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聽風在某些方面意外的耿直,見他目的已經達成,問:“回去不?”
沈拂瞥了一眼,導演大概在距離他十米遠的位置,正和工作人員手舞足蹈的比劃。
似乎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視自己,導演回過身,笑容僵硬在臉上,顫抖著聲音道:“魚,魚人!”
一聲驚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齊齊聚焦在沈拂身後,尖叫逃散。
沈拂回過頭,正好對上一張大大的魚臉,寒聲道:“誰讓你露出原形的?”
“什麼叫魚人,”罪魚憤憤不平道:“人魚多好聽。”
說話間,魚鰭快速拍打,“今天就讓爾等見識一下這世上只有罪魚才擁有的天賦。”
沈拂以為他是要衝著自己來,沒料到幾道光芒散開,處在光芒中心的沈拂沒有任何受到任何衝擊,整個劇組的人卻全部倒在地上。
罪魚洋洋得意:“他們醒來後就會忘記我的存在。”說話時魚目充滿鄙夷:“可惜山裏沒有狼,要不叼走吃了也挺好,這些人也不是什麼好人,經常誘騙涉世未深的學生。”
【系統:罪魚:別名厄運之子,天賦:七秒鐘的記憶。】
沈拂:“……真是厲害的天賦。”
山林裏雖然涼快,但蚊蟲多,沈拂帶著重新變回人的罪魚往外走,突然停步回頭對宋聽風道:“把我們剛才拍的卡帶一起帶走。”
後者取東西時,他悄悄看了眼小泥人,沒有多出一點光亮。
為了避免看到不該看的畫面,沈拂進別墅前先按了一陣門鈴,頭枕著胳膊抱怨:“這棟別墅分明在我的名下。”
來開門的是巫牧之,黑著臉道:“你不是有鑰匙?”
沈拂視線在他身上掃了一圈,衣衫整齊,嘴唇沒有腫,不禁納悶:“我們出去的這段時間你在做什麼?”
巫牧之:“觀察蚯蚓的繁殖過程。”
“龍王呢?”
“他似乎也對蚯蚓有興趣,一直坐在我旁邊盯著看。”
沈拂沉吟道:“確定他是盯著蚯蚓,不是盯著你?”
巫牧之攤了攤手,不在乎道:“如果你將我的封印解除,就算是龍王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修行的歲月放在那裏,遠古仙人都畏懼的魔在當世幾乎是無敵的存在。
罪魚早在聽到‘龍王’兩個字便渾身發抖,巫牧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物種,“能現原形麼?”
罪魚警惕地看著他:“你想做什麼?”
巫牧之沒有回答,心中默默又記了一個新的研究課題——《論罪魚的交配方式及繁殖。》
沈拂啃著蘋果當晚餐,想著沒有一點反應的小泥人一籌莫展。
巫牧之冷笑:“早就說了強扭的瓜不甜。”
沈拂凝視罪魚,鄭重道:“信我者得永生。”
罪魚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宋聽風雖然不知道沈拂的目的為何,但幫他冷靜分析道:“天青公墓。”
罪魚的眼中有一瞬間的慌張。
沈拂點了點頭:“天氣惡劣,還往公墓去,不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就是有什麼人要見。”
說話時目光片刻不離罪魚,察覺他在聽到後半句話時瞳孔發生細微的變化。
罪魚冷臉道:“都是你的臆想。”
得到滿意的結果,沈拂露出清朗的笑容:“明天一看便知。”
客廳裏,龍王單手托書,另一隻手翻頁,從坐姿到衣著,活脫脫就是古畫裏才有的美男子。
罪魚看到他的瞬間雙腿一軟,“參,參見龍王。”
鳳目一眯,龍王只是掃了眼它:“沒有障孽在身,本王不會降罪。”
罪魚鬆了口氣,他雖然喜歡轉嫁厄運,但都找的是惡人,且不會置人於死地。
沈拂蹙眉:“它的身上有著太過濃烈的腥味。”
一聽到這話,罪魚再度緊張。
龍王道:“應該接觸了不乾淨的東西。”
這句話讓沈拂幾乎斷定了天青公墓藏有貓膩。
龍王坐鎮,罪魚連逃跑的念頭都不敢興起,天色已晚,巫牧之和宋聽風各自回房間休息。
自從上次和沈拂同居一室,二者都留下了不輕的陰影。
漫天星光璀璨,即便不在同一個房間,想到沈拂就在自己隔壁睡著,宋聽風心頭便會升起一股異樣的滿足。
從龍門回來沒有再做過夢,而今夜,熟悉的夢境再度找上他。
夢裏永遠是皚皚白雪,和現實世界的灼熱形成強烈反差。
和從前一樣,他機械地幫男子堆雪人。
“要裝飾鼻子才對。”男子側過臉對他說話。
宋聽風剛捧起雪,一抬眸身體像是被猛地被定格在原地,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清男子的容貌。
相當清俊的容顏,你看著他時,就像在看一棵柳樹,有種令人心曠神怡的美感。
見他不動,男子沉聲催促。
宋聽風忍不住伸出手,明明是陌生的容顏,但他所有的神情,哪怕是不耐煩時微微蹙起的眉頭都和那人一模一樣。
一瞬間,他險些叫出‘張止水’三個字。
夢境卻在此刻終止,睜眼時,外邊天初明,天氣是久違的涼爽。
沈拂已經醒了,正在餐桌上用早餐,看到宋聽風,微微驚詫:“起這麼早?”
宋聽風沉默,細細盯著他的眉眼瞧。
沈拂拿出一個空杯子:“要牛奶不?”
宋聽風搖頭。
飯後,沈拂換了件套頭衫,準備去天青公墓。
宋聽風不必說,自然是陪著他,巫牧之對於罪魚表現出了極大興趣,一道跟著。
他一去,意味龍王也要去,本來是一人一條魚輕鬆出發,現在變成了一個人帶領一個小分隊。
罪魚始終不肯說出天青公墓裏有什麼,哪怕是面對龍王的威壓,也是咬牙死守秘密。
幾人的長相實在是太過出挑,龍王穿著的還是長衫,未免引起騷亂,一下車,沈拂就動用了幻術:“應該帶上狐狸的。”
這是狐族擅長的領域。
巫牧之點頭表示同意,小狐狸日子過得安逸的讓他嫉妒。
墓地裏不乾淨的東西太多,神識一掃,冤魂厲鬼不計其數,深淵獸小嘴一吸,幾隻厲鬼吞入肚中,剩下的四處逃散。
沈拂自每個墓碑前走過,小鬼遇上不少,其他一無所獲。
沿原路返回,這一次走得格外緩慢,就像是穿梭在森林的獵人,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宋聽風不願意錯過沈拂此刻的任何一個表情,認真且動人。
猝不及防停住腳步,沈拂嘴角微微翹起:“好像找到了有趣的東西。”
宋聽風等人走過來,其中罪魚最為沉默,神情卻愈加慌張。
沈拂:“地底好像是空的。”
四下無人,以防萬一,沈拂還是封鎖了空間,尋找可能存在的入口。
巫牧之見識最廣,很快發現端倪,辣手摧花,將路旁白色的嬌花直接拔起,平坦的地面立時出現一條裂縫,深不見底。
鬆動的泥土重新冒出一點綠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巫牧之:“要快,趕在它完全長出前下去。”
一道道身影相繼躍下,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同夜晚無異。
裏面相當安靜,一次呼吸彷彿都能引起聲音的回蕩。
沈拂打趣道:“懂得挺多。”
巫牧之道:“方才那叫纏心花,和蚯蚓挺像,只要還有一丁點根殘留,就會立馬生長,它的繁殖過程也很有趣……”
幾道咳嗽聲不約而同響起。
巫牧之撇撇嘴:“用它的根須連接機關,作為墓地入口是遠古時期常見的事,只不過現在這種花基本已經絕跡。”
屈指彈了幾下,幾團幽火浮現在半空中為眾人照明。
路並不長,盡頭擺放著一尊棺材,棺身是用乳白色的石頭做成,沉重無比。
沈拂正想上前查看,罪魚突然沖到前面用身體護住棺材:“我不允許你們打擾她!”
棺材輕輕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
宋聽風冷然道:“是鬼棺。”
相傳每尊鬼棺中都會有一具擁有絕色容顏的千年女屍,屍身不腐,惑人心魄。
罪魚目中全是癡迷,明顯已經中招了。
又是一陣晃動,棺材板正自行挪開,發出的聲響就像是貓的指甲在撓黑板,聽得人心裏發毛。
棺中緩緩坐起坐起一道身影,如瀑布般的黑髮沒有一絲淩亂,僅從側面看,都會驚異于她完美的曲線。女屍慢慢側過臉,堪稱仙顏。
巫牧之罵了句髒話,趕緊別過頭,順便塞住耳朵。
千年女屍最難對付的不是她絕世的容顏,而是聲音——
比人魚還要優美的嗓音,可以輕而易舉瓦解一位勇士的心扉,甚至能讓最親近的人之間自相殘殺。
美目從這些人身上掃過,她能從巫牧之和宋聽風身上感受到純正的黑暗之力,這樣的人往往最易擊破,最終她將目光定格在看著更年輕一些的宋聽風身上。
女屍從棺中走出,光著玉足,渾身上下僅著一件薄紗,罪魚幾乎要匍匐在她腳下。
“郎君。”
即便堵住耳朵,聲音還是清楚地傳了過來,巫牧之竟然學著他最看不上的佛家,口中默念阿彌陀佛。
女屍走到宋聽風面前停下,黛眉緊蹙,眼中是化不開的憂愁,“轉眼已是千年,鬥轉星移,滄海桑田,郎君可還記得我們前世之約?”
宋聽風閉口不言。
女屍想要握住他的手,柔聲道:“郎君,這些都是惡人,會成為我們在一起的阻礙。”
話音未落,便被一掌拍飛。
四周一時鴉雀無聲,女屍的整個臉凹陷在石壁裏,可見用力之大。
宋聽風目光毫無波動,冷聲道:“跟我有約的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