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慘叫聲響徹了這棟破舊的三層公寓樓。
此刻, 所有人都在奪命狂奔。
他們身後,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正在挪動自己僵硬的肢體,沖他們露出嗜血的笑容。
跑在最前面的郭安跑得肺都快喘出來了, 心頭更是一腔怒火無處發泄。
他事先早就警告過了, 不許有人亂摸東西,畢竟他們的當務之急是根據房子裏的線索破解出罪人的身份。
但還是有人不聽指揮, 擅自坐在了房間裏的床鋪上,惹得被封在床墊裏的女鬼怒火沖天,張口就吃掉了那個人——還因此開始追殺他們。
“啊啊——救命——噗!!!”
該死!
聽著身後乘客的淒厲叫聲, 郭安拉著身邊的妻子繼續奔跑, 躲進了拐角處的一個房間。
房門之外, 聲音逐漸停歇,郭安這才略微放心,開始觀察起這個房間來。
看到房間裏貼的到處都是的嬰兒大頭照,郭安瞳孔微縮, 仿佛想起了什麽很不愉快的記憶一樣移開了視線。
“老郭,我們該怎麽辦……”妻子於曉珊淚眼朦朧地看著丈夫, 心中慌亂極了, 但為了不惹來麻煩,她還是壓抑住了內心的恐懼。
“沒事、沒事, 我會保護你的,曉珊別怕。”郭安強作鎮定地摟住妻子, 心中也是憂慮不已。
門外, 一只冰冷的眼睛正透過鑰匙孔窺伺著屋內的二人。
半晌, 那個僵硬的鬼影才挪開了步子,離開了這裏。】
——選自《地獄大巴》
*
周宇站在駕駛位旁邊看了一會兒就看膩了,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感覺自己無聊得快要長毛了。
下一站要到什麽時候才會到啊。
而車廂內的其他乘客卻遠沒有周宇那麽淡定。
他們被司機那腐爛的屍體嚇破了膽,在這輛失去司機的鬼車再次啟程之後更是不敢出聲了。
這會兒甚至還有人在克制不住地哆嗦,跟羊癲瘋犯了一樣,臉上全是冷汗,湊近了甚至還能聽到那人不停打架的牙齒在發出“哢哢”的聲音。
周宇無聊地望向車廂內時發現了這個人,立刻控制不住地扭過了頭去,險些把自己的腸子憋得打結。
太好笑了,我的天——嚇成這個樣子至於嗎!哈哈哈!
雖然周宇為了禮貌而沒笑出聲,但他顫抖的肩膀卻欺騙了他,被那人看了個正著。
那人正是起初拿礦泉水瓶扔周宇的年輕男人,一臉痘印,眼下還有些青紫,一臉沒睡好的樣子——也是這個年代年輕人的通病了。
年輕男人雖然怕成了這個樣子,但還是能感覺到旁人嘲笑的目光的,不只是他身旁坐著的正在憋笑的同伴。
隔著一條走道,另一側坐著的那個齙牙女人甚至已經笑出了聲,滿臉鄙夷——她本來也嚇得不輕,但有這個年輕男人作對比,她也就好了很多了。
年輕男人恨恨地瞪了齙牙女人一眼,眼睛掃過女人身上各種昂貴的金銀首飾,知曉這個女人不太好惹之後把心中仇恨的頭號目標列為了沒有笑出聲的周宇。
要不是這個小混混把屍體露出來,他哪會出這麽大的醜?
全都是小混混的錯!果然是些沒上過學的鄉下人,半點沒有城裏人的素質!
年輕男人心中有氣,恐懼也就淡了下來,身子也不抖了,就拿著一雙呆滯無光的大眼滿含恨意地看著周宇的方向,仿佛在用目光把周宇抽筋扒皮。
周宇見此情形,也沒放在心上,只是不以為意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觀察車內的其他人了。
這種家夥他也見的多了,柿子挑軟的捏而已,頂天了也就只能暗地裏使些小手段了,上不了臺面,用不著放在心上。
後排,周枝本來正在吃的零食的包裝袋已經被她自己蹂躪得不成樣子了。
她身邊沒坐人,此刻竟然顯得空蕩蕩的,在這陰森的車廂內格外可怖,嚇得她縮著身子不敢出聲,害怕再從哪冒出個怪物來。
她後面坐著的是她的父母——呂夢和周國仁。
呂夢透過座位縫隙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嚇成了這個樣子,一下連自己原本的恐懼都忘了,連忙安撫周枝道:“乖女兒,小枝,別怕,沒事的,爸媽都在後面陪著你呢!”
周枝害怕的點了點頭,回應道:“嗯,媽,我知道,可我還是害怕嗚嗚,媽——你坐過來吧,我好害怕,沒人陪我坐著嗚嗚。”
呂夢看了看對於女兒的哭泣有些不滿的丈夫周國仁,柔聲道:“小枝啊,別怕,你看我坐這裏面,你爸起身又不太方便,進進出出的也容易出事兒,你都大了,忍忍就好——”
“我不!那不行你就讓周宇坐過來,反正我不想一個人坐著!”周枝撅著嘴皺著眉,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她爸老是這樣的,動不動就嫌棄她太軟弱,連帶著媽媽也不敢過來幫她。
經過剛才的一遭,周枝徹底對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改觀了,還因為那敢於觸碰屍體的舉動而對他多了幾分依賴,在這個車廂裏,恐怕也就只有他是比較勇敢的了,其他人都是些慫包。
因此,內心仍然極度恐懼的周枝也就不嫌棄這個哥哥土裏土氣了,願意讓他過來坐了。
周宇耳朵還沒聾,聽力比常人還好,自然也聽得到周枝的叫嚷聲,差點被氣笑了。
這家人當他是什麽?
寵物狗嗎?揮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惡心得他連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
“周宇!你過來!”
心疼女兒的呂夢最終妥協了,站起身就開始命令周宇過來。
周宇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看著窗外黑漆漆的風景,懶得理會他們。
呂夢連連叫了好幾聲,周宇都不予回應,這下連車廂裏的其他人都覺得煩躁了。
本來就是很緊張的時刻,結果這個中年大媽還在這裏不停叫嚷,吵得人心煩意亂的,簡直讓人想打人。
“大媽你能不能安靜會兒!就是條狗它現在也得叫累了吧!您可消停會兒吧!”
車廂內一個濃妝艷抹的時髦女人首先不耐煩地說出了聲,其他人也開始附和。
“是啊,我說大妹子你就安靜會兒吧,你先看看場合好不好啊!這兒鬧鬼呢!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到家,你還叫人過來幹嘛呀!”
“媽的!真他娘的亂!你能安靜會兒嗎?”
被全車人懟得說不出話的呂夢這會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臉上氣得青青白白的,顏色很好看。
“我……我叫我兒子關你們什麽事兒!一群潑皮!”
聽了呂夢的反駁和辱罵,眾人心頭的恐懼和不安像是要通過謾罵發泄出來一樣,罵的更狠了。
一時間,呂夢的聲音被淹沒在了車內眾人的群情激憤之中,臉都氣白了。
她前面坐著的周枝也被連累,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那張肥肉滿滿的臉皺的更狠了,眼淚都冒了出來。
更別提一向好面子的周國仁了,都快被氣厥過去了。
周宇坐在最前面,用手指堵住被這聲音吵得發麻的耳朵,嘴角扯出了一抹大大的孩子氣的笑容。
看著這個道貌岸然的女人吃虧,他怎麽就那麽爽呢!
嘿嘿,該!
讓你坑我的錢,以前還老是讓我給你們每月寄三分之二的工資當養老金!我自己都快養不活了好嗎!
滴——
就在車裏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大巴車開始降速了。
它緩緩地停靠了下來,如同一輛普通的大巴車一樣平穩到站。
[第一站——舊出租屋,請要下站的罪人做好準備。]
車載電視機再度亮起,冰冷無機質的聲音也奇異地壓過了車內嘈雜的人聲,令人感覺就像是在耳邊放出的聲音一樣,無比駭人。
嘶——
所有的爭吵聲都在此刻消弭了個幹凈,本來還吵得臉紅脖子粗的人們頓時安靜得猶如一個個鵪鶉,連呼吸聲都放輕了,害怕驚擾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
隨著車門的緩緩打開,門外的雨水也濺了進來,寒氣逼人。
就坐在門邊的周宇被猝不及防的凍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雖然穿的還算厚實,一件襯衫、一件薄外套,但耐不住車裏與外面有溫度差,這雨水又格外寒冷,全然不似夏季的雨水,很是凍人。
不過等車門開了一會兒後,寒意漸漸散去,逐漸適應了溫度的周宇也就感覺好了很多了,甚至有心思去觀察車廂裏神情各異的乘客們了。
[第一站——舊出租屋。]
[兩年前,………之後,男人離開了這座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
聽著車載電視機裏娓娓道來的故事,周宇半垂下眼瞼,有些可惜那個慘死的女孩子。
都怪那個該死的渣男罪人,人家女孩子能拋下一切跟你私奔就已經是對一個男人最深的愛了好嗎,居然還做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周宇頭一次知道一個人可以壞到這種地步——像他這種求對象而不得的單身狗,哪怕是能有一個女孩子跟他告白,他都能高興得三天睡不著覺,千難萬險也會把這個女孩子娶回家的!
別說和女友一起自殺了,連私奔都不會有!
如果真愛一個女孩兒,就該給她最好的,私奔算個什麽事兒啊!跪地下求嶽父嶽母都不能私奔!
周宇心情低落地看著手中的玫瑰花,喃喃自語:“唉,只要有人跟我告白,我都會很高興了,真沒想到還有這種一點不愛護女孩兒的家夥——”
想到這裏,周宇便開始重新觀察眾人的表情了。
地獄大巴都把這事兒說的這麽清楚了,那個罪人肯定心裏明白自己是罪人,那麽表情一定會有些不同——他一定要為了那個慘死的女孩兒把這個該下站的罪人繩之以法!
正義感突然爆棚的周宇學著以前看過的電視劇裏那些偵探的模樣開始搜尋線索。
這個人很可疑,他嚇得發抖了。
這個人也很可疑,他臉色好難看。
……
看了一圈,覺得每個人都很可疑的周宇有些泄氣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好吧,他好像確實沒有做偵探的天賦……
[……請各位乘客小心下車,參觀本次站點。]
車載電視機裏的聲音微妙地頓了一下,聲音比開始時變得柔和了一些。
[請各位乘客在參觀後選擇要留下的罪人——選擇錯誤則會導致嚴重後果。]
[本站已停靠——祝各位乘客觀光愉快,以及,請註意安全。]
車載電視機的屏幕依然亮著,只是再沒有聲音了。
周宇還坐在座位上苦思冥想罪人究竟是誰,車廂內的其他人則是連動都不敢動。
車外的一片黑暗令他們如何也鼓不起勇氣下車,只能坐在座位上祈禱老天保佑。
咯咯——哈——
詭異的聲音響起,像是一個女人在耳邊痛苦的喘息一樣。
乘客們害怕得瑟瑟發抖,緊張不已。
真是,連這種渣男都能有女朋友,為什麽我沒有……隨便是誰都行啊,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好好過日子的。
思維開始發散的周宇沒註意到車內的詭異情況,兀自低頭思考著人生。
砰——
車門突然轟然作響,把正在思考的周宇嚇了一跳,擡起頭,剛好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瞳孔放大的眼睛。
一個身材臃腫,皮膚慘白的女人上了車。
唔!!!
周宇猛地看到一個人,不禁嚇了一跳,腳下不穩,一下子從座位上滑到了車廂的地面上。
女人本來正往車廂內部走的腳步停住了。
她低頭看著腳下這個染著奶奶灰色頭發,容顏稚嫩,初見日後風華的少年,默不作聲。
周宇雙手撐著地面,也有些發蒙了,仰視著女人那腐爛得如同喪屍一般的面孔。
呃,其、其實,他的要求還是要比這高一點的……至少要有一張完整的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