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和燈大師帶著雲、江兩個人來到寺廟之中,用的是破碎時空之術,其實這時候仔細看來,二人身處的位置距離那充滿死氣和屍塊的小村莊並不算遙遠,應該很快就能趕到。江尋意道了聲:「走罷。」當先向東走去。
雲歇一把扯住他,笑道:「咱們應該朝西北走。」
「……」
正在這時,附近突然傳來轟地一聲巨響,紛亂的樹枝與石塊劈面飛來,雲歇立刻擋在江尋意前面,拂袖震開亂石,藉著身前一棵大樹的遮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臉上的戒備之色變成驚訝:「江漠樓?」
白虹迭起,靈光耀目,一道澄淨如空的藍色身影風馳電掣一般急沖而來,在距兩人不過數步的距離處停下,猛一轉身豎掌蓄力劈出,面前虛無的的半空中頓時傳出一聲爆響,數道漆黑劍光顯出原形,被他赤手擊落在地,嗆啷之聲不絕。如此凜然生威的架勢,除了江漠樓再無他人。
江尋意皺眉就要躍出,被雲歇反手抓住,在他耳邊低聲道:「再看看,你這師弟厲害的緊,他又不會出事,你急什麼?」
他溫熱的氣息吹的江尋意耳朵有些發癢,微微側頭躲了躲,就是這一躲的功夫,劍光之後已有一個人飛身躍出,同江漠樓硬碰硬對了一掌,兩個人各自後退一步,落在地上。
雲歇看著對方有些眼熟,剛問了句「這是誰?」江尋意已經訝然道:「陳遠信?這小子長的一副小白臉的樣子,竟然還能擋得住漠樓一掌,可以啊,我還真看走眼了。」
雲歇不滿道:「什麼玩意,那就算是小白臉了?他臉有我白嗎?」
陳遠信落地之後又是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連忙扶住身旁的一棵大樹,揚聲道:「靈隱派高徒果然名不虛傳,但是江掌門,你可想好了,現在人人都在尋找江尋意,靈隱派就是根基再深,也絕對護不住他。你也是有名望的人,身為一派之首,難道要讓整個靈隱派都為江尋意一個人付出代價嗎?我只要振臂一呼,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對他殺之而後快呢。」
江尋意十分不能理解地向雲歇小聲道:「我幹了什麼就礙著他們了?同這件事有關係的,一個巴掌就數的出來,幹嘛人人都這麼義憤填膺的?」
雲歇冷笑道:「藉口。天下修仙門派中,原本一向以你靈隱同我陽羨為尊,好不容易叫他們逮到靈隱派一分為二實力大減這個好機會,你又被抓住把柄,怎麼能不大加利用以從中牟利?哼,胃口這麼大,也不怕撐死。」
另一頭,江漠樓不為所動,冷冷對陳遠 道:「那就先殺了你!」
話未完,劍氣森然呼嘯而出,鋒刃未至,罡氣已激的人的衣袂颯颯而起,陳遠信先是一凜,轉眼間神情又放鬆了下來,唇角竟漸漸彎起一抹詭譎的笑意,同樣拔劍出鞘。
然而剛剛拔出,他的劍刃卻頓住了。
兩根修長而又白皙的手指夾住了明晃晃的劍刃,淺藍衣衫的青年優雅地側身而立,露出半邊無瑕的側臉。
「江—尋—意!」陳遠信一驚之下看清了阻攔自己的人,氣急敗壞地吼起來:「江尋意,你怎麼還不死?!」
江尋意雙指併攏,夾著那柄劍,好整以暇地望著他,眉宇間俱是嘲弄。
「你還沒死,我怎麼能死?」他說。
江漠樓那一下子差點沒收住,若不是雲歇隨後在他手腕上格了一下,江尋意身上就要被他親手戳出個窟窿,雖然知道以師兄的身手不大可能,還是後怕出了一身的冷汗,同樣怒道:「胡鬧!」
江尋意一愣之下笑了出來:「你這小子,反了你了。」
江漠樓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憋憋屈屈把劍重重還回劍鞘,他以為這人出事了的時候,心痛難言,只覺得只要江尋意能夠平安回來,自己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可以。結果見到了人,發現他還是活蹦亂跳的,還是這麼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又忍不住恨得牙癢癢,說什麼也給不出個好臉。
江漠樓從小就彆扭,江尋意對付他駕輕就熟,笑了笑道:「知道你見著我高興,不過現在時機不對,喜悅之情一會再表達吧。你先說說,目前是個什麼情況?」
江漠樓:「……」他很鬱悶,又不能不說,只好不情不願地講了始末。
原來江尋意和雲歇莫名其妙跟著一個老和尚消失之後,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江尋意復活不是小事,雲歇又敵友難辨,這次要是不趁著雲歇昏迷不醒的時候將事情做個了結,恐怕日後遺患無窮,於是開始分頭到處找人。
他們去了哪裡,江漠樓自然更加要找,只是人人都知道他和江尋意打小的師兄弟,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無論走到哪裡都有好幾雙眼睛盯著,江漠樓又是擔心又是煩躁,索性趁人不備放倒幾個,自己繞了條路過來找人,連兩個徒弟都扔在了後頭。半路上又發現陳遠信居然還跟在後面,兩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
江尋意看起來像是在認真聽著江漠樓講述,夾住陳遠信佩劍的兩指卻一動不動,陳遠信拔了一會沒拔出,急於脫身之下就想鬆開劍柄立刻離開,卻沒想到,他的手好像被黏在劍上一樣,想放都放不開了。
雲歇饒有興致地在一旁圍觀,江尋意看他一眼,轉頭向江漠樓道:「漠樓,趁他們找過來之前,你現在趕緊離開這裡罷,帶著你那兩個小崽子先回靈隱山去,稍後我脫身了立刻捎信給你。」
江漠樓知道江尋意是擔心他在這裡立場為難,很容易多攪和一個人進去,拒絕道:「我不走,沒什麼可怕的。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裝作不當回事的樣子,漫不經心道:「你沒受什麼傷罷?」
江尋意隱隱聽見遠處傳來人語,難得沒有調侃江漠樓,擺手道:「我好得很,就雲歇受了點小傷,現在也……」
江漠樓立刻不感興趣了:「嗯,這是好事。」
雲歇一副白蓮花的樣子,楚楚可憐地看著江尋意:「阿尋,你看看他……」
江漠樓哼一聲:「裝模作樣。」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江尋意火大道:「漠樓,趕緊走,難道我還能沒有自保之力嗎?靈隱派現在是多事之秋,你不在山上,小心被別人趁機鑽了空子。」
江漠樓心中一凜,他對於陰謀方面原本不是十分擅長,但自從江尋意出事之後,面對長輩和外界的壓力一個人撐起靈 隱派,短時間裡已經成長了不少,一下子就聽出了對方的言外之意,猶豫片刻,抬頭看向江尋意。
江尋意沖他點了點頭,思考片刻,又道:「順帶幫我辦件事。」他沖著江漠樓附耳低語幾句,拍拍他肩膀問道:「是不是時間有點緊,來得及嗎?」
江漠樓道:「巧了,人我已經帶了出來,稍後便可送到。」
江尋意微笑道:「懂事。那你走罷。」
「好。」江漠樓攥緊劍柄:「姑且信你一次,不過若是一個月之內沒有收到你的消息,我這輩子就再也不會聽你的。」
江尋意笑道:「真是怕了你們這種人,動輒就是一輩子一輩子的。人的一生那麼長,哪裡就這麼簡單了——得了,快滾吧!」
江漠樓又伸出手指,警告性地一點雲歇,轉身幾個起落就沒了影子。陳遠信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江尋意掌心突然憑空燃起一簇火焰來。
這團火焰就像是在他肌膚上直接燒起來,江尋意的手卻沒有任何損傷的痕跡,紅色的火苗襯著白皙的皮膚,反倒顯出一種別樣的美感來。
火焰一寸寸脫離江尋意的手掌,順著那把佩劍蜿蜒而上,劍刃頂端很快就黑了一塊。
陳遠信萬分驚恐道:「你要幹什麼?住手!啊——」他說到最後,忍不住慘叫起來。
修仙之人到了一定年齡均會有自己的佩劍,名劍有靈,這劍一旦入手,便與主人息息相關,所謂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江尋意用自身靈力凝結成的真火生生將陳遠信佩劍的一端融化,無異於重創對方的元神,這種痛苦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陳遠信驚天動地的慘叫聲中,雲歇面帶微笑抱臂看著,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適,江尋意卻猛地停下手來,神色有幾分異樣。
雲歇一愣,忙道:「怎麼了?」
江尋意用腳尖撥了撥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陳遠信,皺眉道:「廢物,我本想從他身上問出點什麼來,結果話還沒問,人就這麼暈了。」
雲歇拍拍他肩膀笑道:「這有什麼,你想問,我再給你叫幾個人就是了。」說完話,他舉手遙遙向著遠處喊道:「哎,那邊的兄弟是不是在抓江尋意啊?他在這裡呢!」
江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