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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趙小竹這個向導,景塵他們在進入山嶺一帶後,避開了不少獵人沿路設下的陷阱,路上沒多浪費時間。
不知是余舒這隻大餌沒有一起跟著他們來的緣故,還是因為遠遠吊在他們尾後的一群死士,這一路上都沒有預料中的賊人出現。
“再往前走就是公主墓的地界了,谷口有守陵軍的把守,我們過不去的,景兄,令堂埋骨何處,你認得路嗎?”趙小竹在夾道路口勒馬。
景塵仰頭望著兩面絕壁,答道:“我們往前走。”
趙小竹挑眉看向薛睿,後者朝他一笑,先行跟上。
半個時辰後,景塵手持禦賜腰牌,順利通過兩班守人,將馬留在外面,步行從人道進到公主墓中。
趙小竹在一開始的驚訝過後,便纏著薛睿小聲打聽:“薛兄,你們到底什麽來頭啊?”
薛睿反問道:“你說呢?”
都到這裡了,還裝什麽。
趙小竹抓耳撓腮道:“我真不知道啊,你跟我說說唄,景兄不是要祭拜他母親嗎,可這裡是公主墓——啊,難不成葬在這裡的公主就是他娘親?”
薛睿掃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趙小竹哪知道他這點兒演技擱在薛睿眼裡還嫩了些。
公主墓的規模不大,從外看就是一座小型的園陵,下層墓室是封死了的,上層搭蓋有天臺,墓碑就立在上頭。
他們隨身帶有香燭紙錢,景塵跪在石碑底下,焚香敬拜,這是他進京之後頭一回到公主墓來,也是長成至今。頭一回探望亡母。
追究起來,都是因為那一個謊言——未尋破命人,不得愛恨悲歡。若不靜心忍性,則要招致天災。
他自幼知曉身世。後來修道習武,讀聖賢書,豈不知百善孝為先,可是掌門師父一句交待,他就連偷偷想念從未謀面的爹娘都不敢。
景塵對著墓室的方向,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頭,默聲道:“娘。孩兒不孝,至今才來看您。”
隻此一句,別無他言。
他起身後,薛睿也上前。躬身敬了三炷香,雖是長輩卻無親戚,不必叩拜。
倒是趙小竹,見他們拜了,蹭了過來。討要香燭,景塵沒問什麽給了他,卻見趙小竹一本正經地跪了下來,對著麓月公主的墓碑嘀嘀咕咕了幾句,也磕了三個響頭。
回頭見到景塵和薛睿兩個人盯著他看。便裝糊塗道:“難得進一回公主墓,我磕個頭求平安不行啊。”
三人並未在公主墓逗留太久,薛睿和景塵都不放心把余舒留在歸來居,稍作休整,就動身回程。
回去的路上,薛睿暗中提醒景塵留神趙小竹,一旦察覺他有異動,立即將人擒拿。
這也是以防萬一,雁野先生真對余舒有什麽不軌之心,他們拿住了趙小竹,手上有個人質,不會過於被動。
可他還是錯估了趙小竹的狡猾程度,或者說,是錯估了他對這一代地形的熟知程度。
就在他們翻過山嶺,走到山腳下的時候,走在前頭的趙小竹突然一聲驚叫,踩中了陷阱,景塵眼看著他連人帶馬掉進一個坑洞裡,連忙棄馬縱輕功趕上去。
可他還是晚了一步,等薛睿也攆上來,那個被落葉枯木覆蓋的深坑裡哪有還有趙小竹的蹤跡。
薛睿雙目一沉,景塵就要縱身跳下去,忽聽那深不見底的坑洞裡傳上來趙小竹的嬉笑聲——
“送君一程,終須一別,我勸你們別來追我,還是快回去找你們的同伴吧!”
聞言,景塵最先變了臉色,薛睿沒能拉住他,轉眼他就跳了下去,卻發現這洞底另有天地,有兩條隧道,東西蔓延,不知通向哪裡。
景塵側耳辨別趙小竹逃跑的方向,卻發現兩條路都有馬蹄奔跑的聲音,讓人難以取決。
薛睿在上頭叫喚景塵,問明洞底情況,便扯了幾根藤條放下去,借力將他拉了上來。
這一會兒的工夫,跟在後面的一群死士聽到動靜,緊追上來。
山林裡突然冒出一夥灰衣蒙面的家夥,薛睿和景塵誰都沒有驚奇,那群人為首的一個頭領上前向景塵出示了印信,警戒地看了一眼薛睿,低聲道:
“小人青雀,奉聖上旨意暗中護送道子,聽憑道子差遣。”
景塵接過令牌,看向薛睿。
“留一半下去追人,其余的跟我們回去。”薛睿當機立斷。
這群死士都經過最嚴格的訓練,既聽話又不怕死,景塵吩咐後,那個叫青雀的頭領就迅速分撥了人手,跳下隧道追拿趙小竹。
其他的則跟著他們快馬往回趕。
趕在太陽落山之前,他們回到了歸來居所在的密林外的那一條河畔前,被困住了腳步。
青雀呼喚出躲藏在附近的同伴,看到他們傷亡慘重,攔住了要試著渡河的景塵,向他說明了危險。
河面的浮巖底下寄居著大量的毒蛇,就算踩到實處,一旦驚動了這些小東西,它們就會立即從水底下躥射上來,給你來上一口,一旦被咬傷,半個時辰之內必死無疑,像是防不勝防的絕頂暗器。
薛睿和景塵都看到那幾具被毒蛇咬到,渾身青綠的屍體,心中驚駭。回想起昨日趙小竹帶他們過河時候的提醒,竟不是一句戲言。
看到屍體,他們愈發擔憂起余舒此時的安危。
河面寬近三丈,便是輕功絕佳的高手,也不敢保證毫不借力地橫渡過去,繞路的話,等他們進到林子裡,恐怕天都黑了。
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景塵卻發現薛睿沿著河岸低頭尋找什麽,不多時,便招呼他過去。指著河水邊一株淡紫色的小花道:
“昨天我們是從這裡進去的。”
景塵雙目放亮了,“你記得路?”
薛睿一面觀察河上的浮巖,一面點頭道:“當時我就跟在趙小竹後面。記得很清楚,這水裡的浮巖看上去差不多大小。實際上有些區別。”
景塵立即道:“那好,你指路我過去。”
薛睿回頭看著他:“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你確定你要冒險?”
景塵自嘲道:“是我帶她出來的,若再害了她,我死不足惜。”
薛睿沒有再勸,實際上不是他自認輕功不如景塵,恐怕耽誤了時間。他會第一個過河,不會多此一舉來激將景塵。
“道子,不如小人先來試一試?”青雀在一旁聽到,並不贊同景塵犯險。上前攔在他面前,在他們奉命的范圍裡,景塵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景塵卻不與他廢話,由薛睿指出路來,一掌拂開了擋在面前的死士。踩到第一塊浮巖上面,然後是第二塊、第三塊。
薛睿就走在他後面,青雀猶豫了一下,帶著幾名死士跟了上去。
他們運氣不錯,有驚無險地過了河。景塵走到一半就縱身飛上對岸,頭也不回地鉆進了林子裡,轉眼就消失不見。
“景塵!”
薛睿喊了一聲,皺眉躍過最後幾塊浮巖上了岸,身後死士一個個越過他上前追趕。
他無奈地搖搖頭,顧不得疲憊,提氣奔入林中。
天色逐漸暗下,當景塵趕到歸來居的時候,雁野先生早已不知去向,他在他的房間裡找到了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的余舒,嚇出一身冷汗來。
再探她鼻息,才發現她正在昏睡。
薛睿是沒有景塵跑得快,但是他記得路,所以很快就趕了過來,那群死士倒是因為被景塵甩開,又沒跟著薛睿走,到現在一個都沒有出現,想必是還在林子裡四處鬼打墻。
“沒事,她只是暈了過去。”
薛睿好險松了一口氣,喘著粗氣,不放心地上前查看。
景塵讓開床邊的位置,起身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最後在石桌底下的火盆裡發現了一撮紙灰,搓起來聞一聞,留有一股異香,似乎是某種迷煙。
屋子裡的東西空了一半,衣櫃裡剩下幾件冬裝夏衣沒有帶走,其余書墨之物,一概不留,再者,就是拴在籬笆院後頭的那匹老馬不見了。
顯然雁野先生走的很悠閑,放倒余舒之後,還有空暇收拾行李。
景塵查看過四周,回到石屋裡,余舒尚未清醒,薛睿確認她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便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便發現不對的地方。
比如說,余舒為什麽好巧不巧地在他們出發之前扭傷了腳,留了下來。
“人走了。”景塵沒說去追,分明是清楚他們追不上了。
薛睿道:“先把阿舒弄醒,她一定知道什麽。”
景塵點點頭,上前在余舒肩上戳了幾個穴位,須臾,她便哼哼著醒了過來。睜開眼,迷茫地看著站在床邊的兩個滿頭是汗的男人。
“大、大哥,景塵?”
薛睿沖她笑了笑,溫聲問她:“阿舒,你的腳還疼麽?”
余舒被他刺目的笑臉噎了一下,瞬間清醒過來,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轉頭四顧,哪裡還有雲華蹤影?
她大驚失色,脫口叫道:“雲華他人呢,跑了嗎?”
說完方覺不對,再回頭對上薛睿和景塵兩張黑臉,頭皮一陣發麻,扯開嘴角沖他們兩個乾笑,往床裡頭縮了縮,結巴道:
“這個...那個,我可以解釋,哈哈。”
薛睿對景塵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退到門口站著,以防那些死士摸了過來,聽到什麽不該聽的。
薛睿則在屋裡找到茶壺,倒了一杯水塞進余舒手裡,和藹可親地告訴她:
“我問你答,長話短說,好嗎?”
余舒識相地連忙點頭。
三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