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怎麽就沒想著送她一台新光腦呢。
“嗯。”他淡淡地應,“什麽時候舍得換掉它, 我送你新的。”
她動了動嘴唇,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指絞在一起,猶豫著怎麽開口拒絕。
他側頭微笑:“當作一起冒險的紀念。”
“哦……”
她的心裡輕輕一松,旋即,想起了他剛才說過的話——等到母蟲死後,想見他就不容易了。
紀念嗎?感覺就像快要分離, 以後再也沒什麽機會見面。
心口空落落地沉了一下,回復原位時,不知道從哪裡牽出來了一縷酸澀,從胸腔牽到了眼鼻,讓她整個人都變得酸溜溜。
“我也會送您一份禮物當作紀念的。”她輕輕揪著衣服,鎮定地告訴他。
“嗯。”
星空礦車從翹起半邊的木台上穿過,滑過一道巨大的彎。
距離目的地更近了。
“轟隆隆——”前方傳來了悶雷一般的震動。
聞澤低頭看了一眼能量條。
不足50%。
他的動作讓雲悠悠心頭一跳,她緊張壓低了聲音:“有狀況?”
“高階成蟲。”他的語速沒有變快,聲音依舊清冷平靜。
雲悠悠攥緊了雙手。
她知道,此刻自己應該主動提出建議,讓殿下返回主艦,等到能源恢復之後再繼續探險。
“殿……”
他淡聲說:“動靜太大,很快會把後面巢穴中的蟲族引來,就算此刻有活口,也撐不了幾時。”
她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
聞澤沒有再說話,他拉動操作杆,全速掠往轟鳴聲傳來的地方。
“拾荒隊”的基地都在地底。
老加爾的地盤是一個礦業大集團留下來的地下基地,基本的生活設施還算齊全,有厚重的鐵質電梯直通上下——最開始的時候,雲悠悠總愛蹲在電梯口,期待奇跡發生,爸爸媽媽回來接走她。
如果哥哥在這裡的話,他一定會封掉電梯,就像綠林大學地下實驗室裡面那兩個幸存者一樣,藏在安全的密室裡面等她,贈給她“奇跡”。
但此刻,礦道深處傳來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巨蟲在拆大門。
雲悠悠屏住了呼吸,手指攥得生疼。
“殿下,”她的聲音輕而堅定,“您在前面路口放下我,把能源槍留給我,然後您離開!”
車艙中的溫度陡然下降。
幾秒鍾之後,雲悠悠聽到了聞澤溫和平靜的聲音:“想留下來殉情?”
她轉頭看他,發現那張冰雕玉琢的臉上露出了溫柔至極的微笑。
笑容好看得令她心驚。
“殿……”
“不想死就閉嘴。”他頓了下,“想死也閉上。”
雲悠悠:“……”
星空礦車掠過一個彎。
“錚——滋——”
眼前豁然開朗!
數條礦道匯聚在前方終點,山岩中隱隱露出深嵌的鐵質壁壘,兩扇高達近十米的厚重的黑色鐵門緊緊閉合,中間交錯著鐵齒。
一隻腹部幾乎全黑的巨蟲拖著長長的黏液條,從電梯井道爬到鐵門旁邊,它揚起前鉗,卡進黑色的厚重鐵門,撬動那些巨大鐵齒的同時,不斷地用身體轟撞這兩扇鐵門,發出山崩一般的悶震。
“滋——錚——隆隆隆——”
聞澤輕嘖一聲,眉頭緩緩蹙攏。
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操作儀,指尖若有似無地掠過發紅的能源條。
擊殺這隻成蟲不是什麽大問題,問題是空能。
主艦系統修複時間未定,失去星空車、身陷地下面對未知……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就在這時,只見黑色鐵門上方悄然裂開一道長寬各二十公分的炮口,一支輕型炮筒架了出來,自上往下對準這隻成蟲的脖頸,發射!
“嘭——”
火光四濺,濃鬱的硝煙彌漫出骷髏頭的形狀。
這一炮,幾乎是貼著成蟲的脖頸轟下去的。
遺憾的是,這是一隻恐怖的高階成蟲,礦業使用的火炮威力不足,無法徹底擊穿它的硬質甲殼,只是在它的脖頸上製造了一道流淌出粘液的裂口。
高階成蟲被徹底激怒,只聽“哢滋”一聲,兩道利鉗徹底卡進了鐵門門縫,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牙齒發冷的刺耳摩擦聲,兩扇厚達數米的鐵門竟被它生生撬動!
雲悠悠的心臟幾乎跳出了喉嚨。
“有人!裡面有人!一定是哥哥!”她的聲音帶著興奮的顫意。
“雲悠悠,”聞澤冷靜得近乎冷酷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擊殺這隻成蟲,星空車將空能。你確定要救嗎。”
仿佛一盆冷水澆在了她滾燙的胸口。
她一頓一頓地轉過眼睛,和聞澤對上了視線。
他的臉色很平靜,雙眼直視她。
他已年近三十。站在如今的位置,每一日都在踩踏深淵邊緣,每一夜都在抗衡海嘯撞擊,這麽多年,早已練就了鐵石心腸。
哪怕確定舊日好友與自己就隔著一扇門,他也可以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但這一刻,他想聽她說。
他非常想知道,眼前的女孩在他的心裡究竟有多大分量,如果她哀求他,有沒有可能動搖他不變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