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最後一個字沈拂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時刻防著蕭燃下一秒會展示飛葉摘花,皆可傷人的境界。
然而蕭燃的神情毫無波動。
沈拂:“你怎麼不出手?”
蕭燃的確心如止水,他發現了一個比沈拂還要恐怖的真相,大概是聽這些荒唐話久了,他居然已經習慣了。
反而現在看正常人之間進行交流,覺得文縐縐的,迂腐不已。
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他深深看了一眼沈拂,轉身就走。
沈拂抱著一堆花在後面邊追著人邊道:“蕭蕭,我剛突然想到可以在研究的功法中再融入蕭聲,修煉的兩人一個彈琴,一個吹簫,琴簫和鳴,你說好不好?”
“……不好!”
……
月亮又大又圓,一隻玉兔正在夯吃夯吃搗藥,玉兔轉過身,竟然長著一張和沈拂相似的人臉。
蕭燃驟然睜開眼,看到頭上冰冷的琉璃瓦,微不可查鬆了口氣……是夢。
沈拂床上被褥疊的很整齊,空無一人,蕭燃偏過頭就看見正在窗前搗鼓藥罐的身影。
月光下,沈拂白衣勝雪,黑髮如瀑,乍一看還真的挺像玉兔化身。
蕭燃坐起身,殿內充斥著濃厚的香味。
沈拂將粉末細心倒在小瓷瓶中,放在蕭燃面前:“如何?”
蕭燃對這種甜膩膩的香味完全沒有反應,甚至眉目間有些嫌棄。
沈拂自己聞了下,被香紅了眼,他對花粉有著輕微的不適,連忙塞上瓶塞。
“這香粉裏面可用了上百種原料,”沈拂淡笑道:“味道要經過很長時間才能散去,很少的一部分還會被肌膚吸收,遇熱散發出淡淡的花香。”
自沈拂那晚偷摘了不少御花園的花,回來後就開始折騰,蕭燃原以為他會製作什麼有用些的毒粉,沒想到成品居然會是香料。
“蕭蕭。”
這聲音比香粉還甜。
蕭燃:“想讓我做什麼?”
沈拂將瓷瓶放進他手中,“蕭教主神通廣大,一定有辦法將這東西混入皇后用的香粉中。”
蕭燃垂眼看著瓷瓶,“果真有毒?”
沈拂:“非但沒毒,還有滋養的功效,裏面摻有一點催情的劑量,可以幫助皇后重新獲得聖寵。”
蕭燃猜到他的目的,將東西收好,算是同意。
沈拂唇角隱約有幾分清淺的笑意:“接下來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千壽節過後,朝堂上的勢力分佈暗中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一部分中立的大臣投靠到九皇子的陣營,而原本站在三皇子身邊的幾位大臣忽然改為支持太子。
皇后再度獲得陛下喜愛,成為其中的關鍵因素,太子的地位日漸穩固,其他幾位皇子不得不暫避鋒芒。
沈拂去看了一趟安妃,後者倒是沒有表露出多大哀怨。
安妃只著了淡妝,穿著一件款式很簡單的淡綠色長裙。
沈拂目光有些閃爍,他還以為安妃多少會受到些影響。
他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情緒,安妃神色如常道:“陛下的恩寵我早在十幾年前就得到過,陛下的薄情寡義我也早就見識過,沒什麼好奇怪。”
沈拂:“您能想開就好。”
安妃:“倒是你,太子得勢首先要對付的就是三皇子,他本來就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一旦皇后聖寵不衰,他就會穩坐東宮的位置,最近少和孟將軍和劉尚書見面,婚事也往後拖,低調行事。”
沈拂微微一笑:“您的意思是讓我坐以待斃?”
安妃眸光泛冷:“她倡狂不了多久。”
沈拂的語氣很柔和:“關於這一點,我和您的想法一樣。”
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笑,各有算計。
皇帝已經連續半月留宿在皇后這裏,雖說內心還因為當年安妃遇刺一事有所隔閡,但醉倒在溫柔鄉,翻雲覆雨的時候可不會想到陳年舊事。
皇后保養得當,不過和新入宮的女子相比還是略有不如,但巫山雲雨時會香汗淋漓,那種淺淺的幽香讓帝王為之著迷。
天還沒有徹底亮起來,皇帝已經穿好龍袍準備去早朝,心滿意足走出宮殿,外面的宮人正在準備熱水供皇后沐浴,皇帝無意間一瞥,留意到一個端著木盆的太監,吃了一驚,這太監竟比妃子長得還吸引人。
下意識地走近,太監慌忙行禮,從皇帝的角度看,剛好能瞧見白皙的脖頸,不禁有些鬼迷心竅,清風夾雜著一絲熟悉的香味迎面而來,皇帝臉色猛地一變,目光變化了好幾下。
……
幾個用圓圈和線條組合成的人做出各種標準的練武姿勢。
沈拂輕咳一聲:“你這麼畫,以後修煉的人會很難過。”
以為能練成絕世功法從此獨步天下,結果一翻開,全部是簡體畫,該有多崩潰。
“習武本就看重悟性,招式已經清楚明白地畫在這裏,連最基本的都看不懂,還談什麼練武?”
沈拂聽他義正言辭地說了一長串,輕聲道:“不用勉強,我來畫就好。”
蕭燃嚴肅地拒絕了他的提議。
【系統:呵,男人可悲的自尊心。】
沈拂沒有再堅持,除了筆劃簡單些,舞刀弄槍的姿勢畫的還挺到位。
隨手輕輕撥弄幾下琴弦:“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讓皇后毫無懷疑地用那些香粉?”
蕭燃停下筆,抬眼看他:“利用太醫院的人。”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中間必定動用了大量的暗線。
沈拂突然道:“假如我沒有進宮,你修煉了《天魔殘卷》後準備如何遏制朝廷對江湖勢力的打壓?”
蕭燃:“整合江湖大小勢力,讓朝廷不敢輕舉妄動,另一邊在宮中安插眼線,以防萬一。”
沈拂壓低聲音道:“真的就沒準備再往更高一步走?”
雖說蕭燃談及過對皇位不感興趣,可男人都是天然的野心家,要說他真的沒有過分的想法,沈拂還真的很難相信。
蕭燃:“域外虎視眈眈,朝中一旦發生巨大變化便會抓準時機舉兵來犯。”
沈拂挑眉,這個理由倒是能說得過去。
蕭燃突然轉換話題:“凡事都有萬一,就算聞到了同樣的香味,皇帝未必能聯繫到一塊去。”
沈拂望著他,認真道:“你以後就算被人綠了,百年後都未必知情。”
蕭燃眼皮一跳。
錚錚——
琴聲高低起伏,婉轉動聽。
沈拂輕啟薄唇,深情唱道:“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該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只要皇后和太監行那苟且之事,那種香味便會殘存在太監身上。
蕭燃:“……”
沈拂:“這就是我預測中帝后還有那個太監之間會發生的畫面,不過最後兩句更適合你,可以忽略。”
蕭燃:“……”
好想拔劍而起。
沈拂正在興頭上,便被叫去安妃那裏,蕭燃重新提筆,然而卻是連個普通的圓都畫不出來,滿腦子都是剛剛魔性的歌詞,良久,空蕩蕩的殿內響起一聲歎息。
惡人自有惡人磨。
活了二十多年,蕭燃第一次親身體會到這句話。
清荷殿,安妃正在繡花,面色紅潤,瞧著精神不錯。
沈拂一來,站在安妃身邊的女官退出去,將門完全合上,守在門口。
安妃放下刺繡,輕聲道:“陛下剛剛批閱奏摺時突然向太監總管詢問一個小太監什麼時候進宮的,都在哪里當過值。”
這句話無疑暴露出太監總管很有可能是她的人。
沈拂面色微變,難怪無論什麼消息,安妃都能先一步知道。
“一個奴才得主子親眼,很正常的事,”沈拂笑道:“興許是看那小太監辦事穩重,想留在身邊用。”
安妃冷笑一聲,“我叫人去查過,人長得倒是一等一的俊俏,聽說一進宮就被皇后留在身邊,是少數幾個能在皇后面前說上話的人。”
她在宮中生活了二十多年,什麼齷齪沒見過,一聽就知道其中可能藏有的貓膩。
沈拂不動聲色:“您的意思是,皇后可能和那個太監……”
安妃打斷他:“陛下肯定發現了什麼端倪,否則不會特意打聽一個奴才的事情。”
沈拂沒有將自己做的事說出去,反而道:“這只是懷疑,未必屬實。”
“只有陛下起了疑心就足夠了,”安妃笑得嫵媚:“剩下的不過是需要人去落實。”
沈拂心下一動,看來安妃是要通過這件事讓皇后徹底翻不過身。
安妃淡淡道:“宮裏長得不錯的太監、侍衛不少,誰知道皇后娘娘會有多少面首,你進宮時她不是提出滴血認親,許是賊喊捉賊。”
沈拂覺得自己已經夠狠了,沒想到還有人在他之上。默默喝了口茶,得出結論,千萬不要輕易招惹一個女人,特別是聰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