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東西很少,一隻星空箱就能全部收容。
看著乳白色的星空箱,她微微發了一會兒愣。這隻星空箱是三年前哥哥為她準備的,她完全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麽拖著它獨自登上了離開綠林的最後一艘運輸船。
怔了片刻,她拖著這隻箱子走出房間。
站在門口時,她回頭看了看這個自己在裡面生活過三年的地方。
她的東西都收拾完了,沒有遺漏。它現在看起來和她入住的時候沒有什麽區別,顯得有一點空曠。
“殿下,無論我身在何方,都會永遠為你祝福。”
眼睛微微有一點濕潤,她的心情有些酸,也有些甜。
*
離開別墅之後,雲悠悠沒有回頭,徑直登上了通往第五軍區的輕軌列車。
現在是晚上8點多,列車很空,整節車廂裡隻坐著她和一個帶嬰兒的年輕媽媽,那位年輕媽媽大約是看過一些搶奪嬰兒的報道,對陌生人充滿警惕,很小心地挪開了幾行座位。
雲悠悠也無心和人攀談。
兩個半小時的路程,夠她伏在合金小桌板上睡一覺。
她把星空箱放到座位下面,取出清潔濕紙巾擦乾淨小桌板,然後緩緩伏在冰涼的桌面上,用手背墊著臉頰。
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景物,她怔怔地想:等到列車抵達終點時,應該已經知道太子妃是誰了。
無論孟蘭晴還是韓黛西,都給她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她的心裡沒有嫉妒,也沒有酸澀,只有對聞澤的祝福以及一絲絲沒著沒落的空曠。
就像那個忽然空了很多的小房間。
她並沒有去多想關於綠林的事情。那件事對於她來說,就像一隻層層包裹著迷霧的荊棘球,她必須接觸到它,一點一點剝開它之後,才能去看、去思考。
很快,她迷迷糊糊、又帶著一絲清醒進入了夢鄉。
事隔多年,她第一次夢回那個血色夜晚。
陰暗的巷道,潮濕的空氣。
男人剛剛徒手擊殺了七名匪徒,體溫很高,手臂肌肉隱隱殘留著一點興奮的顫抖。
他抱起她,像抱著一隻路邊撿到的小病貓。
“目擊者啊……”他歎息,“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雲悠悠的心臟劇烈地跳動,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列車上做夢,還夢見了哥哥。
難道是因為她離開了殿下,即將奔赴那個有哥哥的地方,所以他到夢中迎接她嗎?
她的視線微微顫抖,自下往上,越過他看起來非常瘦削的身軀,攀過喉結,落向他的側臉。
……他的臉。
雲悠悠忽然呼吸一滯。
她看到的不是那張神似聞澤的側臉,而是……燒傷治愈、疤痕脫落之後的臉。
巷道昏暗,只有月光照明,這樣一張臉倒是不會顯得可怖。
她能感覺到他不願意被她注視。她記得,當年這個時候,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想要碰觸他、親吻他的臉頰,以虔誠的、朝聖的心態。她根本不關心他的臉是什麽樣子,那個時候,她心中海嘯般的感情早已衝走了全部理智,她只知道,他是帶她離開地獄的神祇。
她微微怔了片刻,然後抬手覆上他的臉。
‘這個觸感才對嘛……’心裡莫名浮起了這樣一個奇奇怪怪的念頭。
“哥哥。”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喚他。
她被自己的聲音吵醒。
睜開眼睛,看見列車呼嘯在原野。
她愣了很久很久。
……是因為審查長讓她看了那張照片,所以她把它帶入了夢中哥哥的臉嗎?
*
星空宴廳。
到了該宣布太子妃人選的關鍵時刻,宴會場上的貴族們個個都打起了精神。
今天難得殿下參與了晚宴與舞會,遺憾的是,他還是沒有走下舞池與眾人共舞。聰明的人都能看出來,殿下今日本來打算與白裙小姐一起跳開場舞,可惜她離開了,殿下也敗了興致。
此刻,殿下已經消失在帷幕後方足足二十五分鍾了。
等到他再次出現,一定就會宣布那個大消息。
誰也沒想到的是,皇太子早已經秘密返回了星河花園——他是回去處理手掌上那幾枚帶著橙汁的玻璃碎片的。
太子殿下的身體金尊玉貴,再小的傷口都不容忽視。
進入別墅之後,他沒有直接前往醫療艙,而是先回臥室換下那件華麗的恆星長袍,穿上便裝,然後順路經過某一個小房間,隨手推開虛掩的門。
眼睛一空,胸口也一樣。
沉默片刻之後,聞澤召見了老管家。
“她什麽時候離開的?”
老管家維持著完美的儀態,用機器人一樣的語氣回答:“大約19點50分。”
收拾了東西就走了。
“除了她自己的個人用品之外,還帶走了什麽?”聞澤用一種並不關心這個人,而是關心失竊物的口吻問道。
老管家垂著手,恭敬地回答:“五支情感阻斷劑。”
“……”
聞澤瞳仁收縮,心口仿佛挨了一拳。
第36章 (雙更合一)“你贏。”……
列車停靠在站台。
雲悠悠下了車, 踏出緩緩向前流淌的指示光帶,然後站到巨大的全息路牌前,認真研究前往第五軍區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