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之後的小阿玖漸漸長開了,一天比一天好看。她那癡心的爹娘時常圍著她驚歎、讚美,聽的她心裡美滋滋的。躺著不動便有人如此賣力的誇獎,也只有襁褓中的小嬰兒了吧。
不知哪天開始,阿玖除了吃奶、睡覺、哭之外,又添了項新技能:吐泡泡。乍一發現這新技能,她真是頗為欣喜,多了件能做的事啊,真好!
雖然不是什麼有益於國計民生的大事,可是,「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此有涯之生」?
阿玖若閒著沒事,便自得其樂的吐泡泡玩。
她吐泡泡可不是白吐的,自能取得癡心爹娘的誇獎,和伯伯叔叔們、哥哥們的驚呼,「小阿玖吐泡泡了呢,快看快看,多有意思!」
她還時常流口水。不過,連粗心的哥哥們都能看出來,小阿玖的口水十分晶瑩,與眾不同。至於癡心爹娘、慈愛祖父母,那就更別提了,「哎喲,我們小阿玖這口水,何等剔透!」
在裴家眾人眼中,小阿玖實在太可愛了,沒一點不好的地方。
「這麼疼我,不會把我胡亂嫁了吧?不會讓我一味的犧牲、奉獻吧?」阿玖想起之前的杞人憂天,有點不好意思,「那個,人家沒做慣裴家九小姐,才會胡思亂想的啦。」
阿玖決定做個快樂的、沒有心事的嬰兒。
她這個年齡的嬰兒,長的很快,一天一個樣子。等到她兩個多月時,已有十斤多了,看上去白白胖胖的,很是喜人。尤其是那藕節似的小胳膊,看上去十分趣致可愛。
癡心父母化身無良父母,很有興趣的玩起她的小手、小腳,還有小胳膊、小腿,不知疲倦。「人家是嬰兒,不是玩具!」阿玖大為憤怒,奮力揮舞小胳膊,表示抗議。「看咱們小阿玖多高興,手舞足蹈呢。」她一鬧騰,她的爹娘更來勁了,個個笑容可掬。
我不是高興,我是在提抗議!阿玖在內心大聲宣佈。
阿玖的親哥哥裴琦和裴瑅也來湊熱鬧,裴瑅不見外的脫鞋上床,坐在阿玖身邊拿撥浪鼓逗她,「阿玖,看六哥兒這兒!這是撥浪鼓啊,好不好玩?」
阿玖覺得他實在太幼稚了。不過,看在他只有三四歲,長相又很討人喜歡的份上,阿玖還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已經六歲多的裴琦站在床邊,臉色躊躇。
裴二爺微笑著俯下身子,「阿琦,想不想和弟弟妹妹一起玩?」裴琦猶豫了片刻,點頭道:「想。」裴二爺笑了笑,抱起他放在床上,替他脫去鞋襪。
裴琦活潑起來,和弟弟一樣坐在小阿玖身邊,拿起一個小風車逗她玩耍。
阿玖咯咯咯的歡笑著,小腦袋一會兒轉向裴琦,一會兒轉向裴瑅,三個孩子玩的很開懷。
他們的爹娘在旁含笑看著,目光中滿是溺愛和喜悅。
阿玖本是對他們有些小意見的,不過,和哥哥們開開心心的玩了會兒,那絲不快早已煙消雲散。裴琦和裴瑅被打發去睡覺之後,阿玖也被拍著哄著,即將入睡。
「大哥快要啟程了吧?」林幼輝輕聲問裴二爺。
裴二爺點頭,「就這兩天了。這裡離陝西路途遙遠,還是提早出發為好。」
「你不會……陪大哥一起去吧?」林幼輝遲疑片刻,小心的、溫柔的問道。
裴二爺搖頭,「不會。娘子,三弟和大哥同去,我留下。你也知道,我一直要幫著父親理些雜務的,如何走得開?今年的貢品要加多兩成,本就刺手,更何況遠洋航隊又要啟程,造船場有一番忙碌,各項給養也需提前準備。」
裴太守的公務很繁忙,裴二爺心疼他,一直為他充任幕僚,很多事情都會幫著籌劃。貢品增加,為遠洋航隊準備給養都不是容易辦成的事,裴二爺哪忍心讓父親一個人操勞。
林幼輝掩口笑,「我自作多情了,還以為你是捨不得我。」你不陪大哥去陝西,原來是為了父親啊。
她一直是位無憂無慮的美麗女子,燈光下這一笑,嬌俏可愛,媚態橫生。
裴二爺心怦怦跳,聲音溫柔似水,「我當然捨不得娘子,還捨不得琦兒、瑅兒,和咱們小阿玖。娘子,我若陪著大哥同去,咱們便有小半年見不著面,這可坑死人了。」
阿玖似睡非睡之間聽到這番對話,心裡歡喜的冒泡。傻樂了一會兒,甜甜蜜蜜睡著了。
裴家,是一個可以安心睡覺、舒心生活的地方。
裴大爺和裴三爺出發回原籍的時候,天氣已經開始炎熱了。他倆同樣穿著淺色夏衫,畢恭畢敬的和父親、母親告別,準備啟程。
顧氏、徐氏各自帶著三個兒子和他們話別,依依不捨。
裴二爺也帶著妻子、兒子來為兩位兄長送行,還特地抱來了阿玖,「乖女兒,大伯父、三叔父要回鄉赴考,阿玖來為他們送行,好不好?」阿玖不會說「好」,便莊重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裴三爺看見阿玖,眼睛就亮了,「小阿玖,乖囡囡,你喜歡三爹,捨不得三爹,對不對?」阿玖氣呼呼的想要不理他,可是,高考考生不都是重點保護對像麼,又不大好意思給他臉色看,十分糾結。
考舉人的意義,其實比高考的意義還要重大。高考有個好成績,只表明你有資格接受良好的高等教育,而中舉,卻意味著你可以做官。
不是只有進士才能做官的,舉人,已經可以入仕。著名的清官海瑞海大人,就是舉人出身。
阿玖板著個小臉,黑寶石般的大眼睛轉來轉去,不知在想什麼。眾人看她這小模樣,都覺好笑,「阿玖你才一點點大,懂什麼?在想什麼?」
「不能這麼說話。」方夫人笑道:「莫看她小,小孩子眼睛最乾淨,知道的也不少!」
孩子並非不懂事,不要小瞧他們。
顧氏心中一動,「聽說,小孩子眼睛最真,有些事不只神佛能看見,小孩子也能看見。」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裴大爺一眼。
裴大爺略一思忖,微笑看著二弟懷裡的阿玖,「大伯父要秋闈了呢,小阿玖,大伯父能不能考中啊?」
他的話聽起來好似漫不經心,好像只是隨口開個玩笑。但實際上,他內心很緊張。
小小的阿玖,毫不遲疑的、堅定的點了點頭。
能啊,你一定能考中的!
裴大爺眼中閃過一抹驚喜,欣慰的笑了。
看來,這回真該自己春風得意了。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裴二爺對著大哥、三弟說了不少好話,「……這回必定能中的,不必多慮。」林幼輝站在一邊含笑聽著,客氣的點頭。
你在江南讀的書,回陝西考試,能不中麼?江南讀書人多,不容易出頭。北方讀書人少,科舉相對容易。江南多才子,錄取率很低;陝西可不是,錄取比率是很高的。
裴大爺、裴三爺和家人灑淚而別,滿懷希望的回原籍赴試去了。
裴二爺則是常常幫著父親處理公務,忙的團團轉。置辦貢品需格外小心謹慎,遠洋航隊要在劉家港啟航,蘇州府造船石要為其製造戰艦,任務繁重,不可輕忽。
阿玖精神越來越好,每天玩耍的時候越來越長了。可是,白天她極少能見到爹,裴二爺很忙。只有到了晚上他才會回來,陪阿玖玩耍。
陪阿玖玩耍過後,他還不歇息,坐在桌案旁查看兩個兒子的功課。他一張張仔細看著,看見有不對的地方、不完善的地方,會拿筆劃出來,還提起狼毫寫著什麼。
他當爹當的很認真啊。
阿玖樂了樂,很乖巧的不吵不鬧,早早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