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催眠結束,雲悠悠就像溺水者探出水面,驀地掙扎著坐了起來。
一雙有力的大手攬住了她,把她扣進懷裡。
“殿下……”
她不用抬頭去看,也能知道這個熟悉的懷抱屬於誰。
她回來了,從暗無天日的過往,回到了當下。
“嗯。”聞澤的聲音平淡地從頭頂傳來,“情感阻斷劑摔壞了,於是我親自前來。”
她的嗓子裡溢出輕輕的嗚咽。
“殿下……”
“咳,咳咳!”白榮醫師敲桌提醒,“不覺得這裡有人很多余麽?”
她不滿地盯著皇太子殿下。
聞澤和雲悠悠一起望向這位醫師。
“……”
雲悠悠不好意思地說:“沒有那回事,白醫師請您自信一點,您並不多余。”
“……”白醫師生無可戀,“再不進行引導問話,這次催眠將失去效果——二次催眠的話,潛意識也許會自行修整記憶,無法保持準確性。”
聞澤松開雲悠悠,安撫地拍拍她的背:“放心把一切告訴白醫生。”
“嗯嗯。”
在醫師的指引下,雲悠悠將事件經過複述了一遍。
每一次她的脊背微微顫動時,都會有一隻溫熱的大手落在後心,不動聲色地給予安撫。
白醫師的問題逐漸深入。
“所以,在一切結束的時候,那個小男孩仍然存活?”
“是,是的。”雲悠悠的聲音抖得厲害。
白醫師安撫地搖了搖頭:“按照你的描述,那樣的情況下,已經沒有任何醫療手段能夠幫助到他——他只是在等死而已。你並沒有拋棄他,而且,你身中幽暗深海,也沒有能力幫到他。”
她把腦袋垂得更低:“我……我知道。”
“不需要自責。”白醫師很有魅力的嗓音回蕩在耳畔,“現在告訴我,你看清那張臉了嗎?救你的人,他長著什麽樣的臉。”
雲悠悠點了點低垂的頭。
醫師和聞澤對視一眼。
“能不能向我描述一下它?”
“是殿下的臉。”雲悠悠下意識地抬頭看聞澤,“聞澤殿下的臉,十七八歲的樣子。不僅是那一天,在接下來的三年中,哥哥一直都是那樣的臉,沒有任何變化。我確定。”
聞澤:“……”
白醫師:“……”
半晌,她聳了聳肩:“噢,殿下,我覺得這已經不屬於催眠范疇了。”
“所以?”聞澤淡聲問。
醫師非常嚴肅地說:“這是整形領域的裡程碑事件。”
雲悠悠:“……”
聞澤:“……”
最終,這位心理和催眠領域的專家得出的結論就是,無論什麽樣的催眠術,都不可能替換掉一個人記憶中某人所有的臉。
答案只能是“奇跡”。
*
神不守舍的雲悠悠被聞澤帶回了他的私人房間。
他很隨性讓她坐在他的身上,松松擁著他,坐在書桌後面處理公務——第一次“火炬行動”之後,殿下已經快要被各方發來的文件淹沒。
“弄丟了你的阻斷劑,給你人道關懷而已。”他很平靜地說,“不需要有任何壓力。”
“嗯。”她低低地應一聲,把頭倚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她有一件事很想向他坦白,可是看他在專注地做事,就一直說不出口。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聞澤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隨意地垂頭看了她一下,低低問:“有事瞞著醫師?”
她的肩膀不自覺地縮了一下,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聞澤淡笑:“沒什麽大不了。還記得幾個小時之前我做了什麽?”
她怔怔看著他,心臟在胸腔中越跳越快。
殿下他,什麽都知道了。
幾個小時之前,他親手殺掉了行刺他的三殿下。
“沒什麽大不了”,別人說出這句話也許沒有什麽分量,聞澤卻不一樣。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嗯。”
她看著他的眼睛。
“說吧,沒事的。”他說。
他給了她溫度和力量,讓她情不自禁地開口:“我看著小威一點一點被他們弄壞,心裡就像裝著一頭暴虐的野獸,想要衝破桎梏,把眼前的一切撕成碎片。哥哥救起我時,小威還沒有死。我用眼神央求哥哥,請他幫我……送走了他。”
哥哥的手法非常利落,不到1/3秒,一切就結束了。
她緩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的病,如果沒有得到緩解的話,會讓我喪失意識,像野獸一樣攻擊周圍的人。我是個……危險分子,殿下,其實對於我來說,用阻斷劑治病,縮短自己的生命……是最正確的做法。”
手臂忽地一緊。
她垂下眼睛去看,發現聞澤很嫌棄地用兩根手指在捏她的細胳膊。
“危險分子?雲悠悠,你未免過於高估自己。”他輕輕一哂。
雲悠悠歎氣:“殿下,在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我的確有能力傷害到您——我曾讓哥哥受了不少小傷。”
“呵,”聞澤笑,“我一隻手就能打敗他。”
“……”雲悠悠原諒了殿下偶爾的孩子氣,“……您現在知道問題有多麽嚴重了!可以給我阻斷劑嗎?”
“不是可以用我來代替麽。”聞澤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點和他平日氣質大相徑庭的輕佻,“實在不行,我可以和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