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因為正逢放榜,雙陽會不到下午就散了,高興的也只有那些榜上有名的易客們,還有喜覓良材的個別皇子。( ,網)
余舒跟著劉曇回到別館,三人坐在那間每日交流的軒廳裡,賀蘭愁毫不吝嗇地又誇譽了余舒一番,或許是怕她被寧王那邊出了個秀元打擊到,所以言語多帶鼓勵,大有勸她不要喪氣,再接再厲的意思。
“我能相中一位香郎,全賴殿下給的名冊可靠。”余舒謙虛受了這些話,將功勞推反到劉曇身上,見劉曇神情不錯,這才順勢提出:“殿下給的名冊固然十分周詳,但是於我來說,可以對比的人數有些顯少了。敢問殿下,能否將人選的限制放寬一些,能讓到我手上的人選多個幾成。”
余舒是經過一路的深思熟慮,才會向劉曇提出這個要求的。
這次算是湊巧,劉曇給的名單裡剛好有三個人在榜上,余舒之所以特意選出來那個姓鄒的香郎呈遞給劉曇,倒不是瞎蒙的,這三人雖都是放榜之日平順無禍之人,但是按照禍時法則算出的數據取值來看,又以姓鄒的運勢最為平順,雖她看不出哪裡好,但是完全可以逆推知曉,哪個“最不壞”。
事實證明的這種逆推心理並沒有錯。
這麽一來,只要肯花費工時間,她手裡的人選充足,完全可以從榜上有名的人選中,再刪減一輪,擇優而取,不誇張地說,如果讓她將參加某一科考試的考生全都計算在內,求放榜那一日禍時取值,她完全可以推擬一個榜單出來!
當然了,這樣太費神費事,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日夜苦工,她也做不來。
言歸正傳。現如今紀星璿憑著那秀元大易師的名頭,一時風光無兩。紀星璿相術了得,之前是被水筠蓋過了風頭,所以不顯。眼下沒了敵手,再有個兩場大榜放出,讓她在雙陽會上專美於前,穩固了聲望,日後再想打壓就不容易了。
所以余舒決定要借劉曇之手,殺一殺紀星璿的威風,正好她發現了禍時法則的妙用。不用白不用。
這樣做雖然會讓她招人惦記,但是比起放任紀星璿得志,她已經顧不得藏拙了。
不過,前有水筠已經萬裡挑一選出了一名魁首,余舒自以為就是她場場全中,算無遺漏,也不會惹來多少非議,更不會有哪位皇子傻到在四皇子被逐之後。還敢頂風作案,對她下手的。
劉曇聽了余舒的要求,沒有立刻答應。想了想,轉頭去看賀蘭愁:“賀蘭先生以為如何?”
賀蘭愁極會做人,順水推舟道:“不妨就依余姑娘之意。”
劉曇這才了頭,又問余舒:“你說,這人選應該如何放寬?”
余舒趕緊道:“凡是參加了這一科考試的,經查有真才實學的,都可以留作考慮。”
劉曇道:“好,我會派人重新整理名冊,三日後再給二位參詳。”
余舒得到應允,當即起身告辭。不管劉曇和賀蘭愁在她走後又談論了什麽,著急回家整理她對禍時法則的新發現,記載在她的私人手劄中。
*
相術放榜第二天,余舒準時站在大門口等馬車接送,卻等來了劉曇的賞賜。
“這些都是殿下賞給余姑娘的,”劉曇別館中的管事親自跑了一趟。指揮著車夫將馬車上的一摞摞禮盒搬下來,送進客廳裡。
又客客氣氣地告訴余舒:“殿下吩咐小的轉告姑娘,這兩日可以在家裡休息,不必跟同去雙陽會了。”
余舒頓時樂了,劉曇竟然還給她放假。
歇就歇吧,正好她不想面對紀星璿的得意嘴臉。
“有勞你跑一趟,還請代我謝過殿下。”余舒承了劉曇的情,把那管事送到大門口,等人走了,才走回客廳清劉曇賞給她的玩意兒。
將桌上禮盒一隻只打開,余舒看到裡面的東西,不由暗歎劉曇會做人,賞給她的都是易客用得上的好東西,且看成色,無不是外頭市面上難尋的好貨。
上等的龍涎香四盒,一整套白背龜甲,各種福線十二包,雕琢好的空白檀木簽條一筒,還有精裝修訂的《易傳》一部。
折合下來,少不了千兩銀子,隨便賞賜就是這樣的手筆,看來劉曇這位九皇子是個手底下有真金的主兒。
余舒叫了芸豆,一起將這些賞賜拿回屋裡,隻取了一盒龍涎香,其余地都原封不動地收進了衣櫃旁邊的大箱籠中,留作日後她進了太史書苑進修再取用。
不必隨劉曇去雙陽會,余舒也沒打算出門亂跑,有水筠前車之鑒,在這敏感時候,她才不會一個人沒事在外面瞎逛。
難得有了時間,天氣也好,余舒就沒閑著,回房去換了一身耐髒的袍子,叫廚房乾活的粗仆燒上一桶熱水,提到馬棚去伺候她的小紅洗澡。
這位馬姑娘文靜的很,被余舒這個生手又洗又搓的,都沒有翻臉撩橛子,乖乖地讓她折騰完,牽到太陽底下放風。
洗完了馬,余舒又在余小修屋裡找到了金寶,從床褥子底下揪出來,不顧它掙扎抵抗,摁到水盆裡洗了個乾淨,最後拿竹籠子關起來,放在窗台上曬太陽,免得它濕噠噠地亂跑,又沾上一身泥。
快到晌午,陽光極好,余舒和趙慧商量了一下,叫上兩個丫鬟從各個屋裡抱出被褥枕頭,在院子裡扯了繩子曬被子,明天是個吉日,趙慧夫婦倆要換到旁邊院子去住,騰出來大屋給快要進京的賀老太太用。
忙完這些雜事,余舒不覺得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站在太陽底下呼氣吸氣,渾身熱乎乎的,反而精神好了幾倍,只是肚子餓的咕咕叫。
趙慧坐在屋門前的軟椅上曬太陽,耳尖聽到這陣咕咕嚕嚕的聲音,搖了搖手裡的巾子。招來余舒給她擦汗,一面笑眯眯地支使沈媽去催廚娘做午飯。
賀芳芝中午往往留在醫館,到了午飯的時候,趙慧會讓小廝跑腿給他送去食盒。
*
余舒午睡了一覺起來。讓芸豆準備好浴桶,梳洗了一番,把頭髮擦得半乾,松松綁了根辮子,在香爐裡焚了一段新得的龍涎,神清氣爽地坐在書桌前,選筆調墨。提筆回憶片刻,準確地在紙上寫下了薛睿的生辰八字。
上一次她恰逢大禍,感念於薛睿對她的情義,曾經許諾,等到平安度過那一關,必要對這個大哥多用幾分心思。
別的她幫不上他什麽忙,但是憑著她所學所能,為他謀算一個平安無事卻還使得。
禍時法則要結合八門生死決來用。與日出日落相關,所以要保證準確率,最多只能計算到三個月。
以余舒對那些複雜公式的熟練程度。一盞茶就能算得一日之禍,這一大家子,賀芳芝趙慧連同小修在內,她只要察覺不妥,就會計算一番,平時倒可以偷懶不管,但薛睿她不是每天見的,隻好多費些心思盯著。
余舒在書桌前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憑著那一爐龍涎香,她心神專注。竟一口氣將薛睿近來一個月的禍時都寫算出來。
將詳細結果抄在一張乾淨的紙上,余舒默默記下他為數不多的幾次小禍,便將紙壓在抽屜裡,不打算拿給薛睿看,只等著哪天見到他,再裝作不經意地提醒他一兩句。
芸豆被趙慧使喚來催了她幾次去吃晚飯。余舒伸了個懶腰,簡單整理了一下演算的草紙,放在書桌底下的小竹簍裡,這些記有外邦數字的紙張不能存留,隔上兩日她就會燒一回。
*
晚飯後,余舒去了余小修房裡,按照賀芳芝的意思,檢查了他的功課,順便也瞧了瞧白冉的。
余舒以前覺得,余小修的字已經寫得不錯了,但是拿到白冉面前一比較,就顯得拙劣了。
余舒見過的人裡面,若論寫字最有意境的,景塵當仁不讓是第一,薛睿的字也是很好的,只是他筆鋒略顯潦草,一如他為人性情中隱而不露的一狂妄,然而他們兩個的字,卻都不如白冉的工整漂亮,那一橫一豎,就似拿尺子衡量過的,整齊的令人發指,可想而知是練了幾年苦工。
余舒忍不住誇了白冉兩句,又叮囑他平時多矯正余小修的筆畫,白冉謙虛地應下了。
余舒看看書桌地方夠大,就乾脆讓白冉也搬了一張椅子過來坐下,和余小修一起溫習功課,自己則隨手拿了余小修一冊課本,走來走去翻看。
一室書卷氣正濃,忽聽門外傳來芸豆脆脆的說話聲,是在喚余舒:“姑娘,薛公子來了,正在前頭等您呢。”
余舒聞言站住腳,聽是薛睿來了,面上頓時一喜,她這大哥最近也不知在忙什麽,自從上回她因為那入學名額的事去忘機樓找他,已經有好些天沒見著他人了,他再不來找她,她都準備著明兒找他去了。
“知道了,我這就去過去。”余舒快步走到門邊,發現手裡還捏著書,趕緊又回頭放下,對余小修他們道:“乖乖溫習,我去和你薛大哥說會兒話,等下再叫你過去。”
余小修頭,看她背著手走了,扭過臉來,卻看到白冉怔怔的樣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招魂道:“白冉、白冉?你怎麽了。”
白冉猛地回神,驚覺方才失態,勉強地朝余小修笑笑,掩飾道:“我沒事,剛才癔症了,我們快,明日夫子課上還要提問呢。”
余小修沒有多想,頭又去背書,卻不知身旁的少年,盯著書本,整晚再沒有看進去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