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飛機帶起的噪音在寂靜的夜空裏來回環繞,一時之間談卿也不知道賀明鈺有沒有聽清
但無論賀明鈺有沒有聽清。
談卿都很不喜歡別人跟他提到鳳凰。
有什麼可提的?
要不是那只蠢鳥非得自己大包大攬,講什麼因果迴圈,求什麼報應不爽,還說讓他以後好好做妖——
死都死了。
陰魂不散。
談卿原本就因為已經殺了賀輝而顯得有些煩躁的心情被顏木再次撬動開來,連看向顏木的視線都帶了幾分醞著血腥味的殺意。
妖畢竟是妖。
就算再怎麼小心謹慎,再怎麼拘束嚴謹。
一旦沾了血,舔了血,難免有幾分心神微蕩。
血是甜的。
就算賀輝那種已經年過半百的歲數,又擁有一顆髒的不能再髒的心臟的人類——也有著腥甜的血的氣味。
談卿臉頰上原本沾著的血已經在前來尋找小崽子的路上被他匆匆忙忙的抹的一乾二淨。
現在突然想起,談卿甚至有些後悔當時沒再喝兩口。
血與肉。
陰暗與污穢。
數次雷劫和不見天日。
或許。
大妖本就不該妄想渡劫飛升。
偏偏鳳凰總要在夢回時分告訴他妖與神之間只有善惡的交界。
真是騙子。
談卿眉眼一斂,目光幽沉的掃在了站在對面的顏木身上:“看在都是同類,你修煉不易的份上。我給過你好幾次機會了。問你最後一次——你是誰?”
原本極淡的殺意在空氣中慢慢叫囂升騰,漸漸變得濃烈開來。
大妖的感官能力遠遠要比普通人類強出太多。
談卿勃然陰沉的臉和他躍然紙上的凶意幾乎毫無遮擋的全數被顏木接受過去。
顏木卻笑了笑,看著談卿,輕聲道:“你不會記得我的。”
“談卿,你永遠不會記得我。”
顏木慢慢的用一種近乎寂寥的聲音:“你記得那個小姑娘淡紫色的裙子,記得你身邊每個夥伴的生辰,甚至連你養的老母雞孵雞蛋你都能記住小雞仔的破殼日……但你從來不會記住我。”
談卿:“……”
不是。
談卿尋思著自己應該也沒這麼健忘吧。
這得是多沒存在感,既能做到這麼瞭解他的情況,又能毫無遺留痕跡的。
談卿撓了兩下下巴,又多看了顏木一眼。
雖然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有這種感覺,但談卿還是能感到顏木身上的妖氣……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熟悉的像是來自自己。
但談卿仔細回想了好幾遍,卻無論如何都對自己曾幾何時送過哪只小妖怪修為或者妖丹毫無記憶。
身為大妖,這種情況實在少見又危險。
談卿收回視線,歪了歪頭,像是已經做出了決定:“你的修為是不錯,但憑你現在……應該也打不過我,你如果真的不說自己是誰,我會殺掉你的。”
顏木勾唇笑了:“當著賀明鈺的面?卿卿,你不怕嚇到他麼?”
談卿:“……”
像是要印證顏木說的絲毫沒錯。
還沒等這句話的話音落下,頭頂懸空徘徊了好幾分鐘的直升機終於找准了一個合適的位置。
懸梯從直升機上放了下來。
賀明鈺的身影便出現在懸梯另一端的盡頭。
由於距離的關係,近看起來高大挺拔的身姿此時遠遠看去竟顯得分外脆弱。
就像是任何一個普通人類那 樣,根本經不起一絲一毫的攻擊。
顏木的視線同樣也朝那架懸梯看了過去。
他眯了眯眼,像是喟歎,又像是感慨:“真是脆弱又無助的人類,到底有哪里好。卿卿——”
“原本我不想親自動手的,但是怎麼辦呢?我現在好想親手殺了他啊。”
談卿:“???”
談卿的注意力多半都在賀明鈺身上,分了一耳朵留給顏木。
還沒徹底消化完顏木這句話。
便見對面的那套深灰色西裝一晃,已經從原地瞬間消失。
大妖的速度遠非一般人可比。
尤其拿出全速的時候,正常人的視野根本無法捕捉到任何的蹤跡。
夜間的叢林飛行本就受到頗多阻礙,空中懸停之時駕駛員更要忙著注意角度和距離,根本分不開精神關注幽暗的樹木之間會有什麼存在。
而談卿卻看得清清楚楚。
那道矯健的飛速的往賀明鈺那架懸梯的方向撲了過去!
只差十幾米。
“等等——!”
談卿立時轉身。
身形一移,猛地朝顏木的位置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