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竟是如此喪心病狂!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她緩了幾口氣,冷靜地追問:“路維德是誰?做護膚品的是哪一個公司?”
男人不假思索:“路維德是這一帶的老大啊,巴頓男爵的侄子,惹不起的大人物。公司就是以前的維恩生化集團,現在很低調,隻做線下精品項目,除了巴頓男爵之外,公司背後還有真正的大人物。”
雲悠悠想了一會兒都沒盤清楚男爵這個官到底有多大,也無法想象他背後更大的人物有多大。
“你還知道別的嗎?”她虛心請教。
男人搖了搖頭,眼睛裡流露出一絲遲疑。他的理智告訴他,必須殺死眼前的女人,她們知道了他的秘密,會給他帶來一場大禍,但情緒到了胸口,卻又像是沉進灰色的泥沼一樣,懶洋洋不太提得起衝勁來。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這兩個女人如果要逃跑或者撥通訊求救的話,就殺了她們。
雲悠悠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裡。
她說:“你不覺得自己活得很累嗎?想想自己失敗的人生,明天、後天、將來每一年,你能找出什麽想做的事情嗎?有任何事情能夠讓你感覺快樂嗎?”
男人茫然搖了搖頭。
她聳聳肩:“那你有什麽恐懼的事情嗎?被抓住?被判刑?想想牢獄裡面的生活,它會讓你感到一絲不愉快嗎?”
男人怔怔張開嘴巴,搖頭。
“所以你現在這樣活著,和坐牢有什麽區別呢?也許唯一的區別的是,被抓住之後你就再也不需要東躲西藏,像下水道裡的老鼠一樣。”雲悠悠循循善誘。
男人皺著眉頭,認真思索。
雲悠悠平靜地對他說:“其實,你根本沒有必要和我們兩個人拚命,就算你能贏,也會付出相當沉重的代價,這樣做毫無價值,也無意義,反正你的生活不會變得更糟,沒有什麽能夠令你懼怕,不是嗎?你太累了,不如開著車回家去吧,到了家裡,好好睡一覺再說。”
“好吧。”男人想了一會兒,彎起食指,堵了堵一隻流下清鼻涕的鼻孔,然後爬上他的運貨車,嗡嗡駛向另外一條路。
雲悠悠回過頭,看見年輕媽媽把嬰兒死死摟在胸前,拚命用自己的臉蹭它的小臉,滿臉都是淚,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眼睛裡滿滿溢出劫後余生的光。
“不安全,先離開這裡再說。”雲悠悠提了提氣,和年輕媽媽互相拉扯著,登上了一輛吱吱呀呀的破舊運輸車。就像兩個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重傷士兵。
在地獄邊緣溜達了一圈的嬰兒終於閉上嘴,沉入夢鄉。
哭鬧的嬰兒如果是惡魔,那麽睡著的嬰兒一定是天使。
它的臉蛋又嫩又圓,充滿了生機活力。
精疲力竭的雲悠悠和年輕媽媽都有一種車輛正在帶她們駛往天堂的錯覺,搖搖晃晃,飄飄蕩蕩。
“姐妹,大恩不言謝。”歇了一會兒,半癱的年輕媽媽擦了擦唇角的血漬,對雲悠悠說,“我叫白英,我丈夫是特戰隊第三分隊的隊長戴毅,今後有什麽賣命的活計,隻管吩咐他!”
雲悠悠笑著擺了擺手,眼睛裡亮晶晶一片。
她看著躺在母親懷裡安然入睡的小天使,覺得自己心裡也暖暖的,一些陳舊的傷痕得到了深層次的治愈。
車輛漸遠。
*
不知過了多久,沿途追來的侍官在站台外面找到了一隻空瓶子,瓶底還殘留著小小一汪紫黑色的情感阻斷劑。
坐在書桌後方的聞澤面無表情地看著視訊畫面中的空瓶。
它靜悄悄地躺在荒僻的道路邊。看著它,仿佛能看見一個女孩漸漸走進荒涼寂寥的世界。
離開他幾個小時之後,她再次使用了一支情感阻斷劑。
時間已是23:55。
他曾許諾,關於太子妃人選,今日之內給出一個結果。
“雲悠悠。”聞澤精致的唇角扯起冷戾笑意,咬牙歎息,“你贏。”
*
老舊的自動運輸車吱呀作響。
年輕媽媽白英緩過氣之後,撥通了丈夫的通訊。
對面那位特戰隊小隊長只聽了個開頭,就差點瘋了。
他沒敢吼自己的妻子,責問她為什麽要一個人偷偷往軍區跑,隻忙著“咣咣鐺鐺”地帶人往外衝。他要求妻子開著通訊,他要隨時觀察她的周圍有沒有危險出現。
雲悠悠害羞地避開了鏡頭,伏在老舊的車窗上,靜靜地凝視著道路兩旁荒僻的廢棄建築物。
她聽到視訊對面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帶著哭腔低低地喊:“你們要是這樣出事,叫我後面的日子怎麽活!”
她的眼睛忽然就濕潤了。
剛才往上衝的時候,她是無牽無掛的,心裡面誰也沒想。此刻冷靜下來想想,如果她真的出事,她也不必擔心任何人會難過,會為她悲痛欲絕。
因為根本沒有那樣一個人啊。
她在這個世界上,什麽羈絆都沒有。
視訊對面,特戰隊小隊長的軍用星空車已經起步,載著七八個荷槍實彈的隊員,正在火速趕來。他隨時向妻子報告自己的準確位置,並用嚴肅且安撫的口吻讓她再撐一段時間——精準到幾分幾秒。
雲悠悠輕輕抿住唇,身體縮成更小的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