忙岔開話頭道:“我是因為環姑娘走了,嵐姨娘這兒缺人才過來的,你呢?原是大奶奶房裡的,怎麽也過來伺候?”
小鵑板著指頭說:“姨奶奶房裡原來的三個丫頭,一個染了病,怕過了病氣,所以送回家去了。一個從台階上跌傷了,回家養傷。還有一個死了老子,回家戴孝,嵐姨娘懷著身子,主子們嫌死人有衝撞,也就不讓回來了。東廂就缺了人,本來好幾個丫頭都眼紅,原也輪不上我,誰想大爺略一過問,末了竟讓我過來了。”說著高興道:“這也是咱們有緣,以後在一處過日子,真是再好也沒有了,要是汀蘭姐姐也能來就好了。”看著銀蝶的床歎了口氣:“誰知道是跟這個是非精一起住。”
香蘭坐在條案前,幫小鵑細細描上花樣子,說:“以後少理睬,也別鬧出什麽不和睦,兩邊都難看。”
小鵑嘟著嘴:“她上趕著招惹,躲都躲不及。原先她伺候春燕姑娘,她那個主子就是個刺兒頭, 銀蝶還刺兒一百倍,跟她住一起有得熬了。”
正說著銀蝶進屋,小鵑方才閉了嘴。
晚上,香蘭早早梳洗一番,便將床幔垂下來上床安歇,小鵑和銀蝶仍在淨面卸妝。香蘭將秦氏賞她的荷包拿了出來,借著幔帳外微弱的燭光,將東西倒在掌心一看,只見有四個金錁子,一對兒金丁香並一個金鑲玉的戒指。
香蘭將每樣東西都把玩了一遍,心裡頗有些感慨。前世在沈家,每逢年節,當家主母都會拿出幾包散碎金銀熔了給工匠打成各式金銀錁子——如意式的、牡丹式的、海棠式的、文昌筆式的,還有鐫刻著福祿壽喜等吉祥字眼的,或大或小,滿滿當當的擺滿幾大盤子,黃澄澄白花花的倒也好看。她拿來送人或打賞,心裡頗不以為然。
如今知道生活艱辛,才愈發明白做人要惜福。
香蘭將東西裝回荷包妥帖放好,把松軟的菱花被往上拽了拽,忽然覺著日子又光明起來,聞著枕邊香囊裡清新的香氣,甜甜的睡著了。
很抱歉昨天沒更新,實在是有急事,身邊也沒有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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