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勉強控住心神,三皇子也是嚇了一跳:“九弟,你帶這麼多蛇回來做什麼?”
沈拂:“蛇肉滋補,蛇皮風乾了可以吃,蛇膽也是好東西,用來泡酒喝。”
他明明說的是蛇,三皇子卻覺得話裏有話。
“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清點。”
皇帝一發話,幾個太監只能壯著膽子清點,沈拂看了下太子,留了個面子,沒提方才承諾要幫著一起清點之事。
他更關注的是皇帝對此事的反應。
用餘光悄悄瞥了一眼,皇帝的神情和他來時並無差異,說明並沒有觸及到他的底線,一定範圍內的皇子爭鬥他是默許的。
立威的目的已經達到,往後沈拂表現的相當低調,日頭剛落時,眾人圍繞著篝火,幾個穿著勁裝的少女換了豔麗的宮廷裙裝,載歌載舞,引得喝彩連連。
三皇子看著火光下少女們明豔的笑臉,不由想到至今昏迷的皇妹,論舞姿宮中數她最好。倘若能將人從琴莊劫救出來,找太醫診治,還有醒來的希望。然而九皇子回宮的消息傳來,皇妹已經變成他的一顆棄子,花費大代價救她出來沒有意義。
他拿著酒壺對篝火遙遙一敬,“對不住了。”
入夜,營帳內。
沈拂沒有閉眼,蛇給他提了一個警鐘,想要讓如此數量的蛇聚集在一起,對付他的人中必定有一個用毒高手。
任你武功再高,毒這種東西都是防不勝防。
秋獵還有一天結束,最好的動手時機就在今晚。
沈拂還沒有自負到認為自己天下無敵,從日落起,他便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山林裏的毒蟲毒蛇太多,稍不留神便有可能從地下鑽上來一隻。
“殿下。”
守在門口的侍衛見他出來,連忙將臉上的疲倦壓下。
沈拂擺擺手,“本王就在周圍隨意走走,不用跟上來。”
每個營帳前都有侍衛守著,看他沒有走出週邊,侍衛才放心站在原地。
“九皇子殿下。”老太監不解地看著在陛下營帳前晃來晃去的沈拂,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沈拂認真道:“深山蛇多,本王擔心這裏會有隱蔽的蛇洞。”
老太監搖了搖頭,他們選在山下平地紮營,哪里來的蛇洞,但這種事情他自然不會當面說破。
“外面何人在喧嘩?”
老太監嚇了一跳,“啟稟皇上,九皇子殿下心系皇上安危,在附近尋找有沒有蛇洞。”
裏面沉默了半晌,“讓他進來。”
營帳裏一盞燭火還亮著,皇帝並未入睡,坐在臨時搭的榻上看書。
“參加父皇。”
“在這裏不用多禮。”皇帝將書放在一邊,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找蛇洞?”
沈拂不好意思地笑笑。
比起其他皇子,皇帝對他的更多是愧疚,沒有在一起相處過,父子之情其實並不深,而皇位最後由誰坐,不兵變的情況下,還是要看聖心傾向誰。
白天的那些蛇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想要兵不血刃,皇帝不過是看破不說破,任由事態發展下去。
沈拂乖巧站在原地,他的易容造詣相當高,每每皇帝看到這張面容,就像是在看年輕時的自己。
他知道沈拂來的目的,不外乎是擔心有人再下手,整個營地最安全的莫過於皇帝住的地方。
這種利用並不讓人生惡,反而很舒服,就像是一個害怕的孩子想要得到父母的庇佑。
“坐到朕旁邊。”
沈拂垂眼坐過去,皇帝這話是默認了自己可以在這裏避上一陣。
“你回來後,朕一直忙於朝政,沒有時間考察你的學問。”
皇帝重新將書翻開,“朕聽劉尚書說你對佛學有所研究。”
“略通。”
“佛在哪里?”皇帝突然道。
“人心。”
皇帝抬眼看他:“同一個問題朕從前也考問過太子,他給出的回答是佛在天上,人間善惡全在佛的眼底。”
沈拂:“皇兄看問題要更加深刻。”
“在朕面前收起你的花花腸子。”
沈拂臉上一片懵懂。
皇帝冷笑,“朕方才念出太子給的答案時,你眼中分明寫著狗屁不通四字。”
沈拂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皇帝會說髒話,雖然這確實是他的真實想法。
“對黎民百姓而言,天子就是真龍化身,有時他們對帝王的期待甚至超過神佛。”皇帝站起身緩緩道:“民心所向,故江山無兒戲。”
沈拂心下微微震動,這的確是一個有著雄才偉略的皇帝,他的眼光,心胸都遠遠超過同時代的人。然而這樣一位帝王,還是被安妃擺了一道,混淆了皇室血脈。
果然交朋友或是成婚還是找男子比較可靠。
【系統:你怕是有什麼誤解。】
沈拂完全沒有聽進去它說的話,只覺得前車之鑒後事之師,自己要永絕後患。
臨近的一個營帳內,同樣燭火未滅,三皇子低聲喝道:“留你何用,竟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今晚定能得手。”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臉部瘦長的男子,手上生長著一塊紅色胎記,面對三皇子的怒氣,他的反應很平靜:“九皇子白天殺了那麼多蛇,身上難免沾染血腥味,蠱蟲聞到味兒,便會鑽入他的身體。”
三皇子冷笑:“說的頭頭是道,九弟現在人還好好的。”
馬臉男子淡淡道:“九皇子現在人在皇上的賬內,殿下別小看了皇上身邊那個老太監,白天我就差點被他發現。”
“秋獵一旦結束,想要再動手就很困難。”
“殿下不必憂心,聽聞九皇子看上一個醜丫鬟,已經要到同吃同住的地步。”
三皇子:“九弟也只是裝裝樣子,那女人肚子裏懷著孩子,孩子一出生估計她就會被處理掉。”
對皇子來說,身邊有一個醜女人肯定有損顏面。
馬臉男子道:“這蠱蟲對付不了九皇子,可以用來對付那個女人。”
三皇子怔了下,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也好。”
馬臉男子:“我的侄女在宮中做事,我會通知她。”
三皇子笑道:“事不宜遲,最好能趕在回宮前送給九弟一份大禮。”
前一日的頭籌被沈拂拔得,秋獵最後一天,眾人都是卯足了勁要一展身手。
沈拂最為輕鬆,除非有人能打到狼,那上百條蛇足夠讓他奪得此次秋獵第一。
太子自從收到九皇子和皇上秉燭夜談的消息,今天臉色就不是很好看。幾次想給個下馬威,沈拂未曾放在心上,太子的手段是明面上的,不足為懼,真正讓他在意的反而是不聲不響的三皇子。
此刻,皇宮內,蕭燃的生活平靜很多。
在宮裏的一段時間,他將一部內功心法修煉到大成階段,功力更上一層樓。
“姑娘。”
有宮女端著藥膳進來,沈拂未與蕭燃成婚,他又不是宮裏的人,即便是在‘身懷有孕’的狀態下,宮人也只是以‘姑娘’相稱。
蕭燃指了指桌子。
宮女放下藥膳便退了出去。
蕭燃打開蓋子,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面而來,放涼後準備倒在花盆裏,突然想到沈拂將人頭種在裏面,又重新放了回去。
平日殿裏的人不多,知道他和九皇子一樣喜靜,宮人走路的腳步聲都放得很輕。
習武之人五感極其靈敏,以蕭燃如今的功力,任何風吹草動都休想瞞過他。
藥膳的香味不斷散發,蕭燃冷眼鎖定一處,伸手猛地一抓,一隻白的近乎透明的蟲子被牢牢夾在兩指之間。
這條蟲子極細,尚不到一根筷子的十分之一,被抓後拼命掙扎。
蕭燃微一用力,就要捏死,眼看這只蠱蟲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忽又改了主意,沈拂如此喜歡謝鳴找人做得暗器盒,說明對於暗箭傷人的東西還挺看重,這條蠱蟲並不比暗器盒差,他肯定會欣然接受。
當天下午,九皇子奪得秋獵第一的事情便傳進宮來,皇帝和諸位皇子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沈拂一夜未眠本來還有些疲憊,豐厚的賞賜一下來,人立馬精神了很多。
沐浴更衣完,看到桌上的茶壺蹙眉:“有人故意怠慢你?”
蕭燃搖頭。
沈拂指了下桌子:“壺嘴怎麼睹住了?”
蕭燃打開壺蓋,一隻蟲子在水裏游來遊去:“抓了個小玩意給你防身用。”
沈拂哪里能想到在山上處理幾百條蛇後,回來還要再面對一隻蟲子,靜默後問:“它吃什麼?”
“血肉滋養。”
沈拂默默蓋上壺蓋,竭力忘記這只蟲子的事情。
“秋獵時有人想用蛇來害我。”
蕭燃聽後道:“具體是什麼樣子?”
“顏色很鮮豔,蛇信子上都有一個像是痣的黑點。”
蕭燃冷然道:“毒師的手段。”
沈拂未見怒意,淡笑一聲:“我做人一向主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