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就送孫記酒館送了一壺茶出來,余舒看看那裝酒的壺,有些奇怪,這不是薛睿昨天喝那提神茶麽?
小二哥見她困惑,笑呵呵說明:“余生,你真好口福,這神仙茶在我們店裡要賣二十兩銀子一壺呢,一般人來我們掌櫃的還不給泡,昨兒同你一道那位公子爺爽快,同我們掌櫃的說到,只要見你來擺攤,就讓送一壺出來給你提神解渴。”
余舒匝了下眉毛,心中好笑,這姓薛的說要給她時間考慮,卻不忘尋好,這般做派,是要收買人心嗎?
“謝謝小二哥,茶就放這兒吧,”余舒明知道這是糖衣炮彈,但是沒明著推拒,大不了明兒個她不來了還不成麽。
小二哥端著空盤子回了酒館,挨到櫃台邊上,小聲同正在算帳的掌櫃說話:“掌櫃,余生不是大衍試的考生嗎,為何這都快到臘月了,他還不慌不忙,不在家裡備考,還出來擺攤。
孫掌櫃頭也不抬道:“問的那麽多,你管人家如何呢,去把靠窗的幾張桌子擦擦。”
余舒喝了杯茶提神,接著寫算,中間有來客人,便停下來應付一番,如此快到中午,她才將東西收拾收拾,打算回家去吃午飯。
這中午的街上,人不見少,打南邊來了一支商旅經過,車馬貨物,街上立即就變得擁堵,余舒怕人擠落了東西·就搬著推車進了後面酒館,小二哥清閑,看掌櫃的到後堂去取酒,就湊上來同她說話。
“余生·你聽說了沒,那南邊夏江家的人來京了。”
余舒怎會不知,這整個秋桂坊上,怕還沒人比她先知道消息,面上卻同小二充愣:
“哦?是嗎?”
“還能假,咱們秋桂坊的消息傳的快著呢,夏江家在給那位無妄被害的小姐大辦喪事·棺材板從城北穿過城南,吹吹打打,一直送出了京城,看著是要抬到江南去。”
余舒挑眉,這事兒她倒是不知,難怪夏明明那天被找回去就沒了音信,原是幫著走喪,她該不是已經回了南方吧?
“唉·要我說,那位小姐也忒可憐,堂堂一方千金·背井離鄉死在外頭——”
“又在偷懶,還不來乾活,到後面抬酒!”
孫掌櫃從後頭出來,瞧見小二同余舒嘰嘰咕咕,便不悅叫喚他,小二堋余舒努努嘴,忙去了,孫掌櫃無奈同余舒道:
“這小二最近愈發愛偷懶,又喜亂談,余生莫聽信他閑話。”
余舒笑笑·不接這話,“掌櫃的你忙,我這就回家去呀。”
“今天這麽早?”
“嗯,這天兒看著要下雨,掌櫃的看後院有什麽東西晾曬,早點收進屋裡吧。”
余舒提醒了一句·就推著車子要走,轉過身,那過路的商隊剛好從門前經過,她隨意瞄了一眼,見到貨車的黃色棋面上黑標的“泰亨”二字,稍一遲愣,心忽地蹦跳起來,再轉眼,便見那人群裡一匹馬上,坐著個絡腮胡子的大漢,虎背熊腰——
不是裘彪還能是誰!
說是巧極了,她愣眼的工夫,那馬上的人也扭頭來看,兩人就這麽撞著視線,余舒眼皮子噔噔亂跳,飛快地背轉過身,一手拂掉了攤車上的一遝紙碎,佯作撿東西,彎腰蹲在地上,頭也不敢回,不知裘彪是否看著了她,有沒有認出她來。
焦心地等了片刻,沒有她擔心的場面出現,余舒側頭看一眼路邊,遠遠還能望見裘彪背影,刻不容緩,把地上紙張撿起來,往車裡一塞,不露聲色地衝孫掌櫃道別,就推著小車,朝著同商隊相反的方向,快步離去。
直到走出了秋桂坊,她才慢下步子,停在人少的路邊,神色陰晴不定地喘著氣。
當日在江流峽口,水匪血洗商船,被逼著跳入夜江的畫面一幕幕湧上來,壓的她心驚膽寒—ˉ—
這夥人怎麽上京來了!
“發什麽呆,還不下馬進來。”
泰亨商會在京城的分館門前,貨車停下卸貨,畢青從馬車中下來,對著正在馬上走神的裘彪喝斥了一聲,四周人聽到,都假裝未聞,私底下免不了議論畢老板同裘隊長不和的傳聞。
“嘶,不應該啊,”裘彪翻身下巴,把韁繩交給手下,跟著畢青一起進了門。
聽見他嘀咕聲,畢青扭頭問道:“什麽不應該?”
“老畢,我剛才好像瞧見個人。”
裘彪抓抓胡子,左右看看,拉了畢青到角落,在他耳邊小聲幾句
畢青臉色頓變,沉聲道:“你在哪裡見的?”
“就是剛才路過那條街上。”
畢青當即把卸貨的事安排給手下,拉了裘彪出門,“走,找回去看看。”
裘彪不情願:“犯不著吧,人不是都死了麽,該是我眼花。”
畢青瞪他一眼,低聲道:“你知道什麽,當時死沒見屍,我就懷疑他們是過水跑脫了。哪天我們做的事被他們捅出去,到時候不光你我遭殃,我大哥正同那裴敬爭到京城來管事的機會,一旦被揭出來,我們一船人都要翻。真要是他們還有活口,一個都不能放過。”
裘彪神色也跟著變得緊張,沒再想著要省幾步路,交待了護隊的兄弟們,一前一後同畢青離開分館,在街頭會和,找回之前路過的秋桂
且說余舒回到家中,景塵一開門,看到她臉色極差,忙幫著她把推車抬進來,問道:
“是不舒服嗎?”
余舒搖搖頭,猶豫著要不要把她在街上看見裘彪那夥人的事情告訴他。
景塵關上門,扭頭看她還站在門口發愣,覺得她不對頭,又詢問道:
“出了什麽事嗎?”
“.¨沒什麽不小心丟了塊銀子,”余舒想想還是先不要告訴他,假如裘彪沒有認出她,這事過去也就過去了沒必要再多一個人瞎擔
對這說法,景塵雖覺得不妥,卻也沒有再追問,而是看著她微微發青的臉色,道:“你是不是昨晚沒有休息好,去屋裡躺一躺吧,我燒了熱水待會兒給你沏壺熱茶。”
余舒點點頭,心神不定地回了房裡,穿著鞋子在床上躺下,心裡是七上八下的。
畢青和裘彪兩個,都是凶人,尤其是前者,那就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那一晚船上都是相熟共事之人他們卻能下得去手殺害,真要被他們發現她還活著,未免他們的惡行被揭穿一定會想方設法將她滅
泰亨商會在京城的勢力,她稍有打聽過,雖不是一等的大商會,但也有名號在外,畢青是個十分陰險狡詐的人,有泰亨商會這個後台,她想要撕下他的面皮實在是件難事,為今之計,只有暫避。
想到這裡,余舒忍不住安慰自己只是一眼,裘彪就算看見她,也不一定認得出來,事情或許沒有她想象中的嚴重。
不過未免萬一,這秋桂坊,暫時是不能去了。
卻說余舒躲在家裡幾天都沒出門,薛睿那邊得了閑空,就到秋桂坊去找她,結果撲了個空。
孫掌櫃不在,他問問店裡夥計,聽說這幾日都沒見她人影,隻當她是有心拒絕,才故意躲著自己,暗自懷疑自己是不是一下子進的太多。
既然來了,免不了喝上一杯,點了酒要上樓,卻被從店門外走進來的孫掌櫃叫住:
“薛少。”
“嗯?”
孫掌櫃擺手讓小二去做事,引了薛睿到另一桌坐下,想了想,開口道:“余生似是惹了麻煩。”
薛睿狐疑,“怎麽說?”
孫掌櫃道:“這兩天,總有人上門來打聽他的事,還詢問余生住處。”
薛睿皺眉,“對方是什麽人。”
孫掌櫃搖搖頭,“這不清楚,我瞧他們不像是京城人士,說話帶有一點南方口音,薛少,我看你同余生關系不一般,最好是去找他知會一聲,看看是怎麽個回事。”
薛睿沉吟片刻,道:“多謝掌櫃的相告,此事還要麻煩你一回,若這群人再來,幫我想辦法探尋他們來路,介時我定有重謝。”
孫掌櫃擺手道:“薛少客氣,上一回我內家侄子的事,還要多謝你肯幫忙,這回不過舉手之勞,怎敢要你酬謝。”
兩人正說著話,孫掌櫃忽地一轉臉,看向門口進來的倆人,神色微微一變,那兩人已經看到他,徑直走了過來。
“掌櫃。”
“又是你們,”孫掌櫃衝薛睿使了個眼色,轉過身,面露不悅:“我不是說過,那人只是在我家酒館門外擺攤,我哪裡知道他住在何處。”
薛睿一聽,便知這來人就是要找余舒的了,他抬頭打量,看眼前兩個男子,都是二十出頭模樣,穿著尚且得體,臂膀鼓脹,顯是會武的。
這個發現,讓薛睿心生了警覺,道這不是簡單的尋麻煩,來者必然不善。
“掌櫃的, 咱們實話同你說了,那姓余的小子是個騙子,原同我們是一個地方上的,訛詐了我們家主人好一筆錢財,逃到京城,我們是抓他歸案的,你莫要心存包庇,最好是趕快告訴我們他的下落。”
聽到這兩人詐唬,薛睿暗自生笑,那丫頭騙人確是在行,想當初他都曾經被她糊弄過。
孫掌櫃臉色變了變,道:“這我實在不知她住在哪裡,不如你們留個去處,等她來了,我便派人去通知你們。”
兩人一聽,交頭商量了兩句,便留下一個去處:“要是她來了,你就派人上後面的百全客棧找姓徐的就是,切記不要驚動他,免得人跑掉。”
“好,我記下了。”
薛睿在一旁聽了個清楚,手指在膝上輕敲兩下,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心想著待會兒就讓人去這百全客棧打聽打聽,看看這夥要抓余舒“歸案”的人,是何方神聖。
想要從他手裡頭逮人,有那麽容易麽?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