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汙染在一瞬間湧入了若那提的腦海。
他的腦海中第一次出現了認知失衡的情況。
他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我是武者?武者是什麽東西?該死,我應該是超凡者······不,我不是超凡者,我是誰?”
他抓住手鐲,踉蹌的後退了幾步,身體的慣性讓他將手鐲從何奧手上拔了出來。
“我是誰?這是什麽東西?”
然後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手鐲,像是摸到了火炭一般,將手鐲扔回到了何奧面前。
他抱著腦袋,蹲下身子,十指插進柔順的卷發中,劇烈的沙沙聲傳來,那是指甲與頭皮刮擦的聲音。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抬起頭來,漆黑的血絲迅速在他雙眼中蔓延,他注視著何奧,聲音帶著某種壓抑的顫抖。
何奧沒有說話,而是撿回了又落在自己身前的手鐲,將它帶在手上,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平靜的注視著。
“你騙了我!你改變了我的思維!”
在注意力轉移到何奧身上之後,若那提的似乎恢復了一些理智,他化作一道黑影,瞬間出現在何奧的面前,然後直接掐住了勉強站立的何奧的脖子,將何奧整個身體提了起來,
“混蛋,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伱!”
巨大的力道壓住了何奧的氣管,幾乎將他的脖子擰斷。
然而何奧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沾滿鮮血的臉頰平靜的正對著若那提,居高臨下的用若丹語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
若那提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松開了掐住何奧脖子的雙手,迷茫的後退兩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我是若那提?不,我是羅尼?”
“我是誰?”
他的身體撞在一個展台上,直接將這堅固的水泥展台撞碎。
淡淡黑色的力量緩緩的從他胸前被何奧造成的傷口中溢出,隨著他的後退形成某種扭曲的無形的肢體。
“咳——”
何奧咳嗽一聲,向後靠在牆上,注視著若那提的動作。
若那提本身的精神狀態就不穩定,除了最嚴重的他原本的身份若那提和現在因為儀式使用的身份羅尼的對立以外,他的腦海裡還密密麻麻的擠著一些其他的認知。
他以別人的身份取走了別人的物品,順帶也繼承了被取走人物品的部分認知。
這些認知雖然不強,被若那提通過某些方法削弱,但是在最嚴重的認知矛盾之下,依舊如同細密排列的炸藥一般埋藏在若那提的精神深處。
事實上,若那提的整個精神狀態就如同一個火藥桶一般,充斥著各種危險的元素,只是在一個勉強的平衡狀態下維持了理智。
而‘虛假大師的手鐲’自帶的認知汙染就成為了點燃這個炸藥桶的導火索。
‘虛假大師的手鐲’會讓人對自己的當前身份以及力量體系產生偏差認知,讓武者自認為是天賦序列超凡者,讓天賦序列超凡者自認為是武者。
雖然這種認知汙染與若那提本身的認知矛盾有所差異,但是這種改變自我的認知卻讓若那提對自身產生了懷疑。
而隨著懷疑的產生,他原本堅固的自我認知就產生了裂痕,艱難維持的平衡天平就會開始傾斜。
當然,依靠若那提自身的警惕性,他其實是不會這麽粗心的觸碰何奧的手鐲的,所以何奧在他做關鍵選擇的時候,用‘易思’修改了他的選擇。
自始至終,這都是何奧的陷阱。
在經過簡單的接觸之後,何奧就意識到,若那提謹慎而狡猾,並且手段頻出。
想要短時間通過外力殺死對方根本不可能,即使能成功將若那提重傷,他也大概率有保命的技巧,能讓自己從戰場上離開。
這一次是何奧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下一次,他有了警惕之後,再想找到這樣的機會就很難了。
再加之何奧現在頂著邪神汙染這個巨大的負面狀態,若那提未必沒有反殺他的可能。
所以何奧選擇以退為進,吸引若那提來觸碰‘虛假大師的手鐲’,引爆若那提體內的炸藥桶。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超凡者都是在深淵邊上跳舞,只是有人離深淵比其他人更近一點。
而若那提就是這樣的典型,他幾乎一隻腳已經踩空在了深淵上方。
這時候何奧也意識到一個之前在他思維死角的問題。
主世界的超凡者因為沒有對瘋狂的認知,反而理智狀態說不定要比副本世界更加糟糕一些。
不過副本世界有邪神的影響,其實也說不定。
“我是誰?”
此刻若那提已經退靠到了牆壁上,他捂著自己的臉頰,漆黑的血液順著指縫不斷的流出。
他佝僂著身子,一團團漆黑的光輝不斷的撕裂他的背部,一張又一張扭曲的看上去像人,又不像人的面容緩緩的在這些漆黑光輝裡浮現。
這些光輝蔓延到了牆壁,地面,甚至蔓延進了何奧剛剛挖開的洞口,將所蔓延的一切都汙染成扭曲怪異的形狀。
“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黑色的光輝即將蔓延到何奧的腳下,若那提抬起頭來,放開了捂住臉頰的雙手,漆黑的血液布滿了他的臉頰,那張原本英俊的臉頰,左右邊已經扭曲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樣。
左邊的臉頰保留著之前的大概長相,而右邊的臉頰則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那是屬於末代國王若那提本身的模樣。
何奧握緊了手中的骨劍,強大的力量順著手鐲再次湧入他的身體。
隨著若那提逐漸失去理智,原本拉扯手鐲的力量也陷入了松懈。
何奧原本就沒有讓若那提完全控制手鐲,剛剛在若那提認知失衡,控制力松懈的時候,何奧猛地爆發靈魂力量,勉強的奪回了手鐲的控制權。
“你是我嗎?”
漆黑的光輝蔓延到何奧的腳下,若那提瞬間化作一道幻影再次抵達了何奧的身前。
與此同時,伴隨著若那提的疑問,何奧感覺一股奇異的汙染的湧入了他的腦海,這股汙染的力量不再試圖取代何奧成為某些東西的的主人,它在試圖直接扭曲何奧的認知,讓何奧與它融為一體。
它在試圖同化何奧。
墮入瘋狂並不意味著若那提的力量消失了,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力量比以前更強了。
可以預見的是,如果放任不管的話,若那提會不斷的試圖同化周邊的人,讓整個城市都變成他的一部分。
“抱歉,我不是。”
純白的骨劍在一瞬間沒入了若那提遍布漆黑的軀殼。
而此刻,那黑色的光輝蔓延到了何奧腳下,更加扭曲的汙染攀附上了何奧的靈魂。
可惜的是,何奧靈魂內還有一個更大的家夥在肆虐,在這些汙染侵入何奧身體的瞬間,就被神秘之影的力量壓製。
並且因為這些汙染的侵入,反而干擾了神秘之影汙染的侵蝕,變相減輕了何奧現在所受的壓力。
“你···是···誰?”
伴隨著自身汙染被壓製,若那提已經被染得漆黑的瞳孔裡,似乎恢復了一些理智,他呆呆的注視著何奧,目光裡充滿了疑惑。
然後他毫不猶豫的抬起手,漆黑的光輝在他手上凝聚成一個尖錐,猛地刺向何奧的心臟。
何奧松開劍柄,直接側身向前翻滾閃過了這一次攻擊,然後他抬起手。
隔空取物。
骨劍在再次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他開啟神識,掃視了一眼周圍,原本廢棄的展台現在被漆黑的光輝所包裹,宛如一顆顆枯黑的樹樁,純淨的光輝下卻常常跳躍著血肉一般的蠕動。
幾乎在眨眼之間,這個屋子就在瘋狂的若那提的力量的侵蝕下,扭曲的如同無人的地獄。
在神識的視野下,數顆不斷改變位置的能量核心出現在何奧的眼中。
對付怪物,有時候比對付人更簡單。
而在何奧掃視周圍的時候,若那提扭曲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何奧的面前,一道道扭曲的光輝在何奧四周成形,這些光輝凝聚成漆黑的光錐,同時刺向何奧,封死了何奧的動作。
何奧直接一個翻滾,硬生生撞開了擋在他身前的若那提的身影,然後頭也不回猛地踩在了附近一個展台上,借力衝向天花板。
噗——
伴隨著一聲宛如利劍入肉的聲音,何奧的骨劍刺入了天花板的正中。
覆蓋在附近的漆黑的光輝驟然破碎,暗淡了下去、
第一個。
何奧從空中落下,骨劍向後過右肩,身子前躬,再次擋住了若那提身軀刺來的光錐,然後順勢向後旋轉,將手中的骨劍掄圓了一圈,驟然割斷了若那提的身軀,也割斷了若那提身後一個覆蓋著黑色光輝的展台。
圍繞著展台的光輝驟然破碎,化作了暗淡。
第二個。
若那提被割開的身軀再次連接了起來。
······
隨著戰鬥的進行,原本布滿展廳的光輝一塊又一塊的暗淡,在只剩下十分之一的時候,那些濃鬱的黑色光輝再次匯集向了若那提的體內,凝聚在了一起。
那原本扭曲恐怖的力量再次收斂在了一起,宛如回歸了平凡,若那提緩緩撿起地上已經被他丟了許久的短劍,提著劍,漆黑的光輝附著在劍身上,然後又迅速收斂,將整個短劍染成了黑影的顏色。
然後他抬起頭,一片漆黑的眼睛注視著何奧。
死亡的威脅讓這個已經墮入瘋狂的怪物的殘存理智佔據了上風。
他並沒有直接發起攻擊,而是微微張口,如同破鑼一般沙啞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
“你很聰明,也很強,小家夥,但是到此為止了。”
他的聲帶已經在剛剛的戰鬥中受損,使他無法發出正常的聲音。
下一秒他猛地提起短劍,如同一道流光一樣劈向何奧的面門。
鈧——
何奧用骨劍架住這道劍光,雙手握住劍柄,用力一壓,將短劍壓下,然後骨劍的劍身順著短劍的劍刃直直的削向若那提的身軀。
若那提身體後仰,躲過了何奧削過來的一劍,也就在這時,一道漆黑的幻影驟然在何奧身後凝聚,他手中提著另外一把短劍,一劍從背後刺向何奧的心窩。
這時候正是何奧前力將盡後力未起的時候,他只能借著已經揮出的骨劍的慣性帶動自己的身軀旋轉,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但是那漆黑的短劍還是刺穿了他的右胸,混雜著紫灰色光輝的血液流淌而出。
而這個時候,何奧身體已經旋轉了過來,一劍斬斷了身後的幻影,並順勢向後滾去。
若那提並沒有給他休息的時間,新的劍光接踵而至。
而這個時候,何奧也似乎因為身體受損,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骨劍沒能順勢提起,只能伸手擋住若那提的劍光。
這個時候,若那提扭曲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手臂是擋不住這一劍的,他會直接削掉何奧的手臂,然後削掉何奧的腦袋,然後把何奧變成他的一部分。
鈧——
就在那黑色的劍光即將斬斷何奧的手臂之時,一柄漆黑的短劍出現在了何奧手上,擋住了若那提的短劍。
隔空取物。
何奧直接將插入自己身體的短劍‘取’了出來。
濃鬱的黑色光輝順著劍身試圖侵入何奧的身體,這劍身本身就是被黑色光輝強化,在這黑色光輝褪去以後,短劍本身並不能抗住若那提覆蓋了黑色光輝的短劍。
轉眼之間,這劍身上就泛起了一道裂痕,然後迅速裂開。
但是這短劍為何奧依舊拖延到了一點的時間,這就夠了。
他全身的力量已經被調集到了手臂上。
正在攻擊的若那提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抽身準備後退,然而此刻已經為時已晚。
覆蓋著神識的純白骨劍已經沒入了他的身軀,刺穿了他的心臟,刺穿了他最後的能量核心。
黑色的血液順著純白的劍刃一滴滴的淌落。
在若那提扭曲驚訝的表情中,何奧緩緩的拔出了骨劍,踉蹌的後退了一步。
而若那提則是身軀顫抖了一下,最終向後摔倒在地上。
他艱難的伸出手去,抓向天空,微微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
他似乎有所不甘,但是瘋狂已經使他忘記了不甘的到底是什麽。
最終,他的手臂無力的垂下,陷入了永恆的死寂。
何奧撐著骨劍,注視著這個曾經或許叱吒風雲的男人。
即使最後的回光返照,依靠那殘余的理智,若那提都爆發出了恐怖的戰鬥力。
現在看來,在最初的戰鬥中,若那提恐怕還是有所藏拙的。
手鐲帶來的強大力量迅速的褪去,何奧身體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上,但最終他骨劍撐住身體,勉強保持了自己身體的平穩。
他現在所站的,正是若那提最初所站的那面帶著窗戶的牆壁,只是此刻這窗戶和牆都已經不知所蹤,到處都是不可名狀的,如同血肉一般扭曲的石塊。
何奧抬起頭去,看向天空。
神秘之影的子體降臨儀式也即將的終結,那些不斷衝擊著何奧靈魂的汙染也在漸漸的褪去。
靠在尖樓頂端的何奧分身也抬起頭,看向頭頂的天空,他手中的無影劍已經遍布扭曲的陰影。
他撐過來了。
神秘之影最終也未能將他同化。
伴隨著最後一絲強大的力量被他引入無影劍中,這場降臨儀式的能量終於耗盡。
天空中的巨大影子閃爍了一下,祂的目光似乎要穿越無盡時空,落在了何奧分身的身上,但是卻被廣袤的時空所阻礙,不能實現。
祂手掌抬起,整個灰蒙蒙的天空都開始扭曲變形,地上原本已經被破壞的儀式法陣的部分碎片,開始亮起暗淡的綠色光輝。
祂在試圖繼續投送力量進入主世界。
下一秒,轟鳴的汽笛驟然響起,維洛拉號從樓下衝出,將整個殘缺的法陣徹底撞碎。
天空中的陰影劇烈的閃爍了一下,整個天空都震蕩了起來,泛起一重重的漣漪,就如同一塊龐大的幕布即將被人撕碎。
最終,這如同幕布一般脆弱的時空穩定了下來。
在失去時空坐標以後,天空中的巨大影子逐漸模糊,覆蓋著整個天空的灰蒙蒙的霧氣也一點點的消散。
群星的光輝再次撒滿了大地。
一盞又一盞的燈光在夜幕中點亮,大夢初醒的人們從屋子裡走出,看向窗外如同寶石一般墜在夜空之上的群星。
維洛拉號停在何奧分身的身後,何奧最後看了一眼這滿地狼藉的高樓,踏上了車門前的階梯,扶住了車門。
老式列車駛入了虛空。
而在不遠處,站在王宮博物館前的何奧本體從天空中的群星上收回目光,拿出懷裡的秘銀試管。
[天賦序列72:隱秘法師]
······
[晉升儀式:以無人知曉的狀態,完成一場萬眾矚目的‘奇跡’。]
何奧看著試管中的灰色液體,用嘴咬住軟木塞,把塞子拔了出來。
然後他將嘴上的塞子抓在手心,仰起頭,將試管中的液體一飲而盡。
伴隨著濃鬱的力量在他身體內爆發,他收起了骨劍,撿起了地上完整的短劍和漆黑的兜帽,一步步的走向夜幕深處。
寂夜的冷風刮過地上的碎石。
漆黑的夜幕掩蓋了這斑駁的廢墟和逝者的屍骸。
除了何奧以外,這次事件的所有知情者,都永遠的留在了這廢墟之中。
有點卡文,稍晚。
明天收尾,應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