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白希禹才剛剛起床,洗了把臉要吃飯的時候,侍衛長忽然推門進來,看著白希禹便笑呵呵地對他道:“你小子這回算是因禍得福了!”
白希禹可還什麼都不知道呢,聽了侍衛長這話後第一反應就是昨天晚上碰見的那人又要出什麼么蛾子了。
果不其然,侍衛長走到白希禹的對面坐了下來,喝了一口茶,便對他道:“皇上讓你到御書房當值。”
白希禹差點沒把嘴裡那口還沒嚥下去的粥給噴出去,他抹了抹嘴,瞪著眼睛問侍衛長:“在御書房當值的不都是公公們嗎?”
還沒等侍衛長說話,白希禹又問了一句,“大人你可別告訴我,我等會兒還得去淨事房溜一圈去。”
“想什麼呢?”侍衛長瞪了他一眼,“是讓你在外面當值,又不是讓你進去伺候。”
“哦。”知道這個白希禹也就放下心來,又繼續享用起自己面前的早餐。
侍衛長有些見不慣他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敲了敲桌子,“怎麼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激動?”
有什麼好激動的?又不是沒見過?從前的時候可是連同一張床都睡過的。白希禹把嘴裡的饅頭咽了下去,“我正在消化這個喜訊。”
“那你慢慢消化著吧,我還得出去盯著那幾個新來別出了什麼事,記得明天別去錯地方了。”看著白希禹十分乖巧地連連點頭,侍衛長仍是有些不放心,便又囑咐了一句,“還有,你下回見著雲姬能避開著點就避著點吧,畢竟連白將軍……”到後來,這位侍衛長的聲音也一點點地低了下去,不知道是因為悲哀,還是什麼其他的。
“行了,我也不說了,你自己小心著點。”說完,侍衛長便起身出了這屋子。
白希禹慢悠悠地把自己的早飯吃完,收拾好桌子,便又趴回了床上,拿起一本雜記看了起來,這幾天來他就靠著這一本小薄冊子解悶,已經翻了好幾遍了,裡面就那麼些東西,實在沒什麼好看的了。
他將雜記又放了下來,把腦袋抵在枕頭上,又想起剛剛來過的那位侍衛長來。
要說起來,這位侍衛長當年還是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那人這心也夠大的,這都把他給賜死了,竟然還敢用他提拔上來的人來,也不怕哪天搞出點什麼事情來。
只是也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那人是和已經和自己搞了好幾個世界的那個,還是從前的那一個。
白希禹微微嘆了一口氣。
他恨那人嗎?他又問了自己一遍。
其實他在很早之前就想過這個問題,沒有什麼恨不恨的,那人當年在青平鎮的那場大火裡把他救了出來,又收他為徒,所以到最後他還那人一命,也沒什麼。
本來若是在他死後一切塵歸塵,土歸土,那也挺好的,然而偏偏有人來告訴他,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推動男女主感情的發展,那人曾經救他,收他為徒,都不過是因為劇情的作用,這是最讓他接受不了。
憑什麼呢?白希禹不明白,他的存在怎麼就是為了那人和雲姬呢?而若是沒了劇情的作用,那人對自己,又有幾分真心?
白希禹接受不了,所以才想要重活一次,不再摻雜任何其他,只是單純地過完一生。
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白希禹後知後覺地才想起來,自己本來是十天的養傷休假,被那人這麼一整,就成了九天了,果真是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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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白希禹就從被窩裡爬了出來,草草地洗了一把臉,將侍衛服換好,便開門走了出去。
現在正是隆冬時節,他剛一出去一股寒風迎面襲來。
白希禹打了個哆嗦,將兩把大刀片子在腰間掛好,張嘴打了個哈欠,只是這哈欠打了一半,白希禹又趕緊把嘴給閉上了,這鬼天氣凍得連牙都受不了。
前幾日才下過一場小雪,侍衛們住得地方並沒有宮人來打掃,只是被人簡單地掃出了兩條窄窄的小路,在這邊住的侍衛並沒有在御書房當差的,所以這兩條路沒有一條是通往御書房的,白希禹不得不自己再開闢出來一條。
腳下的積雪咯吱咯吱地響著,和著呼嘯的風聲,白希禹腳步匆匆地往御書房趕去,一刻都不敢停頓。
這邊離御書房還有一點距離,按理說在御書房當值的侍衛另有其他住宿的地方,可到現在還沒有人同他說過這個問題,白希禹也不好多問,只能裝傻再多遭點罪了。
白希禹到了御書房的時候正好,上頭的人隨便看了一眼,“新來的?”
“是是。”白希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看起來十分老實可欺。
上頭的人指了個比較偏僻的角落裡,對白希禹說了一句,“去站著吧,沒事別亂走,小心腦袋。”
白希禹順著這人指得方向看了過去,那地方怎麼說呢,地理位置還是不錯的,不僅是背著風向,後面還有一堵牆可以擋風,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多半是碰不見皇帝的,而大部分的侍衛寧願多受一點凍,也想在皇帝面前多刷幾回臉。
那話怎麼說來著?只要你主動,我們就有故事,萬一跟皇帝看對眼了,摩擦出故事了呢!
其他侍衛對這個地方都是避之不及的,上頭的人也正是看著白希禹是個新來的,所以才把他安排在了那裡,不過這麼安排卻是正好符合白希禹的心思。
他馬上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兩隻手握著腰間的刀把,筆直地站好,看起來也像那麼回事。
期間有幾個宮女太監從他的身旁走過,他們小聲議論著這皇宮裡最近又發生的新鮮事兒,像什麼哪個宮女和公公對食了,誰又犯了什麼錯了,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白希禹聽了便忘,直到後來有人說起了雲姬的事。
他們說,最近宮裡又新來了一批表演《飛天》的戲子們,皇上剛下朝便被雲姬叫過去看戲了,到現在還在霖芳閣呢。
白希禹低著頭聽著這些,他其實還挺好奇的,姬長離既然這麼喜歡雲姬,為什麼不趕緊娶了她?要她這麼無名無份的在后宮裡待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說起來實在有些諷刺,雲姬作為尹氏一族的聖女,尹氏一族卻是因為姬長離的命令,被白希禹所滅,雲姬倒是心胸寬廣,這個時候還能若無其事地待在姬長離的身邊,白希禹也不得不說一句佩服。
尹氏乃是上古時代神祗的後裔,算是百姓眼中比較神秘的一個存在,可惜到了後來腦子不太好使,硬是要跟姬長離對著幹,結果被誅殺得全族只剩了雲姬一人,據說尹氏是這幫人在滅族前還組織了一次大型獻祭,搞了個詛咒,也不知道真假。
白希禹一開始的時候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當時咋就留了雲姬這麼一個活口,後來他去了總部才看得明白,這明明就是個主角光環啊。
也不知道這個雲姬是什麼時候跟姬長離勾搭在一起的。
姬長離回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他穿著一身黑底銀紋衣服,遠方橘色的夕陽映在他衣服銀色的絲線上,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走得極快,身後跟著的小太監只能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腳步。
前個晚上的夜色太黑,白希禹並沒有看清他的長相,現在他瞇著眼偷偷望了他一眼,見他的臉色還不錯,身形也不見消瘦,看來即使自己不在了,這人過得也挺不錯的。
也是,畢竟溫香暖玉在旁,想瘦也難啊。
似乎察覺到白希禹的目光,姬長離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見白希禹老老實實地看著自己的正前方,似乎剛才察覺到的那一道目光只是他的錯覺。姬長離抿了抿唇,抬步向白希禹走了過去,在他的面前停了下來,叫了一聲:“於念?”
“微臣在。”白希禹馬上回道。
姬長離動了一下唇,似要說什麼,但最後又統統化作了無聲的嘆息。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了句,“同朕進來。”說完,便轉身往御書房裡走去。
“是。”白希禹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御書房。
姬長離進了御書房後坐到了書桌的後面,他沒有說話,只是將白希禹打量了一番,然後又低下了頭,看著書桌上的奏摺,奏摺上寫得都是這幾日各地發生的災情,姬長離把奏摺又翻了一頁。
白希禹低垂著頭,站在下面,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外面有寒風擊打著御書房的窗棱,姬長離把眼前的奏摺合上,手指輕輕扣著桌面,許久後,開口問了白希禹一句,“你很仰慕白將軍?”
“是。 ”
就這麼承認起來還那麼稍微有一點羞恥,不過反正這個時候除了他自己也沒人再知道他的身份,就是把自己誇出花來也沒什麼。
不過……白希禹想不明白他問這個是要做什麼。
白希禹正思索間,忽然聽見姬長離如是道:“以後就跟在朕的身邊吧。”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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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奏陛下,黔汾郡、季林郡、長杴郡等地方的疫情已經停止擴散了,並且大部分的病人都有了好轉的現象。”
“啟奏陛下,西北那邊的旱情也有所緩解,賑災的糧草明日便可抵達。”
“啟奏陛下, ……”
“……”
“朕知道了。”姬長離坐在皇座之上,神情似乎有些疲憊。
有官員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御座上的帝王,今日在這朝堂上說的這幾件都是大喜的事,可姬長離的臉上卻沒有半分的笑意。
有大臣想要喜上加喜,便站出來對姬長離道:“陛下,雲姬姑娘無名無份待在后宮中,怕是不妥,陛下不如……”
不等這位大臣把話說完,“此事不必再說了,朕心裡有數。”
退朝後,幾位大臣聚在一起,說起了今日在朝上的事。
“陛下這是怎麼個意思?前段時間可是為了雲姬把白將軍都處死了,這怎麼我今天提起雲姬的時候,看著陛下的臉色像是不太高興?”
“怕是後悔了吧。 ”另一位大臣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