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金轍有理有據的洗腦,小山一美終於認識到了自由嚮導組織的重要性以及面臨的危險,回家當晚就聯繫了賽亞娜,第二天一早,他把打包行李的重要工作交給音波,獨自駕車飛向了雙子城。
時值初春,正是阿斯頓醫學院每年一度的春季實習,沐帶著一批學生在各大醫院輪值交流。因為聖馬丁醫院是實習點之一,所以他把女兒也帶到了雙子城的家裡,平時自己上班的時候就把她擱在醫院專門給醫生子弟開的托兒班裡,讓保育老師看著。
壯壯小小年紀就顯示出了風騷的領袖氣質,一個寒假加半個實習期,她已經把早教一班的所有小朋友都收服了,收服過程……不說也罷,總之這貨完全繼承了她某個鬼畜爹的性格,大棒加大棒棒糖政策使用的爐火純青。
沐三天兩頭就接到其他家長的投訴,頭疼得要命,剛開始還試圖教女兒淑女一點,買了好多正常女孩喜歡的玩具給她,誰知壯壯對他買來的模擬芭比嗤之以鼻,倒是對別人送的那些機械恐龍、哥斯拉怪獸之類情有獨鍾,最近晚上睡覺放都不用他陪了,只要把綠巨人或者喪屍王放在枕邊就可以。
沐管得住萬千桃李,卻管不住自家彪悍的蘿莉,最終只能放棄治療,唯一要求是女兒動武之前必須要先和對方講講道理——就算要當山大王,咱也要當一個以德服人的山大王。
小山一美突然來訪,當天沐正好去了下面的醫院巡查,下午回來才知道他來過,立刻去找了賽亞娜老師。
“他怎麼忽然來了?”沐詫異地問,“他不是已經進入軍方了嗎?黑珍珠事件之後他就和組織斷絕聯繫,連結婚都沒有發請柬,怎麼今天忽然來找你?”
賽亞娜臉色凝重,示意他坐下,道:“是關於組織的事情?”
“組織?”沐更加驚異,“他不會是把組織的資訊透露給軍方了吧?”要說小山一美這個人,雖然做事過於激進,但最起碼的節操是有的,無論當初投靠藍瑟還是後來協助軍方,都沒有把組織的秘密暴露出去。難道現在他和異能者標記,在臣服性之下產生了其他念頭?
“不,還沒有。”賽亞娜道,“他是代表總統來和我接洽的。”
“總統?”沐不可思議道,“總統為什麼要通過他跟你接洽,我們和內閣的關係一向很好,有什麼事難道不應該是內閣直接聯繫我們嗎?”
“是總統個人的意思。”賽亞娜道,“總統想以個人名義和我商討一下組織的歸屬問題。”
“你說總統已經確定了組織的存在?是小山一美告訴他的?”
賽亞娜搖頭:“沐,情況已經和以前不同了,組織成立一百餘年,大屠殺結束都快五十年了,去年總統開始推行嚮導保護法改革,外部環境變得越來越溫和,所以我們的組織內部也開始變得越來越鬆散。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秘密,總統一向手眼通天,對我們的存在不可能完全不知情。現在他通過小山一美正式和我約見,就是已經知道了我的負責人身份。”
沐沉默,賽亞娜道:“這是遲早的事情,從前年巫承赫代替你被送進通古斯基地,我就預見了今天的到來,最近遠航軍和聯邦關係緊張,總統開始擔心我們的政治傾向,這再正常不過。這些年來,人們越來越認識到嚮導的重要性,我們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保護組織,而是變成了一件危險的武器,但我們並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小山一美事件之後我就在擔憂組織的未來,也許今天總統主動遞出援手,是真主的旨意。”
沐欲言又止,賽亞娜歎了口氣,道:“沐,不要擔憂,該來的始終回來的,總統出手總比遠航軍出手要好,這對組織來說未必就是一件壞事。總統以私人身份和我約見,說明他並沒有想把組織徹底公開,起碼沒打算讓通古斯基地接管,無論將來我們聽命于內閣還是總統本人,都要比歸入嚮導學校好。”
“是的。”沐不得不贊同她的說法,自由嚮導組織保護著兩千餘名未註冊嚮導,其中大部分都是成年人,一旦歸入通古斯,必然馬上面臨相親和結婚,這對於他們這些“散放”的嚮導來說是極為致命的,因為他們大多有自己的事業,有些甚至有自己的家庭……
“黑珍珠事件以來,我對總統的觀感還是好的。”賽亞娜說,“所以我已經通過小山一美和他約定明天在這裡見面,無論他想幹什麼,我都想先聽聽他的意見。”
沐點頭,道:“說實話我是很看好這一屆的總統的,他在軍事方面非常強硬,對嚮導寬容溫和,而且一直主張改革。如果他願意讓組織保持一定的獨立性,對我們保護的嚮導不強制施行現有法規,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和他達成某種互惠互利的協定。但是馬上要換屆選舉了,萬一他不能連任,他的任何承諾就會變成一紙空文,組織的資訊從他手中洩露出去,可能會帶來很大災難。”
“這個你不用擔心。”賽亞娜道,“如果我們真的能和他達成協議,我會在下半年的競選上支持他,動用我在國會、法院以及社會各界的力量。不過我想不出意外他應該能連任,他在這四年任期內表現本就極為出色,民眾支持率很高,前一陣還剿滅藍瑟叛軍,軍方對他也非常支持。”
“是啊。”沐贊同道,“大屠殺以後歷屆總統都沒有他這麼好的政績。他上次來中心看望巫承赫,我們面對面談過,我能感覺到他是個非常有個人魅力的人,圓滑、智慧、強勢,但並不讓人覺得討厭。”頓了頓,下結論道:“一個完美的總統。”
“哈。”賽亞娜笑了起來,“很少聽到你對某個人這麼高的讚譽,我都要以為你愛上他了。”
沐尷尬,不知為何臉一紅,皺眉道:“別開這種玩笑,賽亞娜老師,這一點都不好玩。”
“唔,他對你確實不錯。”賽亞娜道,“捕獵事件之後他專程派霍伯特先生來探視你,還把他的私人律師留給你幫忙,為你爭取高額賠償金。”
“那都是因為巫承赫。”沐對中老年婦女的聯想能力歎為觀止,“你知道他弟弟金軒是巫承赫的異能者,總統沒有後代,把弟弟是當兒子養的。他以為我因為巫承赫被捕獵而早產,所以想補償我。”
“呵呵,我知道。”賽亞娜適可而止,沒有繼續打趣他,“行了,去接壯壯吧,早點帶她回家休息。”
沐無奈搖頭,準備去接自家女山大王回家。賽亞娜將一盒兵人玩具遞給他:“小山一美帶給孩子的,說是巫承赫建議他買的玩具,他還擔心小女孩不喜歡呢。”
沐接過兵人苦笑:“她怎麼會不喜歡,她就是個女漢子!”提起女兒的愛好就糟心的不行,揮揮手:“我去接她了,她這兩天有點低燒,可能是天氣變化引起的扁桃體發炎。”
“沒關係,睡覺前噴點噴劑就好了。”賽亞娜說,“我跟總統約了後天見面,我想你最好回避一下。”
“好的。”沐點頭,上次總統特勤中有異能者和他高度相容,安全起見他還是不要打照面的比較好。
沐去樓下接了女兒,開車帶她回家。壯壯現在口齒伶俐,話多得不得了,一邊在後座上拆兵人擺戰場,一邊嘰嘰呱呱說個不停,從保育老師的老公今天出差不在家,到上次被她揍過的小屁孩今天向她表白,到隔壁班掃地的保潔阿姨社會福利碼後四位是0098……那叫個事無巨細,整個兒一個小間諜!
沐回到家的時候耳朵都麻木了,實在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生出了這麼一個奇葩!壯壯小朋友除了長得比較像他,其他方面似乎都發生了不可控制的變異,無論性格還是愛好,都完全跟他背道而馳——他愛好和平,壯壯喜歡打仗。他從不八卦,壯壯才來半個月就打聽到了樓下保安媳婦的生日。他性格高冷,這麼多年沒交幾個朋友,壯壯卻幾乎和早教班所有的小朋友都建立了親兄弟般的友誼(當然手段是多樣化的)……
夭壽啊!當初到底是哪個蛇精病給他提供的精子!!!
“院長,院長我要吃黃粑粑!”壯壯一回家就把漂亮的洛麗塔裙子一脫一扔,穿著迷彩小馬甲沖到客廳去玩打仗遊戲了。
“說人話!”沐回頭瞪她。
“巴紮黑!”壯壯沖他笑,“親親老爸我要吃芒果泥!”
沐心塞的不行,這貨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噁心”,芒果泥叫“黃粑粑”,巧克力醬叫“黑粑粑”,胡蘿蔔泥叫“紅粑粑”,上次他榨芹菜泥,不小心水調多了,這貨抹了自己一褲子,興高采烈跑來找他:“院長你看我拉痢疾了,是綠粑粑!”
難為她小小年紀還知道“痢疾”這詞兒,不愧是醫學世家……不過神啊她到底是怎麼進化成這樣的?!
吃了“黃粑粑”,父女倆又玩了一個多小時的“兵人大戰哥斯拉”,等沐把女兒洗涮乾淨塞進被窩噴好噴劑,已經累得頭昏眼花了。
“爸爸你陪我。”小蘿莉有點發燒,玩的時候不覺得,躺床上就有點蔫兒,抓著他的手指不放手。沐是典型的閨女控,不管女兒多淘氣,只要大眼睛一撲扇,立刻就心軟了,躺在她旁邊給她順毛:“今天不要喪屍王陪你了?”
“爸爸帥。”壯壯扭動扭動鑽到他懷裡,“爸爸好香。”
沐被她揉來揉去心都化了,輕輕拍她脊背:“壯壯最帥了,壯壯也好香。”鬼知道為毛一個小女孩不喜歡別人誇她美,只喜歡別人誇她帥。
“壯壯和爸爸是一樣噠。”小蘿莉像狗一樣抽鼻子,“我們都是黃粑粑味的!”
沐囧,家裡的沐浴乳是芒果味的,可不就是“黃粑粑”嗎?(芒果表示不開心……)
兩人膩了一會,壯壯累了,抓著他的手指打瞌睡,都要睡著了,忽然掙扎著問:“爸爸,你會給我找後媽嗎?”
“什麼?”沐驚訝,“誰跟你說這些的?”
“西瓜仔的爸爸給他找了個後媽。”壯壯說,“後媽會給小盆友吃毒蘋果,小盆友就掛掉了。”
“不會。”沐笑,估計是小孩子把老師講的故事記混了,輕輕摸她頭上的軟毛,“爸爸有壯壯就夠了。”
“壯壯保護你。”小蘿莉已經悃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迷迷糊糊拍拍爹的胳膊,“院長老了還有壯壯……不要後媽……”
沐心都軟成了黃粑粑,等她徹底睡著,輕輕掰開她的小胖手,把手指收了回來。他這輩子是不打算結婚的,以前不,將來更不,所以他的女兒永遠也不用擔心後媽的問題。
唯一和女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大概就是那個精子捐助者了,不過那撐死也只能算個後爸。
想到“後爸”這個詞,沐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輕手輕腳帶上了兒童房的門。
門“哢噠”一聲關上,壯壯不舒服地翻了個身,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微的哼唧。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被子動了一下,接著又是一下,一個淺褐色的小毛球從被頭裡鑽了出來。
那是一隻極小的巴巴里獅子幼崽,像是剛從母獅肚子裡爬出來,渾身的毛稀疏柔軟,很多地方還露著粉紅的皮膚。但是它的面孔漂亮極了,眼睛又大又圓,眼珠是通透的淺褐色,像上好的琉璃一般閃閃發光,耳朵圓圓的,嘴巴扁扁的,張開嘴打個哈欠,能看到粉紅牙床上整齊的小乳牙。
“MIU~”小獅子小小聲地叫了一聲,努力站起身來,四爪打架地爬到壯壯耳朵邊,伸出細小的右前爪去撥她的耳朵。可惜它實在太小了,身體不協調,身子一歪從枕頭上滾了下去,摔了個四腳朝天。
“嗚嗚……”小獅子傷心地哭了起來,在床下滾來滾去,就是爬不起來。壯壯被細小的叫聲吵到,迷迷糊糊坐起來,小胖手揉揉眼睛,左顧右盼,視線終於定格在小獅子身上,眼睛“比由”一下亮了:“小貓!”
小獅子停止掙扎與她對視,流露出親近的神色,半晌“MIU~”地叫了一聲,伸出右前爪向她求助。
“喲,黃貓!”壯壯高興了,跳下床去捉小獅子,胖手拽住它的尾巴將它拖到床腳的圓形長毛地毯上,坐在旁邊用手指戳它:“喵!黃貓!”
小獅子剛剛來到人世,還沒感受到溫暖,就被暴力的主人嚇尿了,將可憐的尾巴藏在肚子底下,被她一戳就是菊花一緊,哆嗦道:“喵!”
“哈哈哈哈!”壯壯龍顏大悅,抱起小獅子頭上腳下地“愛撫”一番,問:“你吃黃粑粑嗎,黃貓?”
小獅子被她倒毛摸,摸得奶毛根根倒豎,跟觸了電一樣,頭昏眼花,四腳打顫,連連搖頭:“喵!”
壯壯努力思考了一下,小貓貌似是吃小魚的,於是將小獅子推倒,扒著它的肚皮找它的尾巴,試圖拖著它的尾巴出去找小魚。
小獅子嚇瘋了,爪子緊緊護住尾巴,滾來滾去像毛球一樣躲避主人的魔爪,就在壯壯用蠻力把它壓住,掰開它前爪的時候,它悲憤地“嗷嗚”了一聲,消失了。
“喲!黃貓!”壯壯攤著兩手傻眼了,爬來爬去尋找消失的小獅子,“黃貓出來!快出來!”
掀開被子,沒有,翻開枕頭,沒有,打開櫃子,也沒有!壯壯生了氣,眼珠一轉,抱著胖胳膊大聲道:“你再不出來我要告訴院長了!”
然而“黃貓”似乎連院長都不怕呢,就是不現身。
“我數到十,不出來我就去找院長啦,爸爸打屁股很凶的喲!”壯壯一本正經說道,等了一小會,開始數數:“一、二、三、八、五、一……”
一歲三個月不到的小孩,根本連五都數不到,壯壯數啊數啊數成了閉環,黃貓沒嚇出來,先把自己數暈了,趴在長毛地毯上流著口水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沐來叫女兒起床,一推開兒童房的門就看到女兒趴在地上撅著屁股睡覺,嚇了一跳,忙把她抱起來:“怎麼睡地上了?”
壯壯睡眼朦朧,嘟囔道:“找黃貓。”
“什麼黃貓?”沐莫名其妙,抱著她給她脫睡衣換衣服,“毛絨玩具嗎?你不是不喜歡那個嗎?”
“是黃貓啦。”壯壯打了個哈欠,吹了個鼻涕泡,小胖手比劃比劃,“這樣這樣的黃貓。”
沐不明所以,搖頭,估計她是睡迷了,把做夢當成了真,沒理她唧唧歪歪說著關於黃貓的故事,直接把她抱到浴室去洗漱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他女兒好不容易才現形的量子獸,就在昨晚被自己的主人生生嚇得消失了——量子獸在形成初期是很不穩定的,偶爾會在三維世界中消失掉,這也是當初科學家認為它是“不穩定的量子態”的原因。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情況會慢慢減少,等到主人成年以後,量子獸就會徹底穩定下來。
洗漱完畢,沐給女兒量了一□□溫,本來還擔心她今天燒高的,沒想到徹底恢復了正常,便也不糾結了,直接拎著她去了聖馬丁醫院,塞進了早教班。
今天是賽亞娜和總統約定的日子,沐不敢在中心多做停留,安頓好壯壯便召集了幾個下屬,浩浩蕩蕩出去搞實習巡查了。
一個小時後,總統低調的座駕悄悄抵達聖馬丁醫院,在頂層的停機坪下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