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百思不得其解,這種兩眼一抹黑的狀況,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被丟到井底的青蛙,想破頭也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有多大。
余舒正在為自己的青蛙命鬱悶時候,余小修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一聲不吭地低著頭從後面離開。
余舒見他走,忙離席起身跟上。
“余舒。”
老實說余舒才做了“余舒”沒幾天,對現在這個名字真不如自己叫了二十多年那個敏感,被人喊了幾遍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後背讓人拿東西丟了一下,叮當的銅板落地聲一響,她才遲鈍地扭過頭,就見一個穿著黃衫的小姑娘氣呼呼地朝她走來。
“叫你沒聽見嗎!你耳朵是不是聾了?”
被一個陌生人大呼小叫,擱在上一世,余舒一定會拿出對待神經病的辦法,先打一二零,再撥一一零,可現在人生地不熟的是她,便隻能面帶友好地對這小丫頭片子道:
“什麽事啊?”
紀珠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摘下腰上的錢袋,從裡頭掏了一小角銀子出來,遞給余舒,趾高氣揚地命令道:
“到長門鋪街上去給我買一盒松香墨,要三元書齋的,中午吃飯前送到我院子裡。”
一兩銀子是十角,一角銀子是一百個銅板,余舒在心裡換算了一下,看看這明顯是紀家小姐的小丫頭,說:
“我不去。”
聽見這明確的一聲拒絕,已經打算要先回家的余小修扭了頭,不認識一樣地瞅著余舒的後腦杓。
紀珠是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人會不聽使喚,愣了下,傻乎乎地反問道:
“你不去?”
“嗯,我不去。”余舒彎腰撿起來地上掉的那枚銅錢,光明正大地塞進自己腰縫裡,當成是對方剛才對她大呼小叫的精神補償。
余舒轉身見余小修站在門口等她,而不是落下她先走,就高興地跑了過去,很是自然地拉起他的手。
余小修因為驚訝於她剛才的行為,並沒像往常那樣甩開她,迷迷瞪瞪地被她拉著離開。
看著姐弟倆走沒人影,紀珠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余舒給拒絕了,氣的她跺了跺小腳,回身看見私塾裡冒頭看熱鬧的一群人,愈發覺得沒面子,沒理會跑過來打算安慰她的閨蜜,橫衝衝地離開了學堂。
*
姐弟倆走在半道上,余舒發現了余小修的欲言又止,便扯了扯他的手,主動問道:
“怎麽啦?”
余小修踟躕後,才慢慢開口道:“紀珠是個小心眼,你今天得罪她,她肯定會再找你麻煩,你這幾天最好是當心著,紀珠鬼點子很多,二老爺又寵她,你真被她欺負了也是白挨。”
余舒“哦”了一聲。
余小修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下文,忍不住扭頭去看她,正對上余舒一雙笑眯眯的眼睛,便狐疑地皺眉道:
“你笑什麽?”
“我高興啊。”
余小修這下又茫然了,
“你高興個什麽?” 余舒抬手在他腦袋上喜愛地一搓,“因為你關心我唄。”
“我才沒有!”余小修矢口否認,臉色卻微微發紅,急忙又把頭撇過去,甩開余舒拉著她的手,快步往前走。
余舒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膀,背著手跟上去,就吊在他後頭重複道:
“你就是關心我。”
“不是。”
“明明就是。”
“說了不是。”
“就是。”
......
快到正午,太陽把人影投的短小又可愛,姐弟倆就這麽一路拌著嘴,回了家,從學堂到紀家後院那扇小門的這條路上,這些年來頭一回不讓人覺得那麽空蕩。
*
余舒中午吃過飯就出了門,帶上她僅有的十個銅錢,五個是那天翠姨娘來看她時候給的,四個是在那隻銅皮盒子裡找到的,還有一個是今天上午拿人家的精神損失費。
她出門前從劉嬸嘴裡套了幾句話,知道從後門出去,往西走見得那條熱鬧的大街,就是上午紀珠說的長門鋪。
因為要想辦法打聽清楚這裡的情況, 她沒有拉上余小修一起。
長門鋪街上同她昨天第一回來時一樣熱鬧,街道兩旁賣什麽的都有,絲綢鋪子,點心鋪子,書齋,珠寶店,小攤上擺的五花八門的手工藝品,比她以前旅遊時候見過的手工特產要精致的多,這叫沒見過“市面”的余舒差點看花了眼。
無奈身上隻揣了十個銅板,還要靠這打聽事情,隻能按下不是時候的購物欲,專心琢磨起正事。
巷子口的幾個蹲點的叫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力,這些人雖是社會最底層的人物,可是他們整天混在大街上,是比劉嬸那樣安在宅裡的仆婦要知道的多。
余舒在街上逛了一圈,捏了捏手裡的一枚銅板,選中了一個落單的乞丐,走了過去。
......
一整個下午,余舒就在這街上遊走,前後從四個乞丐口中,套問出了她想要知道的事。
大安朝國運昌隆,天下姓楚,時人遵道,崇易學,信風水,國風所向,大事小事都要靠易學來輔助,專門掌管天文歷法、風水八卦、吉凶問卜的司天監在朝廷中地位崇高。
凡有六代以上研究易學的人家,是為易學世家。易學世家多為豪門望族,世代都以族中有族人能在司天監當官為榮。
而余舒姐弟跟著母親改嫁的紀家,便是這樣一個身處在中上遊地位的易學望族,屬於奇門一派,太老爺紀懷山在司天監擔任右判官,乃是當朝三品大員。
梳理過後,余舒再三確認,總算得出了一個最重要的結論:這是一個不存在於歷史的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