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恆靜靜盯著她,所有的情緒在她這份執著的欺騙中慢慢平息下去。
“如果發誓有意義,我建監察司做什麽?我去建座道觀,把人抓進來發誓豈不更好?”
謝恆說著,直起身來。
洛婉清沒有出聲,她明白自己如今的解釋沒有分量。
今夜,她和相思子一起伏擊謝恆,幫相思子逃脫,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但她也不能承認自己是張九然,因為她真的不是。
她若亂認下這個身份,不說給自己找麻煩,謝恆指不定會做什麽,張九然身上累累血債,按照監察司的律法,死一萬遍也夠。
就算謝恆不讓她死,那至少也會讓張九然成為秦家案子關鍵證人,這個證人她做不了。
“公子,”洛婉清垂下眼眸,將所有事情梳理了一遍,平靜道,“您如此肯定,是因為三殿下送來這個人嗎?”
謝恆聞言,轉眸看她:“你還有什麽狡辯?”
“公子先預設立場,認為我殺手,所以三殿下現在隨便給個人指認,公子都會信。”
洛婉清冷靜指出謝恆的問題,謝恆動作一頓,聽洛婉清詢問:“我於監察司受教時,清楚記得,監察司查案,查案時,會先假設對方有罪,窮盡手段追查線索,但是判案時,卻要看最終證據,公子現在,”洛婉清抬頭,定定盯著謝恆,“是不是有些違背這個原則了?”
謝恆動作一頓,他看著這個在他面前毫無半點退意的女子,對方目光清清冷冷,鎮定得仿佛現下隨時可能送到刑架上的不是她。
“除了這個三殿下送來的人,”洛婉清質問,“公子到底有何實證,能證明我是張九然?”
是,沒有任何證據,甚至於還有很多細節,能證明她不是張九然。
可她如果不是張九然,她是誰?風雨閣還有誰,能殺趙語嫣,能悄無聲息走到他身邊來,能在如此拷問之下,不露半點馬腳?
“今夜你夥同風雨閣設伏我,如何解釋?”
雖然知道問這個對於洛婉清來說沒有意義,但謝恆還是決定最後一試。
洛婉清聞言,皺起眉頭,隻問:“公子為何會覺得我同風雨閣設伏於公子?”
咬死不認。
謝恆看明白她的態度。
到這個程度都能堅持不認,這份心性便不同尋常。
知道再逼下去沒有意義,他想了想,輕笑一聲,點頭道:“是。的確沒有實證,你不是張九然。”
洛婉清聽著這話,卻不覺得有任何放松,她看著謝恆,就見對方抬眼看她:“所以,你一定對五年前,張九然父親張秋之死於何人之手這件事沒有興趣?”
聽到這話,洛婉清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緒。
如果她張九然,此時此刻,她絕對不可能無動於衷。
可張秋之的死……
想到那個將一切給了她,此刻如活死人一般靜靜躺著的女子,她根本開不了拒絕的口。
謝恆觀察著她的表情,轉身去取了一盞燈,喚了人來:“青崖。”
門外人聽見聲音,推門而入,謝恆朝洛婉清招手:“你跟我來。”
洛婉清起身,她跟著執燈走在前面的謝恆,聽著對方道:“我來帶你看看五年前這樁卷宗。”
洛婉清聞言抬眸,明白這是謝恆逼供的新策略。
她平靜垂眸,聽這謝恆走在前面,緩聲道:“五年前,崔氏叛國,邊境發生了很多事,其中一樁,便是崔清平的影衛,曾假扮富商,從邊境送過一個東西離開邊境,這東西輾轉到了揚州,由一位普普通通的鏢師押送,這位鏢師名叫張秋之,他有一兒一女,女兒張九然,十八歲,兒子張九閑,十五歲。他本金盆洗手,因為女兒身患怪病,所以重新接鏢,走了這一單。”
說著,謝恆退開珍寶閣的門,領著洛婉清一路往上,淡道:“這一單金額不菲,是普通押鏢十倍之價,送達之人格外保密,僅有張秋之一人知道。然而就在進入揚州地界當天,鏢隊遇伏,所有人死了個乾淨,他們押送的東西,也不翼而飛。”
“被那些人搶走了?”
洛婉清聽出來,張秋之的死,絕不是普通的劫貨。
那個從邊境千裡迢迢運到揚州的東西,才是張秋之死亡真的真正原因。
可那個東西是什麽,又送給揚州的誰?
“之後,就有一位富商到達官府告狀,拿出了文書,證明自己是要求張秋之送貨的富商,如今貨物不見,張秋之需要賠償,因為押鏢金額巨大,需要賠償的費用不菲,張秋之家人無力償還,官府與富商勾結,幫著侵佔了張家所有家產,其中包括張府。但其實,那個富商是假的。”
聽到這話,洛婉清猛地捏起了拳頭,想到張九然流離失所,被迫賣身的時候,她不由得出聲:“是假的?”
“下單的是崔清平的影衛,那個影衛早在邊境一戰中死了。崔家兒郎,本身就隻回來一個崔清平。”
謝恆招手:“過來,掌燈。”
洛婉清走上前,從謝恆手中拿過燈盞,照著他在浩瀚的卷宗中尋覓出案卷,謝恆神色平靜,淡道:“後來我去查閱過那個富商的文書,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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