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只是服藥。”他說,“男朋友的表現會好上十倍。”
他頓了頓,慢條斯理地補充:“女朋友應該很快就能知道。”
雲悠悠呼吸一滯,剛恢復的白皙耳朵尖再一次燙得熏人。
洗過澡、吹幹了頭髮之後,她穿著小白裙躺在松軟舒適的星空被裡面,裹成一隻蠶蛹,被聞澤松松地擁在懷裡。
該說正事了。
話到了嘴邊,她的心口忽然湧起一陣酸澀。
不久之前她用自己的安全試探了哥哥的母親,現在又要在殿下面前“檢舉”哥哥本人。
看著她的情緒低落下去,陷入漫長的沉默,聞澤並沒有催促,只是隔著星空被輕拍她的身體,就像哄一個小嬰兒一樣。
雲悠悠一點一點抿緊了唇。
她想起那些死去的嬰兒,想起地下實驗中慘無人道的一幕一幕。
她需要知道真相。
攥了攥手指,她堅定地開口:“殿下,哥哥給林瑤的那個文包有問題。韓詹尼與林瑤破解文包的時間點,與星網暗影增長的時間點完全吻合。”
她抬起頭,對上聞澤清冷幽黑的眼睛。
半晌,他緩緩啟唇:“我曾經無條件信任西蒙。”
她張了張口,輕聲問:“現在呢?”
他淺淺笑了下:“我相信他的心中仍存善意。”
全家含冤而死,換作任何一個有志氣的人,必定都會拚死討回公道。那麽,如果敵人太強,並非一己之力能夠抗衡呢?在仇恨的驅使下,幾個人可以守得住本心,不墮入黑暗深淵?
“殿下,您是對的。”她的眼角沁出一滴小小的淚珠,“那次在地下基地,您堅持不用哥哥留下的儲存卡修複星網,其實是因為心存疑慮,對吧?”
他很照顧她的情緒,當時用的理由是“西蒙留給林瑤的不會是好東西”,並沒有說過情敵半句壞話。
“嗯。”
“您真是一位溫柔正直的紳士。”她非常認真地感慨。
聞澤:“……”
每一次聽到她把馬屁拍得如此老土,都會讓他感到啼笑皆非。
“只是解決問題,防止內訌而已。”他懶懶地把手掌放在她的腦袋上,“沒你想的那麽偉大。”
“您太謙遜了!”
“……”
為了拒絕尬吹,聞澤隻好再一次行使男朋友的權利,用淺吻啄住她的唇。
接下來的三十分鍾,連空氣都變得溫柔。
他擁著她,像普通男女朋友一樣聊一些過往趣事。
雲悠悠發現,他並不為過往戰績驕傲。在他看來,那些只是一件件再尋常不過的公務,要辦,便辦了。
讓他感興趣的是各個星域的不同風貌,他喜歡聽各個星球上的老人講述他們獨特的神話或歷史故事,然後保持著溫和完美的微笑臉,在心裡默默給這個星球貼上一個獨屬於它的標簽,比如“從不看路以致總是摔跤的巨人”或者“追逐星光不知前方是深淵的少女”。
每一個標簽後面都帶著一串很有邏輯的系列故事。聞澤敘事非常簡潔,三言兩語就將一個個不同星球的地域人情展現在雲悠悠的面前。
她按捺不住自己的馬屁之魂:“殿下,您如果不做皇太子的話,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社會人文和歷史學家!”
“……”
聞澤漸漸適應了她的風格。
他默了片刻,語氣依舊溫和,話風卻急轉直下。
“在帝國殖民之後,巨人和少女都死了。”他淡淡地說,“所有星域隻余帝國的面貌。”
她感到悲傷。
“殿下,帝國又像什麽呢?”她問。
聞澤的睫毛動了下,唇畔露出溫柔和煦的笑容,聲音清朗,緩緩吐字——
“蝗蟲。”
從一個星域到另一個星域,侵略,掠奪,收割,拋棄。
快節奏、高速運轉、唯利是圖。
雲悠悠出生在礦星,自幼深受其害。看著滿是傷疤的大地,她總是忍不住幻想曾經鬱鬱蔥蔥的“綠林”,如果沒有遭遇可恥掠奪的話,在那樣的地方生活一定會安寧舒適。
而不是上位者盆滿缽溢,底層掙扎求存。
她沉默了一會兒,從星空被中探出一隻手,默默牽住了聞澤的手指。
“殿下,我認同您的理想,會陪您一直走下去,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聞澤瞳仁微震,旋即,黑眸中浮起了璀璨的笑意,薄唇微啟:“女朋友,現在還沒到婚禮誓詞環節。”
雲悠悠:“!”
她漲紅了臉蛋:“殿下,我只是以一個軍人的身份向您宣誓效忠。”
他擁過她,把吻落在她的額頭。
“不衝突。”
帶著笑的低沉嗓音帶起一圈圈漣漪。
*
聞澤把雲悠悠帶到書房。
經過近三百個小時的全功率檢索,儀器成功探測到了與地下基地那台量子計算機連接的另一端口。
西蒙·林德身處的地下秘密實驗室的位置。
雲悠悠注意到,剛才踏進書房的時候,光屏上的讀條正好走完——也就是說殿下算好了時間,卡著點帶她出來,以免她焦慮。
殿下實在是太為別人著想了!
看著她傻乎乎感動的表情,聞澤不禁抬起手摁了摁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