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隻喝了一杯酒,其余的全進了薛睿肚裡,不過,後來他倒是沒有再說什麽讓人想入非非的話,余舒便裝傻不和他計較。
早飯後,薛睿要出門,余舒今日不必去太史書苑,本打算待在樓上好好整理那些案卷,不想薛睿剛走不久,就有事找上門。
“姑娘,掌櫃的在外面。”侍婢小蝶輕步走到書房門口。
余舒剛提筆抄寫了幾個字,頭也沒抬道:“什麽事,讓他進來說。”
“是。”
片刻後,林福走進雅間微微低著頭進了書房。
“姑娘,工部侍郎邱大人來了。”
工部侍郎邱繼明,余舒三月底在忘機樓酒宴上見過一面,是薛睿請來捧場子的客人,因而有些印象。
想著這邱大人是來找薛睿的,林福又不敢怠慢所以來問她,只是余舒懶得出去見,便停筆扭頭道:“大哥今天上衙門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告訴邱大人有事情晚上再來吧。”
林福遲疑道:“邱大人不是來找公子爺的,是求見姑娘的。”
“咦?”余舒納悶道:“找我的?”
林福點點頭,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名帖兩手遞上去,余舒接過去看了,這名帖竟還是官造的,落款是邱繼明的私印。
余舒猶豫了一下,道:“將隔壁房間收拾一下請邱大人上樓,好茶招待著,我一會兒就過去。”
來者是客,工部侍郎是個肥缺,邱繼明雖不比安陵貴胄,可大小也是個五品命官,和薛睿同級。
林福聽命去安排,余舒看看身上寬松的袍子,回臥房去換了身正經的衣裳洗手後,才到隔壁去見客。
余舒一進門,就看到坐在堂椅上的邱繼明,這位趙大人今年三十有余,樣貌生的堂堂正正,此時他正皺著眉頭,下巴生出一層青須,眼底也有點淤青,不比余舒頭一回見到時的精神。
“邱大人。”
邱繼明看到余舒進來,眉頭舒展了一些站起身拱手道:“女算子。”
余舒抬手請他坐下,走到他對面落座,看他精神不佳,便沒有假客套,張口詢問他來意:“不知邱大人今日到訪所為何事?”
邱繼明先是看了一眼大開的房門,對余舒道:“可否避人耳目?”
余舒看他神神秘秘,心裡嘀咕,卻還是讓小蝶將門關上了。
“邱大人有話不妨講,這二樓一般是沒人上來的。”
“唉,今日登門實為請女算子幫忙出個主意,”邱繼明說到這裡,便停下來盯著余舒看。
余舒笑笑道:“大人總要說了,我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忙呀。”
邱繼明歎了口氣,愁眉苦臉地開了口:“這個月頭,夫人同小女.”
話說開了,原來是四月初邱夫人與邱小姐到城外升雲觀去進香,回來當天晚上,邱小姐便發起了怪病,滿口說胡話直講自己是隻狐狸變的要回山林裡,還抓傷了兩個丫鬟邱大人無奈,隻好將女兒先綁起來誰知第二天一早天亮,邱小姐又恢復正常,一家人還沒來得及慶幸,到夜裡,邱小姐再次犯病,找了幾個郎中都看無能為力,吃藥也不見好轉。
邱夫人哭哭啼啼,說是女兒被山野妖精迷了心,邱大人便從升雲觀請來一位道長做法,誰知那道長看過邱小姐,氣的一吹胡子便要走,直說邱小姐是因為冒犯了三清,才被天懲,這事兒他要管,也會被殃及。
於是邱小姐的瘋病就這麽耽擱下來,白天清醒,晚上犯病,半個月下來,人被折磨的脫了一層皮,眼看著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邱大人這才會來找余舒求助。
“.¨余姑娘是今年兩榜三甲的算子,除卻算科,還精懂奇術,想必有法,我想請你過府為小女看一看,是否還有的救。”邱繼明說著已是眼眶泛紅,儼然是一名慈父′實在沒法子,才病急亂投醫。
余舒卻沒忙著答應,她是易師,是算子,卻不是大仙兒,似這等妖邪之事,升雲觀的道士都懶得管,她未必會有法子,別到時候看不出毛病,反而遭人背後數落。
“這¨邱大人因何不去幾家大易館請人試試?”余舒委婉地說到。
邱繼明苦笑:“小女兩個月前才訂下一門親,對方正是十二府世家之一。這些世家往往同氣連枝,我若去大易館請了人,不多時小女得了瘋病的事便會傳出去,對方一定是要退親,即便小女治好了,下半輩子也無顏見人,憑她那倔強性子,只怕要尋短見呐,唉、唉。”
言下之意,像余舒這樣沒有世家背景,又有實在本事的易師,才方便去給邱小姐看瘋病,以好保密。
話說到這份上,余舒看他一個大男人兩眼抹淚,言辭懇切,她也不好拒絕了,想了想,就道:“這話我不敢保證,畢竟我隻給人卜算看命,還未遇上過這等邪事,這樣吧,我今天剛好空閑,就同邱大人走一趟,至沒有法子,見到了令嬡再說。”
邱繼明見她答應,忙不迭站起身,“多謝女算子,我備有軟轎在外面,煩請你動身了。”
余舒道:“不急,你先下樓去,我回房取幾樣東西,再隨你去。”
邱繼明當然說好,他來之前也想到會被余舒拒絕,如今請到了人,總算是有個盼頭。
晚上薛睿回來,沒有見到余舒便找來小蝶詢問。
“回公子爺的話,姑娘一早上就被工部侍郎邱大人請走了,到這會兒沒回來呢。”
薛睿奇怪邱繼明請余舒會有什麽事,便詳細問了,然而白天余舒和邱繼明說話關著門,小蝶也沒聽見,搖頭說不知。
薛睿擔心,眼看著外頭天黑了,衣服都沒換便打算出去找人,誰知剛走到院子裡,便見後門開了,余舒領著小晴,慢騰騰走進來,一副疲憊的樣子。
“阿舒。”
余舒聽到喚聲,抬頭就看到薛睿站在院子裡,便走快了幾步過去。
“大哥,你回來啦。”
薛睿點點頭,上下看她一遍隻道她累,卻沒見別的不妥,才放下心,一手繞到她後背,虛扶著她進屋。
“邱大人找你何事?”
余舒懶洋洋坐在椅子上,伸手道:“喝口茶先。”
薛睿聽她聲音沙啞,也不用下人,親手倒茶送到她手裡,待她潤過喉嚨,便將早上邱繼明因何上門的事原原本本和他講了一遍。
事關別人家醜余舒卻不覺得要瞞著薛睿,畢竟他的嘴巴要比她嚴實多了。
薛睿聽完原由,便有些不悅:“你又不是捉妖的道士這個邱繼明,未免強人所難。”
余舒呵呵一笑。
薛睿看她表情,眼神一轉,狐疑道:“你莫要告訴我你真會捉妖。”
相處久了,仿佛在她身上見著什麽怪事都不叫怪事了。
余舒眨眨眼睛,“捉妖不會,捉人我就會了。”
看薛睿一臉疑惑,她扭了扭身子半邊靠在扶手上湊近和他說起了白天發生的事。
她到邱侍郎府上,見到了那位犯病臥床的邱小姐白天不犯病,她白天不犯病余舒就和她聊了幾句,沒有發現什麽端倪,於是就要了求邱小姐的生辰八字,讓人找了一間清靜的屋子,用禍時法則將她前半個多月算了一回,想看看這到底是哪兒惹的毛病。
薛睿好奇道:“那你算出來了嗎?”
“算出來啦。”
“那是怎麽回事?”
余舒哼了一聲,道:“那邱小姐根本就沒毛病。”
“嗯?”薛睿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余舒便向他解釋:“照邱大人的說法,邱小姐是在升雲觀進香時,沾惹了什麽東西,這種陰邪,亦算禍事,按說我應該能算得出來,可是從邱小姐的生辰八字上看,她那一天根本就沒半點禍事,反而平順的緊。”
薛睿一點就通,皺眉道:“你是說,她裝瘋?”
“我本來還不肯定,後來屏退了旁人,隻留我和那邱小姐在房裡,詐唬了她一通,她才交待了實話。你猜怎麽地,原來是這位邱小姐早有意中人,不滿家裡給她定下的這門親事,所以就起計裝瘋賣傻,想要逃掉這樁婚,可憐她父母愛女心切,被蒙在鼓裡,被她折騰了這些日子。”
薛睿聽完是覺得可笑,又道:“邱繼明是個好脾氣,卻極愛顏面,你拆穿她女兒裝瘋之事,他沒有被氣暈過去?”
“誰說我拆穿她了?”余舒勾了下嘴角:“我才不做這壞人,兩頭不是東西。那邱小姐拔了一支簪子抵著脖子求我幫她保密,要我不答應,她便當面了結自己。我於是順水推舟了一把,同她套好話,出去告訴邱大人,隨便找了個引由,帶他去了一趟升雲觀,在三清道祖前燒了一把供香,又裝模作樣在後院樹底下挖了一捧土,回去後放在邱小姐枕頭下,結果到了天黑,邱小姐自然平安無事了,沒有再犯‘瘋,病。”
她停下歇歇,喝了一口茶,繼續道:“邱大人夫婦到這時便信我十分,我趁機警告,他那寶貝女兒因為心中不敬,冒犯了三清,婚事不宜同某年某月生的男子,便是訂親的那一家了,邱大人想都沒想便和邱夫人決定要解除婚約,如此,正如了邱小姐的意,總算皆大歡喜,我也兩頭做了好人。”
薛睿聽完全部經過,啼笑皆非,看余舒臉靠的近,屈指輕敲了她額頭一下,道:“就你鬼主意多。”
他手指涼涼的,余舒敏感地縮了縮脖子,不著痕跡地坐正了身子,對著薛睿道:“我只是想不通,那升雲觀的道士,不是應該很靈的麽,怎麽也裝神弄鬼的騙人?”
薛睿笑了笑,反問道:“誰告訴你,道士就不會騙人?”
余舒差點脫口而出,說景塵就從不騙人,話到嘴邊,自己先愣住,嘴巴動了動,低頭道:“是啊,誰說道士不會騙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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