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不同的口吻發了那兩封郵件後,第二天紐約那邊沒有出現什麼異常,不過陸不破卻更加不放心了。就他對王芷的了解,那家夥肯定不會罷手,而且一定會查是誰給段羽發的那幾封郵件。陸不破希望王芷來查,這樣就可以把他的注意力從西門身上轉移。
其實陸不破想得很簡單,段華死了,西門和若蘭很幸福,兩人又有了兒子,他也要放開過往重新生活。打打籃球,等畢業後看自己對什麼感興趣就去做,如果還是喜歡籃球的話,他會努力打進職業球隊,反正他老爸錢多,暫時還不需要他賺錢養家。如果郝佳那個可怕的女人沒有人敢要的話,他就在她人老珠黃的時候娶了她,如果有人不幸的看上了她,這輩子他就不結婚了。愛太累,先愛上的更累,就一個人快快樂樂地過一生吧,可哪知世事難料。
坐在替補席的長椅上,陸不破邊看場上的比賽邊想著這些煩心事。商澈他們似乎打定主意讓他休養了,第二節比賽還沒結束,他們已經比“仁和”多了15分了──53:38。照這個勢頭打下去,他根本不必上場。並不是說陸不破的球技有多麼好,雖然他確實很好啦,最主要的是他的體力很差,只能打完兩節比賽。
籃球比賽共有四節,每節10分鍾,每節之間休息5分鍾,中場10分鍾(NBA的規則略有不同)。陸不破因為體力的關係,在球隊中的作用是突擊。當對手很強時,他一般會在第二節和第四節上場;如果對手相當,他只需上場一節,在這一節中爭取多得分;如果對手很弱,他就會像現在這樣,替補。原本陸不破打算這一次上場的,結果因為某種原因導致他最近的臉色很不好,隊友們為了讓他能堅持到去紐約,所以剝奪了他的這次上場的權利。
“不破。”
正在胡思亂想的他聽到教練喊他,馬上收斂心思,扭頭看去。教練孟懷東看著球場,開口道:“這次的紐約之行學校已經批准了。雖然是交流賽,但這是展示你們實力的一個很好的機會。NBA的許多球星都是從校際聯賽中選拔出來的。雖然我們和美國相比,體制上存在著差距,但通過這次交流,不管最終結果會是什麼,你們都會獲得很多有益的收穫。”
“我明白,教練。”陸不破道,“我會和大家一起去。”
孟懷東溫溫一笑,扭過頭:“不破,你們是港大有史以來最好的一支球隊。籃球是美國的天下,但我希望這次的交流賽你們能打出香港人的氣勢,打出中國人的氣勢。我希望那時候你能作為主力球員上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我總覺得你的打法很有點美式的味道。如果你的體力跟得上的話,將來進入職業球隊的機會非常大。”
想他已經是“老男人”了,但陸不破還是因教練的這番話而有點臉紅。他從小就喜歡打籃球,如果不是他認識了那個人,或許早就放棄電腦進攻NBA了。在哈弗的時候,學校球隊就曾邀請他加入,但因為那個人希望他能陪他去圖書館,所以他拒絕了。不過他從來沒有放棄過籃球,哪怕是進入世華,當了副總,他也會經常到街頭籃球場去打打球,或者拉段羽和那個人陪他打三人籃球。
“教練,我會努力的。”好似第一次被老師誇獎,陸不破立刻雄心萬丈。
“我期待你的表現。”孟懷東點點頭,扭回頭繼續關注場上的比賽。
握拳,陸不破暗道:重新做人,這次誰再敢阻礙他成為籃球飛人,哢哢,讓他們當一輩子受,永不翻身!哼哼,段羽,王芷,你們最好乖乖聽話哦,不然……我告訴我老媽你們欺負我。
對了,說起來他老媽和老爸人呢?陸不破在觀眾席上搜尋,找了半天,他發現了戚光祖,對方也看到了他,朝他揮手。五分鍾後,陸不破在替補席上坐正,太過分啦!老爸老媽居然都沒有來!!
比賽毫無懸念地結束了,120:88。對這一成績孟懷東很滿意,在和對方教練交談過後,他帶著球員們去吃自助餐,大家都很高興。陸不破和教練說了說,把唯一來看他比賽的戚光祖也帶上了。吃飽喝足,為了表達對某位不良父母的不滿,陸不破掏腰包請所有人去唱歌。鬧到深夜,一堆人才醉醺醺地離開。當然,陸不破再不滿,也不敢喝酒,喝了一肚子果汁。
回到家已經快4點了,這是某人重生之後回家最晚的一天。客廳裡亮著柔和的壁燈,傭人們都去睡了,這盞燈明顯是為他留的。11點時接到了老媽的電話,對他出去玩沒有意見,但不許他喝酒。並說了為什麼沒有去看他比賽的原因──在去看他比賽的途中某女人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和老公一起看過電影了,然後某男人就方向盤一轉,帶他的親親老婆看《冰河世紀3》去了,狠心地拋棄了他們的兒子。
茶几上放著一張信紙,陸不破拿起來。
小破孩兒:
諒你也沒有膽子去喝酒,中藥在碗裡,你拿到微波爐裡熱了,雖然晚了,但不能不喝。給你買了衣服和零食在你臥室。吃了藥就趕快去睡覺。
“嘖,好歹是美女作家,就不能溫柔點。”含笑地把老媽的便條折起來塞進口袋,陸不破乖乖地去廚房喝毒藥。
輕手輕腳地上了二樓回到自己的房間,陸不破嚇了一跳。老媽居然給他買了這麼多零食,整整三大袋。把零食放進自己的零食櫃,陸不破看到了擺在床上的兩套衣服。都是運動休閒裝,他喜歡的款式。根本不必試,陸不破把衣服放進衣櫃,他和老爸從頭到尾都是老媽打理的,不會出差錯啦。
躺在床上,幸福地閉上眼睛,陸不破翻身卷起被子。等解決了王芷和段羽,他要朝著自己的信目標努力。嗯,有這麼好的老爸和老媽,他已經很知足很知足啦。
……
“要去紐約?”
埋頭寫文的陸唐芳芳女士停手,抬頭看向正在啃玉米的兒子。
“嗯。說是美國──中國大學生籃球交流賽,港大被選上了,同去的還有‘台大’‘清華’等內地的大學,只有五所。教練希望我們這次能拿出全部的實力,讓美國的大學生看看中國人的實力。”
見兒子興高采烈的,陸唐芳芳繼續碼字。“你們教練說得不錯,不過即使輸了也不丟臉,美國人的籃球確實很厲害。”
“老媽,教練對我的希望很大哦,他希望我將來能進入職業球隊。”陸不破趴到老媽身邊獻寶。
“不錯不錯,小仔要努力啊。”陸維誠一聽,很是高興。
陸唐芳芳則鄙視地瞥了兒子的細爪子一眼:“就你現在這副弱受的樣子,哪只球隊會要你。”
“老媽!”某人抗議,用力顯出自己手臂上不怎麼豐滿的肌肉,“我已經比去年壯了。”
劈裡啪啦敲下幾行字,陸唐芳芳才道:“要想進入職業球隊,你的小身子板首先得強壯。再去啃一根玉米,把南瓜羹喝完。”
“遵命。”對這種要求,某人十分樂意完成。
兒子奔進廚房了,陸維誠握上老婆的手:“不破的身體會好的。”
“等他成了強受我才能放心。”反握老公的手。
“呵呵呵,也許不破喜歡女孩子呢。”其實某位男人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正常。
“我會是惡婆婆。”某女人威脅。
“呵呵呵。”
“笑什麼呢,老爸。”拿著一根玉米,端著老媽一早煮好的南瓜羹,陸不破從廚房出來。
“笑你去了紐約一定會被外國人欺負。”陸唐芳芳保存了文檔,暫時不打算寫了。
“怎麼可能!”陸不破心道:我不欺負他們他們就該偷笑了。
“小破孩兒。”
“唔。”
剛含下一口羹的人看向老媽,見老媽突然很正經地看著他,可把他嚇了一跳。可好半天,老媽卻沒了下文,他急忙咽下。
“老媽?”
陸唐芳芳看了丈夫一眼,轉過身碼字:“你老媽我的生日快到了。”
老媽的生日?陸不破想了想。
“啊!”
“老媽──”某人狗腿地抱住老媽,“我一定會趕回來給老媽過生日啦。”老媽的生日是月2號,他一定要在此之前解決完他前生的事。
“我要禮物。”某女毫不客氣地說。
“老媽,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為你摘下來的。”某小破孩兒搶了他老爸的台詞。
“呵呵,呵呵呵。”
坐在電腦前,陸不破看著新聞腦袋裡卻想著老媽的生日。去年老媽的生日因為他剛恢復沒多久,所以老媽只是在家裡慶祝了一下,而且說是給老媽過生日,老媽卻給他做了一桌子他愛吃的菜。想起來真是慚愧。今年他說什麼也要好好給老媽慶祝,還要送老媽一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禮。
“啊!”腦袋裡突然閃過一件事,陸不破的臉慢慢垮了下來,捶胸頓足啊,悔不當初啊。
“他”結婚前的一個月讓他離開世華,作為對他的補償,“他”送給他一座小島。當時因為自己生“他”的氣,又怪“他”如此絕情,字是簽了(賭氣簽的),可簽完之後他就鋼筆一扔,扭頭就走,揮揮衣袖沒有帶走半片雲彩。
後悔啊後悔,你說他好好地和小島過不去幹嘛,如果那個時候他把文件全部拿走,那他現在就有禮物送給老媽了嘛。你說小島送給的是段華,關他陸不破什麼事?說你笨嘛,你還不承認。他是誰,他是世界頂級黑客小丑!要改個文件還不容易嘛。
啊,如果他把這麼一份禮物送給老媽……陸不破獨自傻笑。他老媽一定會感動地熱淚盈眶,今後再也不會說他是弱受了吧。
可是……“唉,小島啊小島……”突然,陸不破眼睛一亮。他既然簽了字,那座島在法律上就已經是他的了。“他”再絕情也不會說話不算話的吧,一定會交給律師。這麼說……陸不破蹭地坐直,打開所有的服務器,說不定那座小島在他死後由段羽繼承了呢!反正他留給段羽那麼多錢了,收回他一座小島也不過分吧,誰讓他不聽話!
和“仁和”的比賽結束後,球隊暫時沒有什麼比賽了,剩下的就是備戰20號的紐約之行。相較於其他人的興奮,陸不破顯得很平靜。去了紐約就吃不到老媽做的飯了,你說他有什麼可高興的。再說那地方他熟得很,沒有新鮮感。其實他現在很煩惱,那晚他偷摸進他前生的那個律師的電腦裡,在他留給段羽的遺產中居然沒有那座小島!難道“他”又返回了?不應該啊。那家夥送他東西一向大方,他又不是只有那一座島,還不至於這麼小氣吧。不過就那家夥重色輕友的毛病來看,也不是不可能。
陸不破怨念啊,他送給老媽的大禮沒有了。可他又不甘心,明明他都簽字了說,那座島已經是他的了。會不會“他”沒來得及交給他的律師?陸不破有些心動,又馬上否定了。雖然已經決定和“他”冰釋前嫌,幫“他”度過這次難關,但他不想和“他”再有什麼其他的瓜葛。
吁口氣,把想到“他”時一定會有的氣悶呼出去,陸不破向前跳了兩步。決定了,為了博美人一笑,為了他今後的幸福生活,哪怕要聯合好朋友,他也要拿回他的小島!
……
“該地址錯誤,請查找正確的郵箱地址。”
對著電腦,西門竹音的兩眼下有著明顯的陰影。自從收到那封匿名的郵件後,他就不停地給對方回信,但對方的地址卻是錯誤的。
會是誰?會是誰給他發的這封郵件?華怎麼會有一個他不認識的朋友?不,他不相信,他太了解華了,那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如果真的有這樣一位朋友,怎麼可能瞞著他?
“咳咳……咳咳咳……”
猛烈咳嗽了一陣,他揉揉額角。難道是那段日子華認識的新朋友?不,也不可能。會是誰?幫助“世華”度過危機的人一定是這個人,但這個神秘人究竟是誰?扯過一個小丑抱枕,西門竹音躺在那人喜歡的躺椅上深思。
他的脖子上什麼裝飾都沒有,沒有戴那條代表冰釋前嫌的項鏈。搭在小丑抱枕上的左手無名指上是一枚白金的指環,沒有過多的裝飾。和他的妻子若蘭手上的那枚碩大的鑽戒相比,他的這枚戒指樸素得非常寒酸。
“咳咳咳……”又開始猛烈的咳嗽,西門竹音不得不放下抱枕,去廚房倒水。廚房的台子上放著半碗吃過的泡麵。
……
暑假馬上要到了,還要去紐約,球隊的訓練輕鬆了一些,因為大家都要考試了,除了某人。陸不破對接下來一周的考試毫不擔心,課程基本結束,他幾乎每天都在球場練習。空余時間就在網上看新聞。要說有什麼讓他很不爽,那就是王芷和段羽並沒有撤出對若蘭的控訴。美國的司法程序在審理一個案件的時候會花很長的時間,而這種已經過去了許久的案子,更會拖很久,一年半載都是可能的。
他沒有考試的壓力,對去紐約的排斥也在那座小島的誘惑下轉為了雀躍。他已經迫不及待地看到老媽收到他禮物後的激動了。練完了200個上籃,陸不破坐在地板上休息。突然手機響了,他站起來走到椅子上拿起手機。
不破,快來餐廳!
“啊……”呻吟一聲,陸不破鬱悶了,是郝佳。
……
探望室內,西門竹音面色平靜地看著坐在對面明顯憔悴了許多的人。王芷運用他的關係不許保釋若蘭,對此西門竹音依舊保持了沈默,沒有去找他。若蘭手上攢著丈夫給她的手帕,眼眶濕潤。
西門竹音開口:“逸華很好,爸爸和媽媽已經回來了,在家照顧他。”
若蘭的眼中是複雜,她咬咬脣:“音,你為什麼……不問我?”從頭到尾,她的丈夫對她的過去沒有問過一個字,甚至連那個人的事,都沒有問過她。
西門竹音沒有回答。
“音……你難道不怪我嗎?段華……”若蘭鼓足所有的勇氣,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若蘭。”西門竹音打斷了她,淡淡道,“‘他’的死和你沒有任何的關係。”若蘭的淚掉了下來,但不是欣喜。
西門竹音垂眸看著自己的左手上的戒指,道:“若蘭,你是逸華的母親,我的妻子,你出了事,我不會不管你。你會承擔什麼責任最後會由法官來判決。”
“音……”若蘭的聲線發顫,“你……愛我嗎?”
西門竹音再次沈默,當若蘭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抬眼看向自己的妻子,平靜地說:“若蘭,如果沒有若連啟,你會是一個幸福的女人。我會做到一個丈夫、一個父親該盡到的所有責任。”
若蘭的淚涌出,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身體漸漸顫抖起來,然後再也壓製不住地失聲痛哭。
“我知道你怪我……你怪我害死了‘他’……”
“不,我不怪你。”西門竹音依舊那樣平靜,“害死他的人只有我。”
若蘭用力甩頭:“不!不!是我!是我!你在怪我!你在怪我……我害怕他搶走你,我害怕他揭穿我,我和若連啟……”
“若蘭!”
哭喊的若蘭猛地一驚抬頭,被嚇得忘了哭泣。
西門竹音的表情是若蘭從未見過的嚴厲,但很快,他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靜和平淡。讓人以為剛才發怒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下次我會帶逸華的照片來。”淡淡說了句,西門竹音起身離開了。
“音!”
關上的門口,隱約聽到若蘭的哭喊。
“對不起,對不起……你原諒我,原諒我……”
緩步離開,西門竹音在6月的天卻覺得異常寒冷。害死“他”的人只有他,和任何人都無關。因為只有他,才能把“他”逼上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