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心裡,開始隱隱有所觸動。這種感覺非常奇異,她很明顯能感覺到自己進入了某種氣場中。
非常微妙的感應。
就像殿下生氣的時候身上會散發寒氣一樣,前方那個東西也在釋放清晰明確的生物場。
腐敗、糜爛……她很難用語言描述這個東西帶來的不適,只知道胸腔發緊想嘔吐,並且身上浮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
這應該是一個非常強的生物磁場,但它,有些不一樣。
它帶著很濃的指向性,讓她的腦海中不斷地出現很多並不美妙的畫面——漆黑幽暗的墳地、發霉腐臭的沼澤、爛在荒野裡的屍首……
雲悠悠知道生物都有磁場,人類也有。
並且人類的生理、心理狀態會造就不同頻率的生物磁場,它可以準確地反應一個人最真實的狀態。
人死了,磁場就沒了。
等……等等!
她的腦海裡劃過一道令她寒毛聳立的光芒。
心臟先是漏跳了一拍,然後開始瘋狂地撞擊她的胸腔。
在這份充滿了死亡和腐爛的生物磁場刺激之下,雲悠悠陡然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問題。
生物死了,磁場就沒了。
那麽地磁消失,是不是意味著……星球死了呢?
星球死了?所以它曾經活過?
【只有強如恆星,方能保護自己。】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難以言表的恐懼感攫住她,讓她的身軀不自覺地發顫。
一百多年前,綠林礦星的星源礦被掠奪一空,在那之後,地磁急遽消失,蜜蜂、螞蟻以及大量海洋生物群率先滅絕……聯想到殿下提過的那個有關蜂、蟻集體意識的理論,她感覺後腦陣陣發寒,仿佛有一雙冰凍的大手緊緊攥住了她的頭皮。
她仿佛窺見了冰山一角。
雖然無法想象出水面之下的全貌,卻已足夠令她不寒而栗。
深吸好幾口氣之後,她看了一眼光屏上的倒計時,立刻冷靜下來。
只剩37分鍾了。
掠過一條較細的甬道,突然襲來的明亮深紅光斑令她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
抿緊唇,謹慎地靠近。
深紅光斑漸漸變大,她有一種自己正在靠近血色煉獄的感覺。
終於,抵達甬道的盡頭。
她停下腳步,放眼一掃,不禁呼吸凝滯。
眼前是斷崖一般的深坑,密密麻麻的蟲巢通道就像密布在山壁上的孔洞,環繞著這個坑,以及坑中深紅色的巨花。
光芒來自它。
它太大了,布滿了整個地下空間,並向著看不見的深淵底部以及四面八方無限延展。她能看見的部分,也許只是它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或者萬分之一。
它那些深紅的花瓣看起來就像是用腐肉堆疊捏造而成,醜陋、猙獰、散發出惡臭。在這些深紅的花瓣下方,密密地盤踞著無數條漆黑蠕動的花須,流出純黑的粘稠汁液,花須周圍全是蟲族的屍首,腐爛的、半腐爛的、仍然新鮮的。
它們都是被自己的同類殺死的,勝利者可以伏在這朵深紅巨花之上,享受饕餮盛宴。
科學家們對“母蟲”的判斷全是錯的。
它根本不是蟲族之王,這些蟲族並不是它召來的仆從和守護者,而是……圍向腐屍的蒼蠅和禿鷲。
雲悠悠按捺住眩暈的惡心感,用真實視野一處一處掃描暴-露在深坑之中的區域。
那些被啃咬得坑坑窪窪的花瓣裡面,深嵌著一隻隻腹部巨大的“親王”級成蟲,花瓣下方的黑色花須上也不知道懸掛了多少蟲子。
景象觸目驚心。
倘若驚動這些蟲的話,她絕對沒有半點逃生的可能。
還剩16分鍾。
心臟“怦怦”直跳,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哥哥怎麽可能在這裡生存呢?
任何人類都不可能在這樣的地方生存。
生命檢測儀掃描完畢。
這裡只有蟲族,以及一個模糊的巨大暗影。
“哥哥……”
絕望感從心底漫上來,她覺得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看見他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靜靜地站在蟲洞邊緣,陪著不存在的哥哥,度過最後十幾分鍾。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嗒、嗒、嗒。”
“嗒、嗒、嗒。”
身後傳來了幻覺一般的腳步聲。
真實視野可以觀測360度無死角區域,她的身後什麽也沒有。
但是腳步聲卻越來越清晰。
雲悠悠的心臟“怦怦”直跳,她緩緩轉身,望向空無一物的蟲巢通道。
——她看見了一個人!
“怦怦!”
他穿著紫黑色的佔星長袍,頭上戴著鬥篷大兜帽,面孔隱藏在陰影之中。
他在她身前五米處站定。
雲悠悠艱難地吸氣,垂在身側的機械手不自覺地想要揪住一些什麽東西。
她見過“它”。
在那個地下實驗中心的中控室,這個虛擬影像曾對她說過兩句話。
——“HI。”
——“BYE。”
“哥……哥哥?”她發出極微弱的機械音。
星星雖然是小型機甲,但也足有近十米高,在她的角度,無法看見鬥篷下的容顏。
身穿佔星長袍的人慢慢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