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早睡早醒的余舒拉開帳子,伸著懶腰,打著哈欠,看到屋門口的飯桌上擺好的清粥早點,昨晚的氣悶早就煙消雲散,反而覺得她昨晚的行徑太過可恥,同一個半大點的孩子置氣,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
“小修?”余舒拖著一隻鞋子,單腿蹦到門口,扶著門框朝外一喊,沒發現余小修人影。
正在曬衣服的劉嬸聽見她聲音,扭過頭大聲道:
“小姐醒啦,小少爺先上學去了,您也趕快吃吃飯出門去吧,莫要遲到啦。”
先走了?這莫非是還在氣頭上?
余舒想到余小修對她的誤會,不由就鬱悶了,這屋裡就住了他們兩個人,自己又有“前科”,余小修丟了錢,她又買了一大包紙錢回來,他能不把她當賊嗎?
該怎麽和這孩子解釋呢,就算把輸給她錢的矮妹和胖妞找過來作證,他都未必會信錢不是她偷的,更何況自己根本不知道上哪去找那兩個狐朋狗友。
“唉,不想了,這事解釋不清,他當我拿了他的錢,大不了我賠給他,再哄哄就是了。”余舒抓抓頭髮,提上鞋子,扯了手巾出去洗漱。
昨天從紀二少那得了一兩銀子的遮口費,拿一半賠給那小子,再買些零食點心給他好了。
余舒這麽打算著,惦記起長門鋪街上的美味小吃,心裡就癢癢了,別看她現在每天吃清粥鹹菜都不抱怨,其實她是個很重口腹之慾的人。
這幾日天天從長門鋪街上經過,每次見到點心鋪子和小吃攤位,看著那些上一世見都沒見過的新鮮吃食,不知偷偷咽下多少口水,可惜她囊中羞澀,只有望洋興歎的份兒。
*
上學的路上,一個人走,難免有點兒寂寞,余舒小跑了一段路,氣喘籲籲地進了三覺書屋。
一踏進上課的軒榭裡頭,便去找余小修的身影,不意外他是在最後一排自己的位置上看書。
余舒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快步走了過去,特意繞了兩步路,從他背後經過,像是平時一樣,自然地在他肩上一拍,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和他抱怨道:
“出門怎麽也不等我一下啊?”
余小修抱著書,頭也不抬地背過身,拿後腦杓對著她。
碰了一鼻子灰,余舒並不氣餒,正要再去搭他肩膀說話,忽聽見前頭有人聊天,內容裡帶著功課的字樣,伸出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完蛋了,她怎麽又把這事兒給忘了!
這下可好,又要罰站,夫子會不會一氣之下,乾脆讓她頂著桌子站出去。
想到那丟人的畫面,余舒垂頭喪氣地摘下肩膀上的小花包,手指不經意碰到了一些異樣,她狐疑地拉開包包,抽出了裡面的東西。
在看到手上這張麻紙上歪歪扭扭地,極力模仿著她字跡寫下的功課後,余舒腦子裡一下就冒出來,昨晚她蒙著被子呼呼大睡,余小修偷偷爬起來,三更半夜點著燈幫她寫作業的畫面。
她轉過頭看著余小修滿是油光的後腦杓,簡直都要感動哭了:
這孩子,
太她娘的懂事了! “小——”
“夫子來了、夫子來了。”
感激涕零的話沒能出口,余舒就聽見四下小聲的轉告,榭裡正在聊天打鬧的孩子們飛快地各自躥回了位置,抬頭就看見劉夫子夾著一張圓木盤走了進來,一雙精光四射的老眼,掃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安靜。
余舒聰明地噤了聲,將余小修代筆的功課擺正在桌上,挺胸抬頭,一臉的晴空萬裡。
這種好心情直到她把功課交到劉夫子手上,看著這老頭兒吃蒼蠅一樣的臉色,都沒能消退半分。
但顯然余舒高興的太早了,余小修願意代替她寫功課,並不代表就寬宏大量地原諒了她偷拿他私房錢的事。
*
“唉,”余舒沒精打采地撥著算盤,將算好的數歪歪扭扭地記在紙上,又歎了一口氣。
曹子辛無奈放下看到一半的雜集,轉頭對她道:
“這又是怎麽了,不是說給你找了地方燒紙嗎,你還歎什麽氣。”
“我急啊, 急著去燒紙,”余舒口不對心地答著,其實她是在發愁余小修躲她這件事。
上午下學後,她不過是到講台上找了下被劉夫子退回來的功課,一扭頭就不見了余小修的人影,回到家裡,劉嬸又告訴他,余小修去看望翠姨娘了,她不好找過去,就在屋裡等他,一直到下午不得不出門打工,都沒見到余小修人影。
“那你快些算完這筆帳,算好了我把店門一關就帶你過去。”
“啊?這、這不好吧,太陽都還沒有下山呢,您不做生意啦?”
曹子辛一副好說話的模樣,“你不是急嗎,今天生意淡,早些給你放工。”
余舒看看店裡確實沒什麽人,想著早些辦完正事回去同余小修溝通也好,就感激地衝著曹子辛道:
“掌櫃的,您真是個好人。”
虧她昨天還想著要捉弄人家,算了算了,她不欺負好人。
見她一臉真誠地誇讚,曹子辛笑眯眯地伸手去拍她腦袋,又被余舒快一步躲了過去。
感謝是感謝,摸頭是摸頭,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余舒衝曹子辛“嘿嘿”假笑了兩聲,抱著算盤和帳本往旁邊挪了兩步,退到安全距離,才又啪啪地撥起了珠子。
曹子辛收回了落空的左手,摸了摸下巴,依舊是笑眯眯地樣子看著余舒,突然問道:
“阿樹,你說你有個弟弟?”
“嗯嗯。”
“也像你這般滑頭嗎?”
“...我弟弟可懂事了。”
敢損她,她收回她剛才說他是好人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