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水泥磚塊和玻璃碎片撒滿了夜空下院子。
砰——
棕色的硬底皮靴踩在玻璃碎片之間,寂靜的夜風帶走了皮夾克的溫度。
冰冷的風劃過女子酒紅色的短發,她抬起頭看著身前遍布碎石的廢墟,酒紅色的眸子裡閃爍著環狀的光輝。
群星隱沒,明月照耀在這廢墟之上。
以前在這個角度,抬頭是看不到天空的,只能看到那雄偉如巨人一般的高大建築遮天蔽日。
曾經高聳入雲的大廈此刻已經消失,那人類所建造的宏偉的建築,此刻只剩下幾層破敗的底座見證著曾經的輝煌。
仿佛僅僅晃眼之間,這雄偉的建築,就如同被橡皮擦從薄薄的畫紙上擦去了一樣,輕而易舉就被抹去了。
女子低頭看著手中,一個沾滿血跡的扭曲的銀色吊墜靜靜的躺在她手裡。
這個吊墜似乎遭受了某種重擊,整體都已經變形扭曲,不過得益於它的堅韌的材質,它並沒有被直接被摔分開,只是原本可以活動的結構件都已經變形,扭曲在一起,無法再輕易打開。
這是她在進入大門後不遠處找到的東西。
經過簡單的計算後,她意識到這可能是大廈被摧毀前的被從樓頂扔下來的物品。
隨著女子的動作,漆黑的手環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緩緩亮起,手環上顯示著她的撥號界面,整個撥號界面都是一連串紅色未接通的電話。
最早的電話是00:10撥出的,這些電話都通向同一個聯系人,‘傑斯’。
“找到傑斯了嗎?”
身後傳來一聲輕聲的問詢。
“沒有,”
海希回過頭去,看向走過來的男人,她認識這個人,維特蘭聯邦調查局的胡恩探員,維特蘭聯邦調查局少數有信仰的人之一。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笑容,“雖然他最後給我發的郵件說他來了這裡,但是憑借他的身手,可能在出事的時候,就跑掉了。”
“或許是吧,”
胡恩看著她閃爍著光輝的眼睛,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銀色吊墜,他語氣停頓片刻,回頭看了一眼在周圍封鎖現場的聯邦調查局探員們,低聲道,
“我給你上報的身份是工作人員家屬,根據聯邦調查局的條例,這種現場發現的超凡物品,都要歸聯邦調查局所有,但是家屬如果在聯邦調查局之前找到了遇難親屬的遺物,通常情況下,是不會被追討的。”
他停頓了一下,“我能為你爭取的時間不多。”
說罷,他轉過身去,對著身後的聯邦調查局探員揮揮手,走了過去。
海希低下頭,再次看向手中吊墜。
她輕輕用力,將扭曲在一起的吊墜緩緩扳開,兩張已經被揉皺的照片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這是她第一次打開這個吊墜,看到吊墜上的照片,雖然心中早有所感,但是在看到照片的一刹那,她的呼吸還是暫停了一下。
她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合上了吊墜。
她的步伐繼續往前,走到了隻殘留了靠近地面幾層的建築旁邊。
酒紅色的眼眸掃過了地面,一縷反射著淡淡光輝的細長絲線吸引了她的注意。
——
[海希:
很抱歉需要麻煩你親自來回收你的金屬絲,地址我已經附在了附件中,為了避免被聯邦調查局搶先,在你收到這封郵件的時候,應該有一份報警郵件也被發送到了胡恩探員的郵箱,他會幫你的。
你的金屬絲的材質很好,應該能從最終的毀滅中幸存下來,不過你很可能需要重新打造一個機械手環,打造手環的錢我已經提前轉到了你的加密貨幣帳戶,請及時查收。
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很多的疑惑,但其實值得疑惑的事情並不多。
如果我最終的猜測沒錯的話,有關惠爾美醫療財團,有關神秘人,有關隱藏在維特蘭夜幕下的陰影,這些所有的資料,都會同時作為附件發送到你的郵箱。
我的所有財產,都已經捐獻給了名下的私人慈善基金會,我已經將這個基金會的管理權轉交給你了,驗證秘鑰也隨郵件發送,如果你有時間,可以去辦理一下移交手續。
很抱歉將這樣麻煩的事情托付給你,但是我想,托付給你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基金會還剩下527萬聯邦幣的現金,以及包括我父母的和我的兩套房產在內的一些不動產,總體價值應該在900萬左右,這些錢相比較於大財團的慈善基金會來說並不多,但是這是我父母和我的家庭,所有的錢了。
當然,這些錢大部分來自於神秘人,來自於惠爾美醫療財團給我和我父親開出的酬勞。
我希望這些錢能幫到一些真正的流浪兒童,至少能讓他們有能吃飽的食物,遮蔽風雨的住處,希望他們能讀書,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並不是一個胸懷大志,有遠大理想的人,在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裡,我只是渾渾噩噩的過我自己的生活,我並沒有見過悲,也未曾有極致的喜悅,但我很慶幸我能生在這樣能給我平靜生活的家庭裡。
我看過很多英雄故事,但我其實並不渴望成為一個英雄。
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回到家能有一塊烤麵包,一杯熱牛奶,父母妻子健康,無病無災。
這是我所期盼的生活,也是我所眷戀的生活。
我曾經擁有過這樣的生活,雖然她很短暫。
我那時只是以為是尋常,回過頭來,才知道是一場好夢。
海希,很高興認識你,也很感謝你和拾荒者這段時間的幫助。
附件裡有儀式法陣和基因藥劑的全部資料,拿著這些去找諾蘭卡集團,他們會願意幫助你的。
切記,不要把這些泄露給其他財團。
最後,最下面的附件是一封推薦信,落款是我和幾個朋友的私人簽名。
如果有一天,拾荒者獲得了自由,在那個你不必再為此而操心時候,你或許可以嘗試回到校園之中,去享受你未曾經歷過的生活。
不過,推薦信並不能讓你直接入學,你的大學入學水平考試也需要滿足學校的條件才行。
感謝你這些天的陪伴,感謝你成為了我所眷戀的世界的一部分。
這個世界當然很糟,但是她仍舊有我所眷戀的人和最美好的記憶。
希望有一天,沒有人能再重複我們所走過的命運。
傑斯]
坐在咖啡桌前的短發女子緩緩端起了熱騰騰的咖啡杯,朦朧升起的霧氣覆蓋了她的臉頰。
桌上沾滿鮮血的金屬絲團成一起,系在只剩一小節的骨柄上。
雨幕將咖啡店的落地窗沾染起點點斑駁。
窗外的行人來來往往,乞討的兒童,流浪漢,持槍的幫派分子,坐在公交車裡的正裝職員,越過水塘的豪車,與遠近交織錯落,閃爍著耀眼的霓虹燈光輝的恢弘高樓大廈構成了同一副畫卷。
“你哭了?”
穿著便裝的德桑克走到桌旁,坐在了女子對面。
“我不會哭,”
女子將咖啡送到嘴邊,閃爍著酒紅色光輝的眼睛注視著窗外,“義眼沒有眼淚。”
······
巨大的廣告屏幕正在播放著今日的新聞。
“這裡是維特蘭電視台,歡迎收看今天晚間播報。
“前不久爭議頗多的參議員選舉在今日早間終於落下序幕。
“特利森集團發布了有關這次事件的官方公告,
“導致這一次系統卡頓,結果晚出的核心原因。
“是因為不死鳥系統主機房一位做保養的實習生員工在拔出數據連線檢查的時候,忘了將其插好,導致部分數據未能及時上傳系統,致使選舉結果給出的時間比計劃中晚了九分三十七秒。
“目前所有自檢都已完成,不死鳥系統一切正常,特利森集團已解雇該名實習生,並保留對該實習生追責的權利。
“對於本次事件,特利森集團向全體維特蘭市民表示誠摯的歉意,作為補償,特利森集團宣布每一位在維特蘭居民都可以憑借自身身份領到一張九折優惠券。
“持該優惠券,在特利森集團旗下任何網站,商店,購買特利森集團的產品都可以享受九折優惠,該優惠與其他優惠不可同享。
“維特蘭市長公開發言表示,支持特利森集團,相信不死鳥系統,維特蘭依舊會繼續使用不死鳥系統。
“由於此次系統問題以及造成的連鎖後果,維特蘭市政府和聯邦議會特別委員會對所有選票進行了人工覆核,最終確認結果與不死鳥系統給出的結果一致。
“維特蘭參議員選舉前三名的得票率為:
“德桑克43.7%,尼德:18.9%,沃克:11.7%
“德桑克最終以絕對優勢的支持率,當選了維特蘭的新任參議員,成為現在在任的參議員中,最年輕的存在,同樣也是近一百年來,維特蘭得票率和得票數最高的參議員。
“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次參議員選舉,出現了與支持率調查絕然不同的選舉結果,在事前各大民意調查公司的報告中,直到選舉當天,德桑克的支持率都不高於20%,但是實際結果卻大大的超出了這些調查的估計。
“也因此,部分尼德的支持者認為,德桑克的選票不真實,在操縱選票。
“不過我們可以輕易的看出問題的根源,大家通過這張數據表可以看到,維特蘭擁有選舉權的選民數量約為1376萬。
“如此龐大的選民基數,但在往屆中期選舉中,真正參與中期選舉投票的選民一直維持在350萬左右,投票率僅有25%左右。
“實際上,往屆的參議員都是這25%的人選出來的,熱衷於投票的選民主要居住在聖羅特區和北維特蘭區這兩個經濟情況較好人口較少的區。
“因此各大民調公司在進行支持率調查的時候,為了更貼近往年的真實情況,其智能算法會對這兩個區的支持率進行加權,提升這兩個區的支持率在總體支持率所佔的比重。
“所以這些公司所出的支持率調查,其實並不是真的原始數據。
“而這一次的選舉情況出現了極大的改變,總投票數相對於往屆出現了數量恐怖的增幅,增長超過40%,到達了500萬票,投票率達到了36%。
“維特蘭這是近五十年來,第一次中期選舉投票率超過了35%。
“而增加的這150萬投票,幾乎都來自於人口佔比最多,但是往年投票率一直很低的普蘭特區和恩斯特區,而且這些投票絕大部分都投給了德桑克。
“這使得德桑克如同一匹黑馬一樣,打破了人們的固有認知,以絕對的優勢當選成為了參議員。”
······
惠爾美醫療大廈頂樓,董事會會議室
坐在主席位置上的老人關閉了電視,扭頭看向會議桌旁坐著的其他人,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緩慢,“你們怎麽看?”
“我們失去了一個參議員的位置,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什麽,參議員是按照城市分配的,其他城市的參議員依舊控制在我們的手中,我們在聯邦議會的地位不會被削弱太多,而德桑克,單一個參議員,在議會裡,是成不了事的。”
坐在老人左手邊的一個中年男人快速說道。
老人看了一眼他,並沒有評價他的回復,而是將目光看向其他坐席的董事會成員。
“這個趨勢很不好,”
另一個坐在靠中間位置的男人緩緩說道,
“原本應該沉默的大多數人不再沉默,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這裡是維特蘭,我們一直經營的地方,情況其實要比其他城市好很多,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小城市,不止發生在中期選舉,而是發生在市長選舉,會讓我們已經獲得的市場受到未知因素的衝擊。”
他面色冷漠,“必須要想辦法告誡後來人,德桑克的路走不通,也不可以走通。”
老人眯著眼睛,也沒有做回復,而是繼續看向其他人。
“單個參議員的確成不了事,但是德桑克不同,”
坐在老人右手側的另一個老人沙啞著說道,“他的當選並不來自於我們的扶持,而是來自於支持他的人,也就是說,他在維特蘭是有號召力的,而這些號召力,隨時可以變成影響局勢的武器。”
他頓了頓,“威爾斯死了,群星製藥那邊不接我們的電話,基因藥劑的事情很可能已經泄露。”
聽到這句話,坐在首席的老人才緩慢睜開了一點眼睛,他一點點的扭過頭去,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著雨幕下的城市。
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在他的身上。
他注視著濺落在窗戶上的雨滴,語氣很慢,
“暴風雨要來了。”
——
一束白花被放在嶄新的墓碑之前,公墓裡流動的風兒吹拂著酒紅色的發縷。
“最近雨水好多啊。”
“春天嘛,是這樣的。”
“明天參議員就職演講,你要去看嗎?”
“參議員就職演講有什麽好看的,每年不都那樣嗎?”
“這次不一樣,你不知道吧,這次當選的德桑克和其他人都不一樣,而且據說,他要在就職演講上說一些能和我們都相關的問題。”
“吹牛吧?什麽問題能和我們都相關?”
前來祭奠的行人行色匆匆的從海希身後走過。
微風拂過雕刻好的墓碑,拂過墓碑上的嶄新的照片。
照片裡的人溫柔而堅定的看向前方,注視著這個他曾眷戀過的世界。
下一更也是中午,調一下作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