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嶼會被辛燭給算計?
認真思考了一下可能性,夏一回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辛燭壞心眼的使壞,張清嶼直接還擊,最後兩人兩敗俱傷。
不管怎麼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排除心中那些講不清楚的情愫,一邊是相伴多年堪比親人的弟弟,另一邊是生死與共闖了數道鬼門關的戰友,無論哪邊受傷夏一回心中都不好受。
梅有乾聲音憋悶說:“你想去找他們?”
夏一回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不著痕跡的抬眼看向梅有乾。
後者扶著椅背起身,臉色慘白無比,一邊搖晃著一邊悄悄的將手背到身後。
方才粗略一看,他手上的紅斑已經愈發鮮豔,密密麻麻的點綴在掌心與虎口出的皮膚上,連帶著手指頭都略微發紫發腫。
夏一回皺眉說:“你可還行?”
梅有乾疲憊的閉上眼,緩了幾秒鐘後再度睜開,目光堅定說:“你行我就行!”
平心而論,如果讓夏一回自己處於這種十分危險的情況,那麼他決計不會隨意出門。反觀梅有乾,這個人雖然表面上滿嘴跑火車,看起來沒心沒肺,但關鍵時刻,竟然比誰都靠譜。
想到這裏,夏一回心頭微動,愣愣的看著梅有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梅有乾抖了兩下,滿臉怪異說:“你少用這種噁心吧啦的眼神看著我,之前就說過了啊,我可不是基佬。”
夏一回:“……”
再悲壯的氣氛也會被梅有乾這個逗比沙雕破壞殆盡,夏一回深吸一口氣,率先走出房門,剩下梅有乾在後面動撞西歪外加齜牙咧嘴。
也許是天氣影響,現實世界的天亮的很早,不到七點鐘,窗戶外頭已然一片大亮。
樓梯道裏面靜悄悄的,只餘下夏一回與梅有乾二人的腳步聲。值得注意的是,兩人一直行走了幾層樓,均沒有碰見爬行種。
周遭環境一安靜下來,有些人可就閒不住了。
梅有乾將槍收回空間,轉而拿出刀,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我只剩下三顆子彈,槍不能隨便亂使,只能用在刀口上,真羡慕你們這些有無線子彈的。”
“話說你覺得你男朋友和弟弟會跑到哪里battle呀,該不會是天臺鬥舞吧哈哈哈……”
“霧草,你為什麼路線這麼明確,難道你們之間真的有心靈感應,知道那兩個人跑哪里去了……誒誒和你說話呢,怎麼不理人啊!”
夏一回皺眉回頭看了梅有乾一眼,眼神裏寫盡了滿滿的嫌棄意味。
梅有乾:“……?”
夏一回晃動了一下手腕的手錶,歎氣說:“難道爬行種把你腦子咬掉了麼?別忘記我們還有定位手錶,紅燈代表空投,綠燈代表玩家位置。”
梅有乾恍然大悟,迅速抬起了手腕瞄了一眼,震驚道:“他們真的在樓頂?!”
夏一回點頭說:“就在樓上,快到了。”
梅有乾說:“該不會真的在為了你鬥舞……”
夏一回冷漠說:“立即閉嘴。”
梅有乾瞬間安靜如雞。
又向上走了一陣子,推開樓頂的門,清晨的陽光照射進幽暗的樓梯間,驅散了諸多濕氣與黴味。
還沒有走過拐角,就聽見辛燭笑的放肆的聲音,梅有乾一臉大事不妙,立即沖在了夏一回的前頭,率先走出拐角。
夏一回緊隨其後,待看清平臺的景象,他頓時有些發蒙。原本他的想法與梅有乾的猜測有異曲同工之妙,左右不過是辛燭使計喚張清嶼出門,要一決高下。
但事情似乎出乎了兩人的想像。
平臺上一片廣闊,也許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太陽能電板已經老化,上頭有許多新鑽出來的尖苗苗,看上去青蔥翠綠,一個比一個生機旺盛。
地面上也有不少齊腰高的雜草,要不是對面有一棟等高的樓層,夏一回險些分不清現在是在平地還是在高樓,根本看不見邊際。
辛燭正坐在樓房邊緣,雜草淹沒他的身子,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白腦袋。他的髮絲在陽光下十分晃眼,那種感覺並非純白的聖潔,而是一種病態的蒼白,看著就讓人動容不已。
與此同時,在他身後四五米的距離正站著張清嶼,此時正同樣背對頂樓的門,身子十分僵硬,即使梅有乾弄出的聲音再大,他也沒有回頭。
見到這個場景,夏一回不知不覺的鬆下一口氣。
在上樓以前,他其實已經做好了兩個人打的兩敗俱傷血液直流的境況,哪曾想這兩人的相處比猜想的要和諧許多,竟然連交手也無。
梅有乾顯然抱有同樣想法,他立即加快步伐,想要走近二人。哪知道剛走兩步,張清嶼帶著一絲寒意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別靠近,草裏埋了炸藥。”
梅有乾嚇了一大跳,直接愣在原地。
夏一回面色十分難看,沖張清嶼說:“你踩到炸藥了?”
張清嶼點頭說:“踩到導管。”
夏一回:“……”
踩到導管比踩到炸藥還慘,後者是直接炸,前者是挪開腳步就會炸。也不知道張清嶼在這裏站了多久,要是他沒有半夜醒過來,指不定還要站上個大半天。
夏一回的心中不知不覺湧上一絲氣憤,一方面是對張清嶼的內疚,另一方面是對辛燭的無奈。
末日本就危機重重,即使鬥得過數不勝數的爬行種,也鬥不過別人想害自己的心。
另一邊,辛燭像是才發現夏一回的到來,回頭懶洋洋的露出一個笑容,沖後者擺手道:“原來是哥哥來了呀~”
夏一回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看著辛燭。
辛燭表情一轉,忽然滿面不安道:“哥哥為什麼用那種表情看著我,難道辛燭又惹哥哥不開心了?”
夏一回皺眉說:“害人者人恒害之,你難道就這麼容不下張清嶼,竟然故意設計害他。”
“……”辛燭僵了一瞬,說:“在你心裏,我就如此不堪?”
夏一回抿唇,不是他將辛燭這個人想的不堪,實在是後者前科重重,眼前的真相又實在不容辯駁。
不是辛燭害張清嶼,難道還能是張清嶼說謊陷害辛燭?
一來張清嶼不屑那樣做,二來張清嶼實在不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他一般看誰不順眼,都真刀實槍的打,哪里會和人逼逼許多。
想到這裏,夏一回久久未有答話,幾近默認。
“……懂了。”
辛燭捂著臉笑了一聲,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一下子就高出雜草半個身子。可以很明顯的看見,他似乎是朝前邁了一步,消瘦的身體在雜草叢中若隱若現。
梅有乾像是想起來什麼,指著辛燭大叫道:“快攔住他,那邊就是樓層邊緣!他想自殺!”
想自殺?
夏一回微愣,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他實在不能將辛燭的性格同‘自殺’這兩個字聯繫在一起。
印象中,這個孩子逢人就笑,笑的又甜又單純。就表現來說,辛燭雖然年紀小,但在看清形勢方面實屬天賦異稟,這樣的人總是可以很容易的在複雜局勢中找尋到自己的定位,旋即利用表像迷惑他人,謀取自己的最大利益。
夏一回將辛燭脾性摸得很清楚,所以才會在交談中一直有恃無恐,堅信辛燭有罪,並且罪不可恕。
可是即使摸得再清楚,夏一回也忘記了最根本一點,那就是辛燭終究是人。就算外表上鑲嵌上再多刺,那也是對外人有防備……他內心的柔軟,從頭至尾也只展露給夏一回一人。
想到這裏,夏一回心中忽然湧現一絲惶恐,以及滿滿的不真實感。
十年前,57號金寶也是從高樓墜落,當場死亡。十年過去,難道這個悲劇要在1號辛燭的身上再次發生麼?
思緒迴旋的一瞬間,辛燭已經站在了最邊緣處。
夏一回指尖顫動不止,他花了萬倍精力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高聲道:“辛燭,你先回來!有話好好說!”
辛燭站定在邊緣處,頭也不回輕聲說:“哥哥,我已經被感染,活不久了。”
夏一回握緊拳頭,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不住搖頭。
辛燭垂下眉眼,自嘲的笑著說:“與其在你旁邊做一個定時炸彈,倒不如走的瀟灑一些,也算是償還十年前犯下的錯。”
這廂夏一回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梅有乾倒是翻著白眼先開了口:
“白毛你這話說的就讓老梅有點不開心了,你現在不是還沒有完全感染麼?有功夫在這裏鬧自殺奪取夏老弟的注意力,你還不如沖到街上多殺幾隻爬行種,在徹底變異之前還能給夏老弟保駕護航呢。”
“你懂什麼?!”辛燭猛的舉起手,看見那只紅腫變形的手,他的神情閃過一絲痛苦,道:“我感染的時間比你要早,情況也比你嚴重許多。我知道我快要撐不住了,又怎麼能繼續跟著哥哥,做一個累贅?!”
梅有乾本就因為感染而頭暈腦脹,此刻聽了辛燭的話也只是冷冷一笑,反唇相譏說:“那你就更不應該在周圍埋導管,誰知道你是想裝自殺博取同情心,還是蓄意謀害我們。夏老弟就不說了,張清嶼和我,不都是你仇視的對象麼?”
辛燭沉默幾秒鐘,忽然偏頭看向夏一回,歪頭詢問說:“連你也覺得,我現在是在博取同情?”
夏一回腦子很亂,接連的衝擊讓他無法思考,此時只能本能的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我相信你,你沒有博取同情。”
“有哥哥這句話,足矣。”辛燭笑著對夏一回眨了眨眼,道:“導管是假的,我逗他玩的。還有,待會走的時候,記得走側門。”
說罷,辛燭張開雙臂,身子慢慢朝外傾斜。空氣中傳來他微微發顫的聲線:
“正門有我的屍體,哥哥你——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