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時長鍾逐漸走向指定的刻度,天空中的雲層,三萬丈下已被完全驅散,地面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鋪滿了整個城市,鄉鎮,村莊,間或還能看見元嬰真人在山野之間亂飛,搜尋那些漏網之魚。
當漫時長鍾顯示時辰已到時,極遙遠處的賈國方向,傳來了極強烈的靈機波動,以道德碑為主體法身,仿佛一根擎天之柱,直插雲端。
這是開始的征兆,是為搖柱滌蕩乾坤。
下一刻,賈國半仙們在道德碑的支撐下,齊齊發力,十數名半仙僧人同使佛光普照,瞬息之間,整個賈國沐浴在佛光之中,
這只是個開始,佛光無視國界,向外擴散,賈國周圍的國家上空,半仙們接力施法,也不拘於佛光普照,也有春風化雨,也有澤天幕地,還有大甘霖……
但所有的術法,因為有前期的溝通,都能維持在一個共振的頻率,緊接著是這些國家的先天,後天大道碑開始亮起,一根接一根的搖柱直插天際,和修士的術法融為一體,滌蕩橫掃,天地之間沒有任何存在能躲過這樣的偉跡。
術法接力迅捷無倫,一個國家,十個國家,百個千個國家,自到天擇近萬國度;一個道德碑,十個先天后天碑,再到千個萬個所有的先天后天碑都相繼點亮,
數百息後,整個天擇大陸都在一個振蕩頻率下,強有力的滌蕩掃除著每一絲汙垢,疫菌,邪靈;萬名半仙,萬隻搖柱,這樣的偉力沒有任何生靈能夠抗拒。
李績看的心潮澎湃,他真的沒想到,天擇修士的大掃除竟然這麽磅礴,徹底,在這樣的偉力面前,任何單體都是那麽的渺小,無力。
偉力振蕩的頻率並不是固定的,而是依據某種特別的變化規律,這是天擇丹師藥師的成果,一切隻為滅殺存在於空氣中,器物上,無處不在的真菌毒素。
時來天地皆同力,現在,人類卻把這個時機牢牢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讓自己變成了天道中的一部分,彼此之間的協調配合天衣無縫,渾然一體。
李績忽然明白了,
為什麽天擇修士們一定要至少進入一個大道碑,也只有進入了大道碑,這些土著修士才能掌握到彼此配合的那絲默契,把所有人,把所有道碑的力量集中在一起……
這可不僅僅是種清除瘟疫的行為!
這特麽根本就是一次大練兵!借除疫之機,試演天擇大陸修士互相之間的某種法陣配合,現在是除疫,如果真有主世界修士大舉侵入,就一樣可以除人!
這就是像他這樣的外來修士被排除在外的原因!虧他還想為破解瘟疫出一把力,人家卻不帶他玩,不是對凡人的生命視如草芥,而是視外來者為防范。
想通了這一層,李績搖頭苦笑,太輕看別人了,天擇人既歡迎來客,也做足了防備,整個大陸看似松散,其實鐵板一塊,才是數百萬年獨立生存下來的根本。
這種防范演示,並不避諱外人,是一種亮肌肉的行為,但同時,也是一種弱者不得已的自我壯膽,他們很清楚在主世界的外景天,有多少半仙在那裡修行持戒。
修真界中,沒有哪種行為是沒意義的,都有其潛在的深遠考慮,也包括這次在李績看起來非常壯觀,又有些小題大做的大陸除疫。
地面上,凡人們沐浴在偉力振蕩之下,大口的呼吸,挺直身體以求更多的吸納這些來自神仙的賞賜!
基本上,輕微疫情的病人都會痊愈,重病者會從疫害中擺脫,但卻未必能治好其他的基礎性病症。在李績的感知中,仍然有許多老人在這樣的天賜中失去了生命,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一個重要的常識,沒有一種范圍內的治療之術能對無數的人進行完全不同的治療;一個半仙能輕易對一個凡人進行治療,但讓他在一個法術中對十名不同症狀的人類進行治療就很考驗法術的應用,如果讓他面對千人萬人,一法出而病全愈就根本不可能。
現在的緣國有數千萬人口,當然,絕大多數是健康的,但即使這樣,其中身患各種疾病的人也不在少數,其中那些患有疫症的得到了好處,一些對症的病人也有所減輕,但總有意外發生,當這種意外放在千萬人級別的基礎上時,絕對數量仍然是個可怕的數字。
這只是一種偉力振蕩,以絕滅病毒真菌為主要意圖,它的療效和劑量是恆定的,不會隨病體的不同而自動改變,天擇大陸何其之大,凡人何其之多,誰能做到同時對兆億人對症下藥?怕是大羅金仙都做不到!
這樣的清除下,勢必有年老體衰,身患奇症等各種各樣原因而出現意外的人!
沒人關心這個人群!
仁慈, 博愛,普渡眾生和冷血,殘酷,物競天擇在這裡形成了尖銳的對立,都很難計算出因為這一次的大陸滅疫是救活的人多?還是額外致死的人多?
如果一定要有個統計數據,那大概在賈國等疫情肆虐之地應該是救活的人多,但在像緣國這樣的疫情外的輕症區域,怕就是反而致死的人多!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一開始為偉力振蕩的壯觀而心情澎湃的他,現在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所謂道德,離失德不過一步之遙;所謂普惠大眾和殺戮蒼生,又仿佛是同胞兄弟;在仁慈和殘忍面前,誰又能永遠拿捏住最關鍵的分寸?
他能說這近萬半仙做的就是錯的麽?當然不能!
那麽,究竟是哪裡錯了?還是在一個仁慈之後,就一定會有某種殘酷發生?
李績歎了口氣,曾幾何時,他也曾經夢想過那種一人登仙,普降甘霖,萬眾受益的場面,事實證明,這終究也不過是一種夢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