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床上只有他一人,窗簾拉著。但透進來的光讓他知道天已經大亮了,也許已是中午。感覺最清楚的就是某一處的腫脹,然後是腰腿的酸軟襲向他的大腦。做了,他和西門做了。扯過被子捂住臉,陸不破很羞恥,他,他竟然跟西門做了,還不止做了一回。昨天自己的呻吟,自己隨著那人的擺動而發出的求饒全部涌入他的腦中,陸不破把自己蜷成蝦米,他沒臉見人了。萬一被老媽知道……陸不破打了個激靈,捂住臉,他完了。
胡思亂想了好半天,實在躺不住了,陸不破扯開被子呼吸幾口外面的新鮮空氣,咬咬牙坐了起來。不管有沒有臉見西門,他不可能躲一輩子。左右找找他的衣服,陸不破沒找到他的衣裳,卻發現他的枕頭邊有一本黑皮記事本。好奇地拿過來,有點眼熟。
翻開,第一頁寫著:祝西門生日快樂!
汗顏,這不是他送給西門的生日禮物嗎?翻開第二頁,是兩人的合照。準確的說是大頭貼。十八歲那年他拖著男人跟他一起找了好幾十張大頭貼。他的那份早被他東貼貼,西貼貼用完了,沒想到這家夥竟然把大頭貼貼在了他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上。
兩人的臉貼在一起,那個做出各種鬼臉的人讓他百感交集。那是他,是段華。每一張大頭貼裡,男人都僅是微笑,那時候的男人,淡藍色的眼裡是喜悅還有淡淡的寵溺。仔細摸過每一張大頭貼,陸不破的鼻子酸了,為什麼那個時候他沒有看出男人對他的心呢?是他太遲鈍,還是男人藏得太深?
翻過第三頁,上面只寫著幾行話。
不破,這裡寫下了所有我無法親口對你的說的話,寫下了當初我為什麼要那樣對你的原因。我想看完後你一定會更怪我。你可以怪我,也可以不原諒我,但不能再離開我。
陸不破重重呼了口氣,打開第四頁,這是一本日記,西門竹音的私人日記。
Xxxx年5月21日,星期三,晴
昨天是我歲的生日,華為我策劃的生日宴會很熱鬧,也很成功。他叫來了許多他的朋友,考慮到我,他叫來的朋友都是我認識的,我玩得很高興,感謝他的細心。不過昨晚他喝多了,在我身上摸來摸去的,時不時說一句“好吃”。我不知他好吃的是夢中的美食,還是手下的我。很想借酒後亂性要了他,可我又怕,怕他受不了,怕他無法承受最好的朋友居然對他有那樣的念頭,我衝了一個冷水澡,壓下不斷涌上的慾火。
我已經是他最重要的存在了,和他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就是段羽都無法如我一般與他親密如此吧。想到這裡,我再一次對自己說:西門,要冷靜,要一步步慢慢地把他圈入你的世界中,你已經忍耐了十幾年,不能在這一刻前功盡棄。
回到床上,他睡著了,我親了他,想起了拿走他初吻的那個夜晚。那時候這人也是喝醉了,毫無防備的睡在我的床上,他一定想不到,只有14歲的好友會趁他熟睡時拿走他的初吻。該如何讓這個遲鈍的人接受好友成為情人呢?我計劃了很多種方法,可似乎都行不通。不過不要緊,華是我的,總有一天會是我的。他會和我結婚,買一顆女性的卵子,用我們的精子和那枚卵子共同培育出我們的孩子,我是父親,華是爹地。
華,晚安,你的夢中要有我。
陸不破一篇篇地認真看過,時笑時惱。西門竹音大概兩三天會寫一篇日記,日記裡的主角全是“我”和“華”。
Xxxx年12月20號
聖誕節快到了,華嚷嚷著要去南極探險,真是拿他沒辦法。我當然不會讓他去,那裡極度嚴寒不說,尤其是他還並不打算和我一起去。也不知他從哪裡認識的什麼所謂科學家,邀請他一道去南極擔任他們的程序員。我怎麼會讓他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何況還不止一個男人。要想個辦法阻止他。
最近總是有些頭疼,就用這個藉口吧,我會告訴他我有多麼地想和他單獨過聖誕,有多麼不放心他一個人去南極。這樣說,他還是會和以前的無數次那樣,選擇我吧,我有這個自信。
果然,晚上吃飯時我難受地捂著頭,把他擔心壞了。我趁機說不想他去南極,想讓他和我一起過聖誕,華雖然舍不得,但還是給對方打電話取消了這次南極冒險。我很高興,在華的心裡我越來越重要了,我是不是應該著手計劃讓他明白我的心思了?
不過最近頭疼的次數越來越多,也許我該找個時間去醫院看看。不能去懷特那裡,華會知道的,如果沒事還好,若有什麼毛病他會擔心,會睡不好。我喜歡他在我身邊熟睡的樣子,美極了,讓我忍不住一次次地偷吻他,很甜。
繼續翻看,陸不破的臉色變了,越來越蒼白,雙手發抖,沒等看完所有的日記,陸不破哭著下床,抓過沙發上的睡袍胡亂地穿上,不顧身體的不適,他打開門飛奔出去。
“西門!”
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安靜發呆的人急忙站了起來,大步衝出去。一人撲到了他懷裡,滿臉的淚。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陸不破死死抓著西門的肩膀:“為什麼那時候不告訴我!你得了,得了腦癌!”然後他緊緊摟住對方,大哭出聲:“你這個混蛋!混蛋!為什麼要瞞著我!你這個混蛋!”
“對不起。”環緊懷裡嚇壞的人,西門竹音親吻少年的臉頰,“對不起。”
“混蛋!混蛋!我不原諒你!我不原諒你!”少年崩潰了,狠狠咬住男人的脖子。
“對不起……”
Xxxx年1月1日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口袋裡裝著我打算情人節那天送給華的禮物。在鏡子面前演練了幾百遍如何把這枚戒子戴在華的無名指上,而現在,我只能讓它永遠地都留在我的口袋裡。今早聖瑪麗醫院給我打來了電話,檢查結果出來了──腦癌。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開車回來的,連我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的冷靜。剛才華跑來問我我去哪了,怎麼他打電話我也不接,我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告訴他我忘了帶手機。還好華並不細心,不然他一定會發現我的異樣。
腦癌,這就是我最近總是頭疼的原因?實在無法想象,一個腫瘤在我的腦袋裡生長,它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會讓我頭疼、噁心、嘔吐,視力減退,記憶力下降甚至癲癇。當我在網上把腦癌會引起的所有癥狀看完之後,我心裡只有一種擔心:華,怎麼辦?
我有點不舒服都會讓他擔心不已,一旦讓他知道我得了腦癌,他會受不了的。而我,也無法忍受自己在他的面前一天天虛弱,帶著他的不安和害怕慢慢走向死亡。華的父母去世那天,華哭倒在我的懷裡,我不能再讓他經歷一次這種痛苦。無數個念頭在我還算健康的腦袋裡閃過,我想到了最好的方法。
Xxxx 年4月1號
華哭了,在我面前憤怒地摔壞了我的電話機。我想抱住他,一切都是假的,我根本不愛那個女人,我甚至連那個女人的模樣都沒有記在心裡,雖然,她懷了我和華的孩子。上帝和我開了一個玩笑,在我快死之時,我知道我愛的人同樣愛我。這一刻,我甚至開始祈求上帝,讓華恨我,恨得遠遠超過他對我的愛,這樣他就不會痛苦,不會在我死後傷心。
頭仍在痛,不過癥狀並沒有加重,也沒有出現異常的狀況,很好。我的大腦雖然不爭氣,但在對待華的問題商,它選擇了偏向我,讓我能有足夠的時間和體力逼走華。醫院那邊不停催促我過去接受治療,我拒絕了。治療也頂多延續幾個月的生命,我不能冒一丁點的危險讓華知道我病了。
我當然知道若蘭的背景,在她刻意接近我時,我就知道了。這樣很好不是嗎?我收集了她所有的犯罪證據,放在龐德那裡。我需要她幫著我演戲,需要她為我和華生下孩子。等我死了,龐德自然會告訴華所有的一切。那時候華會痛不欲生,會怪我,但為了我們共同的孩子,他會堅強地活下去。我會給若蘭一筆錢,但她必須交出孩子的撫養權,我不怕她和若連啟玩什麼陰謀,在我死之後,若連啟會被殺手幹掉,而若蘭不想坐牢,就只能接受我的條件。
華,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若蘭,但再忍忍好嗎?為了我,再忍忍。你離開美國,去世界上其他的國家,或者去我送給你的天堂。不要哭泣,因為我愛的,只有你。若蘭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和她交合下的產物,那是用你我的精子和買來的卵子培育出的屬於我們的孩子,我希望那個孩子像你。
你一定會罵我,但我知道你不會氣我太久,我會在天堂繼續守護你和我的幸福。
Xxxx年4月6號
我不敢相信,那一刻我竟然想殺了華。想到若干年後他會漸漸忘了我,想到若干年後會有別的男人或女人進入他的生活,和他一起照顧我們的孩子,我就嫉妒地抓狂。華是我的!是我的!今天,我看到華和他的一位朋友有說有笑地進了餐廳,想到華變心了,我就想衝上去把華緊緊摟在懷裡,大聲告訴對方:他是我的!
可是我不能,除了躲在車裡像個跟蹤出軌老婆的妒夫那樣啃咬自己的手指,我什麼都不能做。我後悔了,不想把華一個人留在這個誘惑太多的世界,他是我的,他本來就是我的。
心裡有人對我說:西門竹音,你這個孬種,華是你的,你要把他搶回來!
另一個人對我說:西門竹音,你就要死了,不能剝奪華的幸福。
兩個人在我心裡拿著鋸子左右拉扯,當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買了一把槍。急忙開車回到那家餐廳門口,華和那個男人都不在了!我開著車四處尋找華,一直到天黑,我都沒有找到他。他不在我們的公寓,也沒有去段羽那裡。想到他可能還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或者做一些其他的事,我就想殺人。
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回到公司,發現華的車居然在停車場,我馬上衝了上去。剛走到辦公室門口,我就聽到了華和那個女人的爭吵。我鬼使神差地開門進去,當華要殺那個女人時,我第一個念頭居然是:華,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槍響的那一刻,我驚醒過來。我居然傷了自己最愛的人,他的眼中是不信,是絕望。我做到了,華對我的恨會超過對我的愛,可為什麼,我的心裡只有悲哀?
Xxxx年5月21日凌晨1點
我的世界完全覆滅了。齊伯在電話裡告訴我華死了,被若連啟的保鏢打死了。昨天早上我還看到他了,他瘦了許多,我以為他終於要離開美國了。我知道自己又一次傷了他,我不希望他看到我和別人的婚禮,因為我的新娘今生都只會是他。我沒有讓若蘭給我戴戒指,我知道她起疑了,那又如何?是她不懷好意地來接近我,就要承擔後果。可是華死了,我做得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我的心在放下電話後就死了,在我的大腦開始惡化前,它死了。把段羽的咒罵關在門外,我把**冰冷的華抱在懷裡。他的後背有幾個彈孔,我可以想象那有多疼。
華,我的華,你怎麼這麼冷?我用西裝包住他,不停地搓他的四肢,他仍是渾身冰冷,不願睜開眼睛看看我。
華,我的華,我錯了,大錯特錯。也許那天我該殺死你,讓你和我一起走。華,我真地該殺死你,不該在開槍那一刻心軟。我們就是死,也應該在一起。可現在,你先走了,我怎麼辦?我不能自殺,自殺了,我就只能在地獄哀嚎,無法去天堂見你。
華,求你,等我,我很快就會去找你,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把後事安排好,把傷了你的人處理好,我就去找你,你一定要等我。華,求你。
Xxxx年5月25日
誤診!聖瑪麗醫院的腦科主任今天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很抱歉地告訴我他們的實習醫生錯拿了我的檢查結果,我的腦癌是誤診。我雙手掐住他的脖子,我要殺了他。他們是凶手!是害死華的凶手!不,我不會放過他們,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會動用所有的能量,把凡是與此事相關的醫生全部毀掉,他們殺了我的華。
誤診,我不是腦癌,只是普通的偏頭痛。上帝,您又跟我開了一次玩笑,而這個玩笑卻讓我親手毀掉了自己最愛的人。
華會一直等著我嗎?不,華沒有耐心,肯定快等不下去了。我不是腦癌,我暫時死不了,那我的華怎麼辦?我怎麼辦?
為什麼自殺的人不能上天堂?我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去天堂找華?我怕去晚了,華不認識我了。
華,我相信你在天堂看著我,求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