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布衣,王布衣,牛布衣,馬布衣,白布衣,黑布衣……等等,似乎布衣就是掛算的專有名詞?
早知道叫麻衣好了。
寫都寫上去了,他是個懶人,也懶的改。於是就撐著這麽個竹杆走街串巷,三日下來,一無所獲;這種巷子中都是窮人,很少有願意花一張面餅錢來猜測自己的未來的,因為也知道自己的未來,其中大部分人終身也跳不出這片低矮的棚戶區。
李績也不著急,時間有的是,隻這麽走走轉轉也蠻好,想些心事,推敲命運,聽周圍左近的凡言俗語,他是個一直堅持市井路線的修士,這種堅持不是為了裝,而是真正的喜歡。
第一個生意來自一條小巷拐角處耍錢的幾個青皮,在這種地方混,也是混的不如意的,但他們比起尋常百姓來要更跳脫些,可能也是以此表現自己的不同,再說,也未必會真的給錢,當個樂子耍耍。
四周聚著些閑人,也不是太怕他們,在這種小地方又能生出什麽大氣勢來?甚至偶爾還有自家長輩從此路過,順便給一脖溜罵他們不務正業。
幾個青皮正閑的無聊,擲枚也是因為賭資有限的不多銅子而有氣無力,正無聊時,就看見遠處蹩過來一個算命先生,帶著個很奇怪的眼罩子,看不出年紀相貌,不過從走路姿態上,感覺年紀似乎不太大,為了娛樂自己,也為了娛樂周圍些晚飯後無處消遣的街坊鄰居,大姑娘小媳婦,
一個青皮便得意洋洋的喊了句,“那算命的,你今次有福了,爺們兒今天高興,打算照顧照顧你的生意,還不快點過來!”
李績聞言,不徐不急的踱了過來,這次他可沒帶著慣常的假笑,對這個職業來說是不能笑的,要矜持,要高冷,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雖然他其實就是世外高人,但四千余年修道下來,卻沒修出那份獨特的氣質,尤其是在把全身的精炁神都內斂於性靈中後,就更顯得普通了。
“麻衣神相第八十九代傳人,李布衣。
問金三文,如果客人覺的算的準,打賞由心;那麽,是那位客人要看相算卦?”
街上閑人都聚了過來,
也足足有數十人之多,而且還有人不斷從周圍陋棚中鑽出來;這個世界沒多少娛樂活動,有限的一些都是銷金窯,他們也去不起,所以難得有這樣看熱鬧的機會,就沒人肯錯過,總比待在屋子裡造小人強,造出小人兒又多出一張嘴……
那個喊出聲的青皮很有表現欲,興奮的站起身,雙手下壓示意大家安靜,他自問是個見過世面的,知道那些固定場所的相士卦者不是他能招惹的,要麽有後台,要麽是有點修行本事,捏死他就如螞蟻一般,但沒有有本事的會走街串巷到這地方來,如果來了,那就一定是個沒本事沒後台的,
很符合邏輯的推理。
“便是小爺我了!這樣,你先說說我的過去,然後再斷斷我的未來,說的準就有賞,胡說八道就別想有一文的進項,還得小心爺們兒的拳頭!”
圍觀眾人發出哈哈笑聲,這種地方你也不能要求人們的素質,貧窮自然有貧窮的原因,可能有外部的各種不公,但自身仍然是主要問題,也怨不得誰。
李績也不惱,和這種小混混有什麽計較的,
“也罷,貧道就鬥膽一算,你且伸過頭來!”
佔卜麽,方式各異,有看手的,有捏骨的,有相面的,有測字的,有套話的……他不需要搞那麽麻煩,其實對他來說,也就是一搭眼的事,但他不能表現出來,必須遵照相士的傳統。
之所以不看手,實在是因為那雙手太髒,就隻好相面,不過那青皮頭一伸過來,一股月余未洗的漚餿味就撲面而來,也比他手強不到哪裡去。
略一端詳,隨即閉目沉思,附帶搖頭晃腦,這時的人群反倒沉靜下來;百姓們對相術並不陌生,知道那些在道觀廟場算命的是有真本事算的準的,也有更多如眼前這人一般,裝神弄鬼欺騙錢財的,這時都在想這道人到底應該算是哪一種?
從經驗上來看,是騙子的可能要更大些;如果是這樣,那麽接下來可能還有一場武打戲,能為精神貧瘠的他們提供額外的樂趣。
假作沉吟,睜開雙目,當然,戴著眼鏡的他外人也看不清楚他這番做作,
“孫二皮,這是你的名字吧?”
李績頭一句話就讓所有圍觀的人閉了嘴,他們從來也沒見過這個相士,肯定不是熟悉的人所扮,而且二皮的行為也是純粹的一時興起,那麽,這個人是怎麽知道二皮的名字的呢?
“你的過去,雙親不在,有同族長輩撫養;好毆鬥,講義氣,很希望別人喜歡並尊重你;
你有許多可以成為你優勢的能力沒有發揮出來, 同時你也有一些缺點,不過你一般可以克服它們。
你與女**往有些困難,盡管外表上顯得很從容,其實你內心焦急不安。
你有時懷疑自己所做的決定或所做的事是否正確。你喜歡生活有些變化,厭惡被人限制。
你以自己能獨立思考而自豪,別人的建議如果沒有充分的證據你不會接受。
你的有些抱負往往很不現實……”
孫二皮聽的是目瞪口呆,他發現這個相士說的每一句話都真真切切的擊中了他內心中隱藏最深的那一部分,可不僅僅是他的名字。
他都有些害怕這相士再說下去會說到他心中更多不可言及,恥於昭示的東西,那些不是他這種底層混混應該夢想的東西,比如,修行改變人生,比如,發財成為因緣城最富裕的人,比如,娶得三條街外王大戶家如花似玉的三小姐,還有很多很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