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碩男子慘叫連連,活生生痛昏了過去。
宋聽風望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心下一顫,覺得一陣陰風從眼前掃過。
“王秘書。”陳小仙跑過去扶女人起來:“要不要去醫院?”
女人搖頭:“還好你們及時趕來,只是擦破了皮。”
陳小仙鄙夷地望著昏迷的肥碩男子:“禽獸不如,要不要報警?”
女人苦笑:“即便他今天真的得逞,又能判幾年?”
陳小仙本來想勸她趕緊辭職,轉念一想,王秘書工資不低,不一定捨得離開。
果然,王秘書搖頭:“我來天城的時候只有二十歲,那時的天城公司不過是個小企業,現在離開實在是不甘心。”
她的妝容已經有些花,轉而擔憂地望著沈拂:“你將老闆打成這樣,他不會善罷甘休。”
沈拂擺手,見她欲言又止,語氣中的陰鬱消失,變得平緩:“這是你老闆?”
王秘書點頭。
沈拂:“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正常?”
陳小仙忍不住道:“這就是色中餓鬼,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王秘書用紙巾擦去眼角的淚痕,背對著眾人理了下衣服,“老闆好色,喜歡占女員工小便宜,其中不乏有和他保持不正當關係的人。”
說到這裏她皺起眉頭:“但從來沒有動過強。”
靠在牆邊的南平靜分析道:“不合常理。”
身處高位的人,對員工欲行不軌,被人發現第一反應該是慌張,甚至逃跑,絕非暴怒。
跳脫方才產生的偏見,陳小仙回憶後道:“之前幾次接觸這人還算通情達理,也是他來找我驅鬼。”
繞著肥碩男子走了幾圈,陳小仙突然拉開外衣拉鏈,眾人這才看見他的衣服內側縫著一個很大的口袋。
陳小仙笨手笨腳地將裏面的東西取出,期間還差點重心不穩從樓梯上栽下去。
沈拂仔細端詳,推斷此物便是還陽鏡。
深吸一口氣,陳小仙雙手死死抓住兩邊,對著老闆高高舉起,樓道內光線不強,依稀能看見鏡面中反射出的是女子的輪廓。
下一刻,肥碩男子突然一躍而起,陳小仙嚇了一跳,被他撞了一下,肩膀吃痛的同時手跟著一酸,好在沈拂及時扶住他。
肥碩男子身子變得極度靈活,以一個詭異的姿勢,飛快地朝上奔去。
王秘書捂住胸口,花容失色:“他這是中邪了?!”
陳小仙將鏡子重新揣進懷裏,哆哆嗦嗦道:“不追麼?”
沈拂淡淡道:“跑不掉的。”
說完看了眼王秘書:“先送她去換件衣服。”
王秘書感激地望著他,儘管沈拂等人守在門口,依舊不敢在更衣室留太久,拿了件衛衣罩在外面,立馬走了出來。
“喝水麼?”她不知該說些什麼,隨便找個切入點。
桌子的玻璃板下壓著公司去郊遊的合照,沈拂粗略掃了一眼:“自殺的是哪一個?”
王秘書還是給他倒了杯水,搖頭道:“她不喜歡參加集體活動,不在這裏面。”
沈拂翹著二郎腿,單手抵住下巴,看著照片不再出聲。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空氣中蔓延著十足的尷尬。
陳小仙臉皮最薄,覺得無所適從,開口打破僵局:“她的死會不會跟老闆有關?”
沈拂似乎在發呆,沒有回應,王秘書卻道:“不可能。”
雕塑的狀態解除,沈拂抬頭道:“說說看。”
王秘書因為不安一直搓著手:“這麼說可能對死者不敬,但她長相很一般,在同批招來的員工裏並不顯眼。”
沈拂半眯著眼,留意到她說話間眉頭不經意的一皺,“你對此人有什麼看法?”
王秘書沒來由緊張起來,說了實話:“挺瞧不上眼的。”
害怕被誤會,趕忙補充道:“但我絕對沒給她穿過小鞋。”
王秘書的目光充斥著茫然,似乎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措辭許久,儘量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去評價:“她叫安然,工作上還算認真,就是性格太過敏感,”頓在這裏突然看向沈拂:“只要大家聊天沒帶她,安然就會懷疑背後有人在說她的壞話。新員工裏有幾個業務能力不錯的,提升很快,安然經常會私下和同事抱怨說這幾人都和老闆發生過關係。”
“誠然,她是吃了些長相上的虧,”王秘書的頭髮因為之前掙扎十分淩亂,卻有種別樣的風情萬種:“但世上哪有絕對的公平,先天矮人一截,不想著用更多的努力來彌補,背後說人是非,誰看著會喜歡。”
話雖刻薄,但卻在理。
王秘書的眼中忽又流露出驚恐:“誰也沒想到她自殺,安然死後,公司經常會現在一些詭異的事情,有次我拿檔給老闆,忽然腦中一片空白,若不是有同事及時阻止,我就要將檔扔進碎紙機裏。老闆更是多次被困在電梯裏。”
陳小仙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沈拂,“不能繼續任由這鬼作惡,今晚不除,明天人一多,不知道又會上誰的身。”
惡鬼在白天的力量會十分虛弱,但白天人氣足,想找到它很難,只能利用夜晚的時間。
沈拂偏頭看向宋聽風:“你先送她回去,我去解決鬼的事情。”
王秘書剛想道謝,見宋聽風毫無所動,頓時有些尷尬。
宋聽風只盯著沈拂看,意思表達的很明顯,要留下來,保護他。
陳小仙咽了下口水道:“他剛才可是險些廢了一個男人。”
沖著那一幕,都有准想自掏腰包給沈拂交保護費的衝動。
這時,王秘書身體突然呈現出片刻的放鬆,垂首不語。
宋聽風肩上的深淵獸飛出,南在同一時間面向王秘書:“她的氣息方才有了變化。”
陳小仙下意識地往後跳了一步。
作為離的最近的人,沈拂依舊是一副懶散的樣子。
王秘書低著頭,髮絲遮擋住大部分臉,身上散發著一股幽怨,雙眼無神地望著前方。
陳小仙連忙拿出還陽鏡防身,沈拂看到這一幕,才緩緩起身,走到王秘書面前,這一次,鏡子將兩人都照了進去。
陳小仙鏡面朝外,緊張過度一直保持著舉鏡的姿勢,南闔著的雙目不知何時半睜開,鏡中的畫面收歸眼底。
鏡中,王秘書的臉已經變成一張陌生的怨毒臉孔,最令人吃驚的是沈拂,在他的身後,凝聚著一個陌生的輪廓——
眉清目秀,比之現在少了一份昳麗,卻有種說不出的溫和,乍一看,竟會生出種流連忘返的錯覺。
南心下劇動,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重新閉上眼睛。
這一幕同樣烙印在宋聽風眼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張面容的主人曾在無數個夜晚出現在他的夢裏。
另一邊,‘王秘書’的聲音轉為哀怨而淒涼:“連你們也瞧不起我。”
將自己活成如此卑微懦弱的樣子,沈拂也是頭一回碰到。
“明明她們沒我聰明,沒我……”
沈拂被她吵得心煩,抬起一隻手:“給我三秒鐘。”
被他打斷,女鬼停了一瞬。
沈拂指尖隔空在她眉心處一點,一聲淒厲的叫聲傳來,沈拂沒有理會,直接將女鬼從王秘書體內強行拽了出來。
將女鬼搓成一團丟給陳小仙:“超度她。”
陳小仙頭一回見人暴力驅鬼,受到了巨大衝擊。
過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回想剛才的一切,有所明悟:“你是故意引王秘書說那些話。”
沈拂接過宋聽風遞過來的紙巾,專注地擦手:“她在公司自殺而死,就算附在人身上,也離不開這棟樓,何況她對王秘書有敵意,不會輕易放過她。”
女鬼在陳小仙掌中掙扎,怒駡道:“那個賤人竟然在背後說我壞話!”
陳小仙困惑,無法理解她的憤怒,更加無法想通女鬼想借著老闆的身體侵犯王秘書是出於什麼心理。
將紙巾扔進垃圾桶,沈拂淡淡道:“鬼能無限放大人的惡念,老闆最大的惡念便是行不軌之事。”
垂眸低低笑了起來:“並不值得意外,有些老闆比起員工的努力,眼裏看到的始終是對方的肉體。”
語畢抬目望著宋聽風:“宋同學怎麼看?”
兩人下半學期結束就要參加學校安排的實習,想到有人可能會對沈拂圖謀不軌,宋聽風語氣立馬變得冰冷:“死不足惜。”
沈拂讚賞道:“接受過義務教育,思想覺悟的確高。”
陳小仙捉鬼的本事一般,超度的水準卻很高,念了一長篇往生經,中間幾乎沒有停頓,再次感覺到非比尋常的氛圍,躊躇道:“可以收工不?”
沈拂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點了點頭。
陳小仙鬆了口氣,“發展到這種地步,老闆估計是不可能結錢,等我回頭有了收入再勻你。”
沈拂搖頭表示不必,王秘書自昏迷中轉醒,陳小仙自告奮勇送她回家。
沈拂站在窗邊,注視著兩人並肩離開的背影。
南:“努力生活的人總會遇見好事。”
沈拂轉過身:“這陳小仙分明不是做道士的料,陰差陽錯倒是碰上樁不錯的姻緣。”
視線隨意一晃,就見宋聽風正用一種奇特的神情在看他。
已經看過宋聽風的畫冊,沈拂方才在還陽鏡前並沒有避諱他,不曾想似乎在對方心中掀起了些波瀾。
頂著一張微微有些憂鬱的容顏,忽然間滋生出想要退休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