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好端端被人冤枉成小偷,都不會高興,湛雪元一味地胡攪蠻纏,余舒早就不耐煩,換在平時肯定要教訓她一通。
不過眼下大局為重,她才讓人去找薛睿來解決,誰知丟了天玉的湛雪元像一條被踩了尾巴的瘋狗一樣亂咬人,連薛睿也被她一起怪上了。
余舒剩下那點忍耐也沒了,打定主意要讓湛雪元吃不了兜著走。
湛雪元氣性也大,在余舒挑釁的眼神之下,一把推開拉住她低聲勸阻的崔芸,咬咬牙竟然梗著脖子和余舒叫板:
“那要證明是你偷的呢,你敢跪下來給我認錯嗎?”
薛睿皺眉,臉色微沉,未及出聲,就聽余舒痛快地應下:“有何不敢,我們一言為定。”
接著她還對在場眾人道:“你們都聽到了,給我做個人證,這可是湛小姐親口答應要我抽她。”
湛雪元氣的渾身發抖,在她看來,住進華珍園頭一天就對她的天玉很感興趣的余舒一定是心有貪念,所以乘機偷竊了她的寶貝,要不然余舒為何攔著不讓人搜查她的房間,還不是仗著祭祖大典在即,以為她不敢將事情鬧大,想要躲過這一時,將她的天玉佔為己有。
如果她忍讓了,說不定余舒之後又將她的天玉藏在哪裡,再想找回來就難了。
身為湛家親系子弟,天玉對湛雪元來說,無異於是命根子,沒了天玉,家族不可能再給她第二塊,不能用《天玉風水經》,她這輩子算是毀了一半,清楚利害,她如何會不焦急惶恐,不顧把事情鬧大,也要將天玉找回來。
“好,你要證明不是你偷的,那現在就讓我搜你的房間,搜你的身!”
余舒嗤笑一聲,道:“我是說要證明我沒偷你的破石頭,可沒答應要讓你搜我。”
“怎麽你想抵賴!?”湛雪元氣急道。
“誰抵賴,我還等著抽你臉呢,”余舒揶揄道,伸手一指站在門內的薛睿,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
“有大理寺少卿薛大人在,我任憑他做主,你與我孰是孰非,我想他一定會給出一個心服口服的答案。”
她這幾句話,就把球拋給了薛睿,不說別人如何作想,剛剛還有些動怒的薛睿此刻卻覺得哭笑不得,看著余舒狡詐的眼神,聽著她飽含信任的話語,心裡癢癢的,很想將她抓在手心裡揉一揉。
余舒此舉,不得不說是深得他心意,她的倔強固然為他所喜,可是身為一個男人,更希望自己心儀的女子能夠信賴他。
既然如此,他當然不會白費余舒的信任。
薛睿轉頭看著一臉不服氣的湛雪元,板起臉色,冷然訓斥道:
“我乃是大理寺審官,持印信有隨地處審六品五等以下官員和士人的權利,可以先斬後奏,你是幾等的易師,也敢質疑本官。”
薛睿少年得志,身在將相之家,行走於大理寺,受命於天子,終日所見的都是些命案極刑,身上官威要比那些居官多年的文臣強勢不知凡幾,果真擺起架子,在場這些人,包括禮部的王大人都不夠看。
湛雪元被他盯的心頭一慌,低下頭去,不無委屈道:“即使是朝廷命官,也不能捏造事實,偏袒不公。”
“不必你說,本官自會判斷。”
王大人輕咳一聲,出來打圓場,“薛大人,咱們還是盡快問明事實吧,免得驚擾到上面。”
薛睿點點頭,與余舒互換一眼,見她偷偷衝自己眨眼,嘴角泄露了一絲笑意,隨即便又板起臉,目光掃過其余幾人,最後落在文少安身上,問了一個貌似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們六人下午在園中走動了嗎?”
文少安見薛睿看著他,遲疑了一下,才答話:“是,王大人讓我們換上禮服,在園中練習步態。”
薛睿又問王大人:“是不是經過了南花園?”
未免驚擾貴人,華珍園內一般不許人隨意出入,尤其是南北兩座花園,王大人趕忙解釋道:
“是從南花園經過不錯,可是下官並沒有帶他們亂入,而是從周邊的踏燕橋上走過的。”
“嗯,我當時正在園中涼亭,看見了你們,”薛睿隨意道:“踏燕橋下新挖了一面花池,由於蓄水,路不好走吧?”
王大人接口道:“是啊,繞不過去,我隻好讓他們都提著衣裳,但還是踩了不少泥。”
薛睿聞言一笑,放低了手中燈籠,指著他們腳下道:“那就看看你們的鞋子。”
眾人都低下頭去,看了自己的鞋子,再看看旁邊人的,七個人,七雙腳,都是有些髒汙,竟無一人的鞋子是乾淨的。
沒什麽特別的啊?
“不知薛大人這是何意?”王大人疑惑道。
薛睿不說什麽,將他們都帶回到湛雪元房門外,推開之前被他帶上的大門,屋內燭盞明亮,不比白天清楚,可也不礙人視線。
不等他們看出端倪,薛睿便已明指出來:
“你們看那地上,是不是有些腳印髒亂?”
湛雪元的房間裡,並非只有她一個人進去過,加上她丟了天玉四處翻找,所以那木質的地板上有些腳印並不稀罕,可是卻有幾串腳印沾著少許褐的泥土粒,與旁邊模糊的腳印不同,分外明顯。
薛睿提著燈籠,看著幾人臉色,慢條斯理地道:
“下午有些陰雲,太陽沒有出來,你們從蹋燕橋上走過,再回到這裡路途不遠,鞋上泥土不乾,踩在屋中的水木地板上便留下痕跡,聽余算子說,湛小姐和崔小姐回來不久就邀請她一同遊園,被她拒絕了,而後她在房中小憩,這期間不過兩三刻時,湛小姐二人回來後發現天玉不見,就鬧到余算子那裡,我說的可對?”
幾人先後點頭表示確實,那文少安沉吟片刻,出聲道:“我不知湛小姐和崔小姐是幾時出去的,但是我看到她們從外面回來。我們六個人一同從外面回來是在酉時一刻,而她們兩個從外面回來是在酉時過半。”
文少安的話,證實了薛睿的說法,湛雪元和崔芸單獨出去晃蕩了沒有多久就回來了。
余舒聽到這裡,已然有些明悟,再看屋中腳印,面上不禁浮起一絲嘲諷。
而薛睿則是不再多問,沉聲對湛雪元道:
“你說你是在更換禮服之後將天玉放在枕頭下,跟隨王大人到園中走動後回來忘記戴上,這期間余算子一直同你們一行,未有機會進你的房間,旁人都可以作證,除非是她懂得分身術,這是無稽之談。所以她若偷了你的東西,必然是在你們兩個單獨離開後院時候——”
“這中間時短,你們鞋子上的泥土未乾,誰進過你的房間,必然在地上留下腳印,可你自己進去看看,這地上是不是只有兩個人的鞋印,除了你,就是同你一起的崔小姐,沒有第三個人。”
薛睿凌厲的眼神直指崔芸,後者一愣,隨即便緊張道:“我是進過雪元的房間,可我一直都同她在一起啊。”
說完,又急忙扭頭去看湛雪元,卻見她臉上起疑,頓時苦笑:“雪元,我怎麽會拿你的天玉,沒有你們湛家的天玉經,我要天玉何用?”
湛雪元神情剛有松動,就聽余舒在旁譏誚道:“你要那天玉沒用,我要就有用了嗎,都說了那東西,與我不過是一塊破石頭罷了。”
門外幾人面面相覷,心說這就怪了,余舒沒進過湛雪元的房間,崔芸一直和湛雪元作伴,那天玉怎麽不見了?
湛雪元繃起臉,又忿忿瞪了余舒一眼,誰也沒理,一個人走進室內,拿了桌上燈盞,裡外檢查了一遍,再出來,仍是死盯著余舒,對薛睿道:
“大人的說法,我卻不能苟同,難保某些人不會換了一雙乾淨鞋子,再到我房裡來,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經過薛睿分析,她已冷靜了不少,總算能夠用得上腦子。
崔芸忙在一旁襯道:“對啊,她一定是換了鞋子才來的。”
這一下,王大人幾個又將懷疑的目光轉移到余舒臉上,此刻就聽薛睿問道:
“阿舒,你房裡有幾雙鞋子?”
余舒兩手交臂, 總算知道薛睿剛才看過湛雪元的屋子又去她房裡做什麽,她眉眼藏著三分暗笑,配合他道:
“不算我腳下這雙鞋子,就只有今天發下的禮服給的那雙靴子了。”
薛睿對眾人道:“隨我來。”
包括王大人在內的七個人,又跟著薛睿走到余舒房裡,進門內,跟在薛睿身後,進到臥房中,卻見他打開床邊衣櫃,露出裡面的格子,最下一層,赫然擺著一雙輕靴。
薛睿將那雙靴子拎出來,什麽都沒有解釋,只是遞到了眾人的眼前,抬起了鞋底——
那上面,一塵不染。
幾個眨眼的工夫,人人心中都有了判斷,湛雪元的臉色陰沉如水,此時她要計較的不只是能不能找回天玉,還有冤枉余舒所要承擔的後果,果真不是余舒偷了她的天玉,難道她真要讓她打自己十巴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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