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奧注視著手環中夏娃展現的拷貝資料,抬頭看了天空,又低下頭來,歎了口氣。
這其實並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數據,早在他還沒有走出別墅的時候,夏娃就將這部分比較關鍵的信息告訴了他,其中就包括這些‘父親的屬下’的下落。
伊洛的父親確是一個很有威望和魅力的人,除去父親和哥哥以外,諾維斯安保公司一共有50名雇員,算上加洛德在內,其中只有13個人選擇了背叛。
這些背叛者大多跟了加洛德,參與了圍攻何奧那次戰鬥。
這樣算的話,曾經的諾維斯安保公司,已經徹底沒有了。
除了一個在聯邦市政府注冊的殼子,它的成員和它的創建者,都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伊洛’或許是這個公司最後一個人了。
何奧繼續翻動著手中的資料。
永恆密教對於事情的處理方式異常的簡單粗暴,特別是處理對象並非是永恆光芒的信徒的時候,尤其的血腥殘暴。
他們處決沒有戰死的忠於伊洛父親的安保公司雇員的原因很簡單,‘殺雞儆猴’。
在這些資料中很明確的表現出了凱特和永恆密教上層的態度,那就是‘殺人’,用最殘暴血腥的方式,震懾其他的安保公司,促進安保聯合會控制於永恆密教的手下。
當然,永恆密教也有‘懷柔’手段,不過其最主要的懷柔手段就是加入永恆密教之後,就有機會進入永恆神國,享受永遠沒有饑餓的‘生活’。
其次就是放開永恆密教對這些安保公司之前施加的干擾。
能夠成為安保公司老大的人,本身都是比較自信,而且在現實中生活比較好的人,他們並不怎麽信所謂的永恆神國。
相比較於那幻想中的神國的美好生活,他們更傾向於在現實中的自由和獨立。
所以凱特拉這些安保公司入教的嘗試並不怎麽成功。
當然,這其中也有伊洛父親諾維斯的影響,從凱特別墅裡的資料來看,諾維斯曾在許多安保公司初創的時候幫過他們,並且自身公平正直,所以在安保聯合會裡聲望很高。
諾維斯敏銳的察覺到了永恆密教的貪婪殘暴,以及通過所謂的永恆光芒信仰對本就生活困苦的風暴區民眾的‘掠奪’,所以一直很反對安保聯合會和永恆密教合作。
通過這些資料,何奧其實也對安保聯合會這個組織有了一個更‘新’的認識。
溫特市的支柱產業是采礦業,在接近溫特市的風暴海中,擁有非常的豐富的氦3存在,同時海水中的氘含量也更高,更容易富集。
氦3和氘是聯邦現在的核能發電站的主要燃料,雖然采礦風險很大,但是收益也很高。
在聯合工業成立之前,溫特市存在著大量的采礦企業,而為了應對風暴海上的危險,這些采礦船需要成體系的安保力量。
於是大量由平民組成的安保公司如雨後春筍一般誕生。
這些安保公司一般是附近幾個街區具有武力的人湊在一起,湊錢或者貸款購買武器,賺錢了之後繼續買更多的武器。
因為具有地域性,同一個安保公司的成員大多是一兩個固定街區出來的,這個安保公司天然具有維持本地秩序的需求。
所以安保公司代替了本應該在混亂地區出現的幫派組織,成為了介於黑白之間的特殊組織,他們既像幫派一樣開設各種幫派業務,又接受采礦公司的雇傭,為采礦公司提供安保服務。
某種意義上,這些安保公司也可以理解成提供規模化商業化安保服務的幫派組織。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安保公司都是這種模式,也有純粹的白道安保公司,比如伊洛父親的公司。
而溫特市也有沒有做安保服務的、純粹的幫派組織,只不過這些幫派組織大多不成氣候。
所以這些安保公司聯合在一起的安保聯合會,約等於整個溫特市地下世界的統治力量,特別是在溫特市最混亂的風暴區,影響力極大。
控制了這個安保聯合會,基本上永恆密教就擁有了由暗轉明的能力,可以進一步大膽的‘傳教’。
很顯然,整個永恆密教現在正在‘轉型’,他們已經不滿足於作為一個隱秘教派存在,開始追求更廣泛的傳教了。
事實上,在這麽多年的侵蝕中,永恆密教也控制了不少小安保公司,但大型安保公司並不願意那麽輕易放棄自己到手的權利。
只不過之前永恆密教做事都有所收斂,這一次終於完全撕破臉皮,通過襲擊伊洛父親這個‘反對派領袖’,殺雞儆猴,用最血腥粗暴的方式試圖震懾控制住安保聯合會。
而從結果來看,他們的計劃明顯是成功的。
這種絕對的武力展示,讓安保聯合會所有的老大都被震懾住了,甚至願意來參加凱特的晚宴。
這一次被邀請的,都是之前不太服永恆密教的人的。
如果事情發展下去,凱特的確很有希望能完全控制住安保聯合會。
永恆密教也能轉型成功。
嗯,如果事情繼續發展的話。
何奧靠在駕駛座的椅子上,抬頭看向前面的鋪滿雪花的路面。
越野車的輪子緩緩壓過前面的雪白的冰晶。
原本何奧以為能在宴會場看到安保聯合會的老大們的,但是他們似乎私下有什麽約定,都沒有提前來。
不過何奧還是在別墅裡留下了一個‘小布置’。
——
凱特別墅外
最前面的越野車車門打開,一個魁梧壯漢走下了車,他抬頭看了一眼大鐵門,“這就是凱特的地方?”
一個個穿著安保製服的男人從車裡下來,站在他的身後。
魁梧壯漢掃了一眼兩邊的崗亭,咧嘴一笑,“怎麽連安保都沒有一個?這家夥混的這麽差嗎?”
“凱特那混蛋肚子裡的壞水多,小心點。”
第二輛越野車車門推開,一個個子高挑,帶著金絲眼鏡,看起來頗為文質彬彬的男人站了出來,低聲道。
他身後也下來一群和他衣服差不多的男人。
這時候,第三輛越野車車門推開,一頭棕紅色波浪卷發,穿著紅色斜口長裙,黑色高跟鞋,一條雪白的大腿露出大半,另一條大腿被紅裙搭著的豐腴女子從後排走了出來。
她看了一眼前面的兩人,沒有說話,只是輕吸了一口氣,拿出一個印著玫瑰圖案的金色盒子。
然後她用塗滿紅色指甲油的纖細手指從裡面抽出一支金色濾嘴細煙,叼在嘴裡,用電子點煙器點燃。
“瞧你那畏畏縮縮的樣子,”
第四輛越野車推開門,一個身材乾瘦矮小,眼中似乎有金光閃爍的男子跳了出來,他看了一眼紅裙豐腴女子,又看了一眼眼鏡男人,笑道,“有什麽問題,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雖然這樣說著,但是步伐沒有挪動半分。
身後的越野車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多的人從車上下來。
“六點五十五分,”
眼鏡男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時間,“大家都還比較準時,這一次我們必須團結到一起,共同進退,不然凱特那家夥一定會從我們身上撕下肉來。”
抵達的人越來越多,直到所有人都從車上下來,那巨大的鐵門依舊沒有開啟。
靜寂的沉默順著飄雪蔓延在空氣中。
“有血腥氣,”
第四個下車的乾瘦男人松了松鼻尖,然後側頭看向眼鏡男人,“賈托,你要開門進去看看嗎?”
被喚做賈托的眼鏡男人面色一沉,但是還未等他說話,第一個下車的魁梧男人就走到了大門前,然後他猛地用力,‘轟—’一聲砸在大門上,“凱特,怎麽今天屬下都放假了嗎?”
大門的電子鎖並未鎖緊,伴隨著一聲轟鳴的聲響,整個大門轟然打開,露出裡面空曠的花園來。
在失去了大門的阻擋之後,濃鬱的血腥氣幾乎撲面而來。
最前面的四人都相視一眼。
“所有人,戒備!”
魁梧男人從腰間拔出一把重型手槍,半蹲著身子,沿著大門緩緩向裡靠近。
眼鏡男人賈托和乾瘦男人幾乎同時拔出了槍,弓著身走在前面。
紅裙女子收起點煙器,撩開右側遮住大腿的裙擺,從勒在大腿上的槍袋裡拔出一柄精巧的紅色手槍,緩緩跟了上去。
後面的人也同時拿出武器,跟了進去。
詭異的寂靜蔓延在這整個空間中,只有越來越濃鬱的血腥氣提醒著人們他們正在逐漸深入這個別墅。
所有人的神經都被拉的緊繃。
雪地裡緩緩拉出長長的腳印,很快,最前面的魁梧壯漢就抵達了一樓大廳門口。
大廳的門敞開著,一具具沾滿鮮血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大廳正中。
恐怖的血腥氣幾乎在空氣中凝為實質,刺激著眾人的鼻腔。
魁梧壯漢和後面的幾人相視一眼,然後看向身後一個全副武裝的屬下,使了一個眼色。
那個屬下點點頭,弓著身拿著衝鋒槍,快步靠了過去,小心的摸進了大廳內。
他蹲下身子,檢查了幾具屍體,才抬起頭,看向魁梧壯漢,“老大,都死了。”
“嗯?”
魁梧壯漢一愣,然後站起身,帶著身後的人快步走了過去,進了大廳。
“冷兵器,一擊斃命。”
賈托蹲在地上,檢查著大廳裡握著槍的屍體,他抬頭看了一眼大廳裡濕潤的血漬,“他們應該是在這個大廳裡遭遇了敵人,然後沒能做出任何有效攻擊,就被殺掉了。”
他又檢查了好幾具屍體,“動手的人速度很快,這幾個人應該是幾乎同時被殺的,難以想象,他們究竟遭遇了多麽恐怖的敵人。”
“去幾個人,去樓上看看。”
魁梧壯漢招招手。
立刻有幾個人沿著大廳一側的樓梯走了進去。
“這些傷口都很新,敵人恐怕沒走,你們都小心一點,”
魁梧壯漢看向周圍的人員,“看來對方是衝著凱特來的,嘖嘖嘖,這永恆光芒,也沒有他們吹的那麽牛逼嘛。”
很快,去樓上檢查的人跑了下來,看向魁梧壯漢,“老大,沒有活口。”
“我有點好奇下手的是誰了,”
魁梧壯漢咧嘴一笑,“不過他幫我們解決了凱特,倒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們能和永恆密教談的條件有增加了。”
紅裙女子靠在角落裡,掃視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收起槍,又點了一支煙叼在嘴裡。
而這個時候,戴眼鏡的賈托站了起來,他轉身看著身後向內敞開的門,看到了門邊緣的血跡,他走了過去,伸手拉動大門。
“這門後面有字!”
一個跟在他身後的小弟驚呼。
“把那邊的門也關上。”
賈托立刻吩咐了一聲。
有一個小弟立刻走了過去,關閉了另一扇門,兩扇門合攏,虛掩著,顯露出一排用鮮血寫成的字體。
“血債血償,”
魁梧男人念出了那句話,然後他目光向下,看到了這句話後面的落款,“諾維斯安保公司。”
“諾維斯?”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乾瘦男人一愣,“他不是死了嗎?”
“血債血償···”
站在門後的賈托也念叨著這句話,然後他瞬間臉色一變,“糟了,我們得立刻離開這裡!!!”
然而他剛打開門,準備帶著後面的人衝出去,轟鳴的刹車聲就停在了門外,緊接著,數十個穿著黑衣人就瞬間衝進了院子裡。
數顆手雷從前方的黑衣人手中拋出,落在了門前。
“關門!!!”
賈托奮力一喊,徹底的關死了大門,然後向後跳出,“尋找掩護,後退!!!”
轟——
一聲聲轟鳴的爆炸在門前接連響起,直接將大門炸出一個大洞。
“到底怎麽回事?”
魁梧壯漢拖著一柄衝鋒槍,從大洞裡對著門外掃射,“外面是永恆密教的人?怎麽這麽多人?”
“我們被當替死鬼了,”
賈托面沉如水,快速解釋道,“清理掉這棟別墅的人,料到了永恆密教的支援快來了,刻意給我們留出了空隙,讓永恆密教解決我們。”
“就不能出去和外面的人解釋清楚嗎?他們不是要拉攏我們嗎?”
乾瘦男人看了一眼大洞,外面的永恆密教成員都已經找好了掩體,他快速開了幾槍。
“你看看上面的字,”
在驟烈的槍聲和爆炸聲中,賈托看了一眼頭頂的血字,
“你覺得他們進來看到這行字之後,會信嗎?那個襲擊者正好挑宴會的今天動手?又正好是安保聯合會的人?正好凱特所有人都死光了,而我們毫發無損?”
他頓了頓,繼續道,“哪怕這批人信了,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他們這算支援失利,總要找一些‘戰果’,而且以永恆密教的行事風格,他們知道真相就會放過我們了?他們正好有了清理我們的理由。”
“他媽的這是諾維斯布的局?”
人群中一個小安保公司的老大一邊掩護,一邊向外面開搶,他看了一眼門上的血字,“他怎麽會做這麽狠的事情?他這是要借永恆密教的手除掉我們?”
“恐怕不是諾維斯,”
魁梧壯漢靠在牆後,快速更換彈夾,“諾維斯是確實死了,屍體都被凱特的人拖走了,可能是他逃走的某個手下,或者某人借用諾維斯的名義做的事情。”
不遠處又是數枚手榴彈投擲了過來,發出轟鳴的炸響,將整扇門進一步炸碎。
“如果是諾維斯的人也太狠了,”乾瘦男人靠在門後的牆邊,“他一點都不顧念以前的同行情誼嗎?”
“你們把諾維斯頂在前面當擋箭牌,做試探永恆密教的手段,結果出事了沒有一個人派出人去支援諾維斯,”
平靜的嫵媚女聲在所有人身後響起,“怎麽到了現在又覺得諾維斯的人下手狠了。”
“萊娜,”
乾瘦男人啐了一口,“我們又不是一個人,身後那麽多兄弟,誰能承受永恆密教的怒火嗎?你事後在這裡說風涼話?你不也沒派人出去嗎?”
“我一個賣消息的,哪有那麽多人,”
萊娜叼著煙,笑道,“所以呢,以利益為先就以利益為先,不要討論什麽感情。”
“萊娜,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魁梧壯漢回頭看了萊娜一眼,“你有什麽辦法解決掉外面永恆密教的人嗎?能有機會談和媽?如果阻止不了他們,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布下這個局的人不會讓我們死在這裡的,這不符合他的利益。”
萊娜火紅的嘴唇抿著煙嘴,微微一笑。
滴滴嗚——
刺耳的警笛聲從門外傳來,那是聯邦調查局的警笛聲。
所有人都面色一變。
“我們這時候聯系聯邦調查局肯定來不及了,但是如果有人提前聯系,就不一樣了,”
萊娜將嘴角的香煙取了下來,靠在牆上,吐出一口雪白的煙氣,“你看,現在被聯邦調查局救下的我們就完全站在永恆密教的對立面了。”
行事粗暴殘忍的永恆密教是絕不會相信‘聯系’了聯邦調查局的人的,如果說之前還有一點點談和斡旋的希望,現在是徹底沒有了。
門外傳來激烈的槍聲,那是聯邦調查局和永恆密教開火的聲音。
這裡是雲端區,市政府和聯邦調查局力量最強的區域,也是整個溫特市治安最好的區域。
布局的人恐怕是算好的,卡著永恆密教支援和聯邦調查局的人前後腳碰上,借聯邦調查局的力量對付永恆密教。
所有人都在此刻陷入了沉默。
他們是局勢的主角,卻被一隻無形的手推著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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