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打斷沈拂和系統的交談,不遠處一個少年正在神色慌張地趕來。
“小瑜?”
楚瑜猛地停下腳步,疑惑道:“你是……”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沈拂抿著嘴笑了笑:“聽他提起過你。”
楚瑜眉頭攏起,因為工作原因,擔心會有不法分子報復,哥哥很少會和外人談論他的事情。
沈拂的這句話讓楚瑜不自覺將之和楚睱的關係歸結為比較親密。
手術室的燈滅掉,顧不上交談,楚瑜快速沖到醫生面前:“他怎麼樣?”
醫生安撫道:“手術很順利。”
……
楚睱的意識陷入混沌,感覺過去了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耳邊能聽到護士的交談,眼皮卻很沉重,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他長得可真英俊。”
反射弧下意識地去推斷說話人的年紀。
“誰說不是,運氣也是一等一的好,”另一個護士小聲道:“所有的傷口都剛好避開了要害處,說句不恰當的話,就像是老天爺故意救了他一命。”
“看看體溫量好了沒,隔壁好像在按鈴。”
——你不會死。
沈拂篤定的面容的浮現在楚睱腦海裏。
理智告訴他,沈拂說的一個字都不是真的,但又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
沈拂為什麼會劃破手掌,自己又為什麼剛好避開了要害處?
楚睱從來不相信運氣之說,若是運氣好,他也不會遇到持槍的兇手。
時間又流逝了很久,無數次失敗後,終於緩緩睜開雙目。
一瞬間,陽光頗為刺眼。
“哥!”聽到的是楚瑜激動的叫聲,先看見的卻是沈拂帶著淡淡笑意的面容。
楚睱偏過頭,看著楚瑜:“讓你擔心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楚瑜忍不住砸了兩滴眼淚在床褥上。
“小瑜,你先出去,我有話和他說。”
楚瑜愣住,哪有將親弟弟地退出去,和朋友同處一室的?
楚睱手指敲了敲床邊,楚瑜收到暗示,一步三回頭,走了出去。
剛一出去,立馬趴在門上竊聽,被走廊裏的護士呵斥後乖乖找個地方坐下。
“孩子呢?”
“被抽了不少血外加長期營養不良,但沒有生命危險。”
楚睱鬆了口氣,複又緊緊盯住沈拂:“解釋。”
沈拂笑了笑,手指沿著他的血管一路往上:“放心,沒有初擁,喝了我的血頂多算是半個吸血鬼。”
楚睱:“蹩腳的謊言。”
沈拂站起身,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要不要考慮搬過來和我住?”
楚睱眼皮一跳,沈拂繼而道:“或者我過去和你住,建議你選擇後者,否則哪天抑制不住吸血的衝動,跑回家做了不好的事,就不是我能控制的。”
“哥。”一道聲音插了進來,楚瑜按捺不住好奇心,開門探進半個腦袋,“要不要喝水,我給你倒?”
楚睱停止和沈拂聊吸血鬼的話題,他剛清醒,還處在昏昏沉沉的狀態。
沈拂自覺走出去,將空間讓給他們,下樓買早餐時正好看見好幾個員警走進去,手上提著果籃,像是去探望。
【系統:這種謊言很快就會被拆穿。】
沈拂站在街邊啃燒餅,即便這樣,都無損他的帥氣:“先和楚瑜搭上線再說。”
任務目標雖然是楚睱,但導火索是他弟弟,免不了要兩頭兼顧。
沈拂編撰的理由全是漏洞,不過實在是有太多巧合,加之他和《幽靈》裏伯爵的形象重合,足夠楚睱揣摩幾天。
隊裏給楚睱放了半個月的傷假,出院那一天,沈拂自覺和他坐上同一輛車。
楚睱搖了搖頭,然而並未進一步阻止。
楚瑜不解地望著沈拂,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最近要借住在你們家。”沈拂搖開車窗:“方便‘照顧’你哥。”
楚瑜倒吸一口氣,這句話的信息量有些大。
“哥。”他僵硬地扭動脖子,顫顫巍巍地叫了聲。
楚睱:“不會太久。”
剛下車,就看到樓下停著一輛貨車。
沈拂:“好像是我叫的搬家公司。”
楚瑜目瞪口呆地看著人從車上抬下來遊戲艙,衣物,甚至還有兩盆花,忍不住扯著楚睱的袖子,偷偷道:“這不像是借住一陣子的樣子。”
更像是一種入侵的植物,正準備紮根。
楚睱沉默不語,半晌後道:“隨他吧。”
不管沈拂是什麼身份,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著,至少還能讓他安分一些。
楚睱昏迷了幾天,錯過了犯人的審訊,沈拂邊收拾東西邊和他說新聞上的報導:“蔡池狂熱的迷戀吸血鬼文化,定期抽取自己女兒體內的血液供他引用。至於死去的那幾個女子,僅僅是蔡池覺得她們吸煙,血液不夠純潔,侮辱了血族,才進行所謂的懲罰。”
楚睱辦案多年,接觸過的案件不乏有比這更殘忍的,除了目光有些冷凝,並未發表看法。
正在廚房忙活的楚瑜憤憤道:“這種人,死不足惜。”
沈拂忽然輕笑出聲,感覺到楚瑜隔著玻璃看自己,擺了擺手:“抱歉,只是不久前有人也說過一樣的辭彙。”
楚瑜重新專注於做飯,沒放在心上,沈拂:“別放蒜,你哥吃不了。”
廚房裏,楚瑜眨眨眼,將此理解為剛出院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楚睱的人生中,沒有比現在更覺得棘手的時刻,提醒道:“這種玩笑到此為止。”
沈拂放下盆栽,走到他身邊,輕輕吹了口涼氣。
冰涼又撩人,和地下室中伯爵對著他脖頸吹風的感覺重合在一起。
楚睱猛地抓住沈拂的手,力度用得很大:“你和伯爵是什麼關係?”
沈拂面露疑惑:“伯爵是誰?”
他做出的反應幾乎在楚睱剛問完話的一瞬間,相當自然,無縫銜接,成功打消對方的懷疑。
重新坐下,沈拂悠悠道:“血液就是我們間的紐帶,你難道沒有發現對我的感覺變親密了不少?”
字裏行間帶著一種潛暗示,意在於楚睱心中埋下一顆種子。
楚睱冷笑:“讓我相信世界上有吸血鬼,還不如相信輪回轉世,起碼善惡有報。”
說到這他突然頓住,明明在看著沈拂,目光卻又很悠遠:“說來奇怪,見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我們在什麼地方見過。”
沈拂睫毛一顫。
楚睱難得用玩笑的口吻道:“或許前世你是被我抓捕的罪犯也不一定。”
沈拂沒有絲毫體會到笑點,心中一陣發抖,拜上個世界所賜,現在只要聽到前世今生,他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系統:讓我們一起雙手合十,現在祈禱說不定還有用。】
強壓下這點不安,沈拂關心的重點重新回到任務上來。
雖說是兄弟,楚睱和楚瑜長得並不是很像,楚瑜正在念大二,正是青春不知愁的好年紀。
現在學校放暑假,楚瑜每天幾乎是泡在遊戲中,自從親哥哥在生死門前走了一遭,楚瑜一夜間長大了不少,對遊戲遠沒有之前那樣熱衷。
沈拂平日儘量加深和楚瑜的接觸,資料裏只介紹了他是因為在遊戲中被設計腦死亡,卻沒有交代是哪款遊戲,原因也是不明。
另一方面,楚睱的身體正在以比常人快一倍的速度迅速恢復,每日沈拂都會在他耳旁碎碎念,稱這是來自吸血鬼的力量,經不住念叨,原本十五天的假期硬生生被他提前,到了第十天,楚睱立馬回警局報導。
房子裏就剩下沈拂和楚瑜,楚瑜正在看書,始終無法全神貫注,猶豫了好久,忍不住試探道:“你和我哥……是不是那種關係?”
比沉默更讓人捉摸不定的回答是微笑著沉默。
楚瑜倒吸一口涼氣,以為這是默認:“那你豈不是成了我嫂子?”
沈拂打破靜謐,原本是要摸摸他的頭,手伸到半空中改為輕拍一下肩膀:“要聽我的話,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及時告訴我。”
楚瑜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我不會歧視你和我哥的。”
父母早亡,是哥哥一手將他拉扯大,楚瑜感念從前的點滴,認真道:“長嫂如母,以後你就是我哥以外我最親的人。”
沈拂咳嗽一聲,自動忽略前幾個字。
楚瑜一天都在看書,完全進入了學霸模式。
沈拂坐在沙發上,雙眉蹙起又舒展,楚瑜不接觸遊戲,意味著他沒有辦法獲得一點線索,更談不上制定拯救計畫。
“勞逸結合,要不要玩會兒遊戲?”
楚瑜搖頭,“我不能再讓我哥失望。”
語畢,繼續沉溺在知識的海洋。
沈拂拉他起來:“一起去玩聯機遊戲。”
楚瑜堅持不玩,兩人遂展開一場拉鋸戰。
……
警察局。
楚睱的桌子上擺了不少鮮花,第一天報到,幾乎是在噓寒問暖中度過。
臨近下班時間,反倒鬆了口氣。
正準備收拾東西,桌上的電話響起,楚睱接聽後臉色轉寒,對著幾個同事做了個手勢,打開錄音後按了免提,其他人則迅速進入狀態準備做定位。
“楚隊長。”沙啞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
“你是誰?”
“我很敬仰楚隊長的為人,這麼快又投入工作。”說話的嗓音越發低沉:“只不過一味工作,疏忽對家人的照顧可不好。”
通話戛然而止。
一位警員搖了搖頭:“時間太短。”
楚睱快速撥通家裏的電話,過了好久,才被接通。
“我等會兒給你回過去。”
說著,那邊傳來‘咚’的一聲,似乎是手機落地的聲音。
楚瑜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顯然不是正常的通話狀態。
楚睱皺眉:“有沒有辦法將聲音放大?”
警員按了免提,打開專業的設施,依舊是一片嘈雜聲。
楚睱直接跑出辦公室,其餘警員趕緊追了上去:“隊長,等等我們。”
開車總共就十分鐘的路程,現在是高峰期,楚睱直接是一路跑回去。
幾乎是一口氣跑上樓梯,楚睱正要衝進去,裏面的對話聲傳了出來——
一門之隔,拉鋸戰依舊沒有結束。
沒有人比楚瑜自己更瞭解自己,一旦接觸遊戲,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絕對會被摧毀。
沈拂完全不知道警察局發生了什麼,還在試圖勸服道:“就玩一會兒,反正你哥也不在家。”
楚瑜眼眶都紅了:“不可以,嫂子,我們不能做對不起我哥的事情。”
“我說行就行。”
“別逼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