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倉皇逃竄的怪物被訓練有素的打手們抓住,用繩子捆了起來。
“不——!放開我!你們是誰!?”
怪物怒吼著, 體型巨大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強大力量,只能任由這些渺小的人類擺布。
“安分點!你這個怪物!”打手頭目用手裏的鞭子狠狠抽了怪物一下,聽到怪物的慘叫聲才滿意地獰笑了一下,“沒想到來貧民窟宣傳一下就能碰到這麽個東西,看這東西醜陋得沒話說的樣子!上帝保佑!說不定能讓咱們大火一把呢!”
其他打手也露出了屬於獵食者的殘忍笑容。
“你們在幹什麽?動我的仆人問過我了嗎?”一頭暗金色頭發油膩膩地披散在背後, 面容消瘦陰鷙的男人從拐角走了出來。
打手們看著他身上屬於煉金術士的袍子和那上等人的氣質,立刻恭敬地低下了頭。
打手頭目很有眼色, 自然不敢得罪這個背景不明的上等人。
他們只是為馬戲團做事的打手而已,對於貴族老爺們來說是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的存在,哪怕馬戲團背後有靠山也沒用, 靠山可不會管他們這些小嘍啰。
“大人,小人萬分抱歉, 只是看到這個怪物太嚇人了,怕它傷人才不得已將它捆了起來……”
“而且看大人的樣子, 再看看這個怪物醜陋的樣子!這個仆人實在配不上您的地位!”
打手頭目看到這個男人對怪物面露厭惡,心裏頓時有了底,諂媚道:“大人,不如由我們羅亞馬戲團把它買走吧!然後大人正好可以買一個美麗的女仆……”
打手頭目掏出一個厚厚的錢袋, 放到了男人手中。
男人滿意地顛了顛錢袋, 道:“行了!帶走吧!正好不想要了!”
“是!感謝大人的仁慈!”
怪物被捆著, 眼中原本的希冀之色化為了絕望和不解。
不!父親!為什麽要拋棄他!父親!
】
——選自《克蘇魯之怒》
*
“這位大人, 這…真是您的弟弟?”打手中的頭目面露狐疑之色。
周宇神情淡定無比, 語氣很肯定地道:“怎麽?不像?弗蘭肯,告訴他,你是不是我的弟弟?”
面容猙獰恐怖的怪物面露孺慕。
“父…父親…!”
眾人:“……”
周宇蹙眉,冷聲斥道:“還不松開他?沒看出來他腦子有問題嗎!但就算這樣,我的弟弟也不是你們能動的!再不松開,那我或許就不得不去和執政官大人談談你們馬戲團的違法經營問題了!”
本來還在猶豫的打手立刻面露驚慌,懇求道:“不不不!慈悲的大人啊,請饒恕我們吧!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竟然傷了大人的弟弟!”要是被老板知道是因為他而導致馬戲團被一位貴族投訴,定會將他扒皮抽骨做成門口的迎賓鼓的!
“快松開!”打手頭目看著身後還在發楞的小弟們,恨鐵不成鋼地低聲吼道。
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哪個貴族,但總歸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得罪的。
他能混到打手頭目的地位靠的就是他的有眼色和謹小慎微,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為了一個不知道哪來的怪物得罪一個貴族的賠本買賣,他可不會幹。
怪物被松開後立刻跑到周宇身邊,眼中帶著委屈和恐懼。
不得不說,這樣的情緒出現在這樣的大塊頭身上,有點辣眼睛。
周宇眨了眨眼,移開視線,看著那些打手道:“算你們識相,最好別讓我發現你們再來綁架我的弟弟!這次是我心情好,再有下次我就讓你們體會一下冒犯貴族的代價!”雖然他不算貴族,但冒充一下也是可以的。煉金術士在真正的貴族眼裏不算什麽,但在平民眼中也算是貴族一員了。
打手們連連道歉,一個個把頭低的快到地上了,模樣十足的卑微。
這讓周宇更加深刻地認識到這個世界貴族的地位之高。不過一個不明身份的貴族就能令這些身高體壯的壯漢卑微到這種地步,可見這世界階級劃分之鮮明。
不再理會這些人,周宇轉身離開了這裏。
看著身後自覺跟上來的怪物弗蘭肯,周宇眼中有些感慨。
這種英雄救美的場景,讓他回憶起了上一世他和風幸的初次碰面。
想起那時候還沈默害羞的風幸,周宇面露笑意,對眼前的怪物也多了份溫和。
“走吧,我們回家,下次不要再亂跑了!”
這情況很明顯是這個剛出生的實驗品滿是好奇地到處亂逛才導致自己險些淪為了他人的玩物。
“好的,吾父。”弗蘭肯諾諾地應著。
周宇無奈。
“不要叫我父親,叫我哥哥!”
“可是……父親就是父親啊!”
周宇看著弗蘭肯滿是天真的眼睛,扶額放棄了糾正。
算了,先回去再說吧,天色已經晚了。
回去的一路上雖然有一些混混在街角虎視眈眈,但不知是弗蘭肯的體型震懾了他們還是周宇的貴族模樣讓他們懼怕,他們並沒有不長眼地出來挑釁,周宇也順利地回到了家。
但很不幸,回家後才是災難的開始。
弗蘭肯巨大的身形卡在了門框那裏,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出去的,反正要進來時是廢了不少力氣,最後只能拆了門框才順利進來。
周宇看了看一臉害怕地蜷縮在客廳的弗蘭肯,無奈地拿起地上被拆下來的門框,又去實驗室裏拿了些工具,幹脆重新裝修了一下大門。
折騰了半天,周宇終於憑借原主的記憶把門安了上去。一切安裝好後,他看著手裏的工具苦笑了一下,把煉金術用到裝修上,也還不錯嘛!
前世那些西方的煉金術士其實不過是些化學家罷了,並沒有什麽真的魔力,但在這個世界,卻是真的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創造出魔法造物。
譬如蒸汽機器人,或者眼前的——弗蘭肯。
周宇走到憋屈地窩在客廳地毯上的弗蘭肯身邊,看到他眼中的孺慕和單純,心裏也不禁暗嘆一聲,煉金術,真是一個觸及了人類禁區的學科啊。
前世即使科技如何發達也沒有人敢去觸碰創造人類這個領域,人們並非技術達不到,只是社會的倫理道德不允許他們那麽做。
誰也不清楚,這樣通過實驗誕生的孩子到底還算不算人類,而原主卻那麽輕率地創造出了弗蘭肯——一個類似人類卻又與人類不同的怪物。
這樣的弗蘭肯擁有人類的意識,卻永遠不可能擁有與人類同等的地位。
因為無論何時,人類都是排外的。任何怪異都會被斥責為怪物,除非這個怪物能夠變得非常強大。
就像那些淩駕於貴族之上的施法者一樣,他們與普通人類不同,但他們的強大力量卻可以讓他們淩駕於這個社會之上,成為人人尊崇的大人物。
“跟我過來,去收拾一下那邊的客房吧,你今晚就睡在那裏。”周宇揉了揉抽痛的眉心,帶著弗蘭肯來到了一樓樓梯邊的一個房間。
這是一間空置的客房,門比較寬敞,剛好適合弗蘭肯,只不過這個房間裏面除了一張床什麽都沒有。
這個客房裏的床還是房東把房子租給原主時就有的,原主懶得添置其他家具,也不住這裏,索性就那麽鎖著這間房間,從沒進去過。
因此,周宇一打開門就吃了一嘴的灰,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他從剛醒過來就一直忙到現在,身體確實有點吃不消了。
“拿布把床擦一擦吧,以後你就住這裏了。”周宇把布扔給弗蘭肯,然後就滿臉疲憊地退出了房間,躺在客廳壁爐邊的躺椅上休息。
“好的,父親!”弗蘭肯看著造物者遠去,面容忐忑地拿起了那張周宇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整棟房子最大的一塊布準備擦拭床鋪。
但這塊布對他而言還是有些小。
他的手掌並非正常人類的樣子,而是有著鷹一樣尖銳的指爪,根本抓不緊這塊布料。
撕拉——
布料被撕裂的聲音在這個空曠的房間裏格外刺耳。
弗蘭肯嚇得眼冒淚光,不知所措地將布料放回原地,縮在房間一角發抖。
他已經被那些馬戲團的打手們嚇破了膽子,也能感覺到自己的造物者似乎不是很喜歡他,這下他辦錯了事,他很怕會被父親趕出去。
那樣的話,他就會變成無家可歸的可憐蟲了。
這個體型巨大的怪物想到可能有的悲慘遭遇,竟然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他空有一副猙獰可怖的身軀卻沒有與之相應的智慧和力量,也正因如此才會被那些弱小的人類那麽輕易地抓住。
周宇躺在躺椅上逐漸睡去,在睡夢之中隱約聽見了誰在他耳邊低語,那些模糊不清的話語如同咒語一樣,吵得他不得安生。
他睜開眼睛想要驅散那些擾人的低語,卻發現眼前一片黑暗。
他想要喊出聲,卻發現自己身處深海之中,一張嘴就有泡泡吐出來。
眼前的黑暗仿佛永不消散,他只能感受到冰冷的海水穿過他單薄的身體,帶來陣陣寒意。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記得自己是在客廳裏休息的。
他嘗試性地張開嘴呼吸,發現自己依然可以呼吸。
那麽,這是在做夢吧!
周宇基本確定了這是自己的夢境了。
他伸出手向前探去,想要探究眼前的黑暗深處究竟有什麽。反正是夢,怎麽樣都無所謂吧。
冰涼滑膩的感覺出現在指尖,周宇一楞,想要繼續往前遊,卻發現自己怎麽也遊不出這片海域。
這裏是哪?那個冰涼滑膩的感覺又是什麽?
突然,周宇的眼前亮了起來,本來深沈的海底出現了亮光,就在他身前。
明亮的幽藍色光芒閃爍在這無盡深寒之下,給人以強烈的蠱惑感。
周宇的眼神失去焦距,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要觸摸眼前的明亮。
你是——誰?
低沈而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震人心魄。
周宇在這一瞬間驚醒,他從躺椅上猛然坐起,出了一身冷汗。
他清楚的記得,在意識消散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片亮光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
遙遠的海域之中,沈睡在黑暗中的神明睜開了眼睛。
找到他——
他——是吾的。
海邊小島的祭壇之上,黑色袍子的信眾們跪伏在神明的雕像之下,狂熱地訴說著對神明的信仰。
“謹遵吾神之令!”
祭壇正中央是一尊由整個大陸技藝最精湛的工匠雕刻而成的神明雕像,那是一個巨大的深海章魚的形象,充滿了威嚴和未知的令人恐懼的氣息。
而此時,雕像之上出現了一只巨大的眼睛,散發著蠱惑人心的光芒。
這讓本就狂熱的信徒們更為激動。
他們會傾盡一切實現神明之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