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澤目光複雜地盯了她一下,然後打開了這份新出爐的文件。
“……嗯?”簡單掃過一眼,他立刻眯起了眼睛。
他放緩了聲線,一字一頓地說:“林思明死於藥物。誰幫他入殮?”
雲悠悠心頭一震,抬起頭,隔著朦朧的淚霧望向聞澤的臉。
是啊,那個時候綠林已經淪陷於蟲潮之中,誰埋藏了林思明,又是誰為他書寫了墓碑?
她非常清晰地意識到,當她的大腦獨立思索關於哥哥的事情時,念頭總是會自己滑走,無法深想那些明顯不對勁的地方。
這種感覺,就好像人在夢中時,偶爾會生起“這不合邏輯——我是不是在做夢”的疑惑,但在下一秒,思緒總是輕易被夢境牽走。
而聞澤提起這些事情時,她就可以很正常地順著他的思路繼續往下想。
她知道,哥哥曾幫助地下實驗室中的兩個人封鎖了電梯,然後返回別墅。當時綠林已經遍地是蟲子,一個人死後,怎麽可能正常下葬?
念頭剛一動,就聽到聞澤沉穩好聽的聲音繼續響起:“死亡時間,1328年冬。”
雲悠悠怔怔掰著手指計算了一會兒。
她出事的時候是15歲,1333年。林思明死於1328年。
一個死了五年的人,怎麽可能出現在巷道裡,救下她?
幽……幽靈?不對,“林思明”一直活著,有太多太多的人可以證明這一點。
這個死去的林思明,不是哥哥!
她的腦袋裡炸起了一個又一個驚雷,整個人暈暈乎乎,感覺站立不穩。
那……哥哥又是誰?!
“啪嗒。”
手腕一陣冰寒。
她迷茫地低頭看去,只見聞澤手中握著一隻銀白的鐐銬,扣住了她的細手腕。
她望向聞澤。
只見他面無表情地把另一邊鐐銬抓在手中,微微用力,將她拽到他的身邊。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嚴肅,就像一位最公正的審判官。
“林思明死亡之後,有人頂替他的身份,在綠林生活了整整八年,直到綠林淪陷。這個人,便是殺害林思明的最大嫌疑人——需要如此處心積慮隱藏身份,必是亡命之徒。”
聞澤唇角微勾。
“雲悠悠,你是他的同謀嗎?”
他牽起她另一隻手。
動作溫柔,就像他用最紳士的動作扶她離開星空車,帶著她走向金頂餐廳時那樣。
她尚未回過神,隻怔忡地看著他把她的兩邊手腕放到了一起,準備銬上。
他的面容清冷俊美,周身散發出禁欲氣質。
就在那隻鐐銬圈住她的另一邊手腕、即將把她的雙手銬在一處時,他的呼吸忽然亂了一拍,沉炙的氣流重重拂過她的耳畔。
她受驚,抬頭望向他。
他及時垂眸,鴉長的眼睫掩去了晦暗眸色:“……接受調查,可有異議?”
她發現他的嗓音啞了很多。
她飛快地搖搖頭:“沒有異議,殿下,我也想要知道哥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向來非常識時務,此刻意識到哥哥很可能尚在人世,她立刻調整好了心態。
聞澤手指一頓,沒有銬住她兩隻手,而是將另一邊鐐銬扣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雲悠悠錯愕地看著他。
“你是重要的人證,”他微微眯著眼,神色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慵懶,“我親自押你回去。”
雲悠悠:“……殿下。”
他輕笑著,大步向外走去。
她不得不小跑著跟在他的身後。出門的時候,他腳步微頓,偏過頭來看她,皺著眉。
灰色的雲層恰好分開了一瞬,一縷恆星的光芒正正灑在他的側臉上,為他鑲上了一道金邊。
她背著光看向他,被這幅半剪影狀態的盛世美顏晃得眼暈。
“誰說你是苔蘚。”他語氣不滿,“你也不是星星。”
她眨了眨眼睛。
“……哦。”
這一刻的殿下,竟然有那麽幾分孩子氣。
就像,他說要送她花園一樣。
“哪裡是你的最初,你想要什麽奇跡。”他淡聲問。
雲悠悠神色一滯。
她還沒來得及去深想哥哥留下的這句話究竟有什麽深意。
聞澤卻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你不是苔蘚,而是最美麗的小星星。回到最初,哥哥把奇跡送給你做禮物。”
這是……哥哥的線索啊。
雲悠悠不禁屏住了呼吸。
最初的奇跡。她在情緒最崩潰的時候,曾經告訴過哥哥她的過去——在礦道裡盼望爸爸媽媽回來,就是她最初渴望的奇跡。
哥哥這是什麽意思?
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殿下呢?
在她躊躇時,只見一架星空車駛到了別墅門口。
流線的車身,銀白的色澤,是聞澤平時使用的那架星空車。
雲悠悠有些迷茫——這裡不是危機四伏、被蟲族侵佔三年的綠林嗎?殿下怎麽是開著星空車來的?
聞澤隨手把這個傻乎乎的家夥拎起來,塞進他的個人艙。
兩個人的手腕銬在一起,行動略有一點不便,他幾乎是擦著她、從她柔軟的身體上碾過去的。
“說出你的秘密。”他摘下自己手腕上的半隻鐐銬,順手往車頂上方的扶環上一扣,然後開始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