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自己的殿堂,謝絕了訪客事務,開始反省這一切,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仿佛自己就像變了一個人,變得就像那些初入修途的菜-鳥一般?
很快的,所有的迷霧都已厘清,這本來也不是件多麽複雜的事情,等完全反省後,不禁冷汗淋漓,如果沒那相士的提點,他現在恐怕已經心魔入體,神仙難救!
這一個月,是他回顧一生的一個月,也是他最後關頭明心見性的一個階段,當他恢復了平靜清明,過去些天發生的那些可笑的舉動,都讓他不由的羞愧不已。
死亡,並不是修士最害怕的,他也一樣。
但正因為如此,空虛反而對這個神秘的相士產生了越來越大的興趣,這個興趣的本身,反倒盛過對自己未來命運的探尋渴望。
他知道現在的念頭可不再是心魔叢生,而是單純的好奇,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求知**。
他當然也不知道,在緣城因果道統的核心最深處,一名半仙長老微微一笑,把一件仙器放到了一邊;和其他國家道統不同,在緣城,半仙長老們對自家子弟還是非常關心的,一方面在於他們修行中遇到的問題,一方面是以防有居心叵測的外人滲透。
比如他這些天就在觀察一個元嬰修士的氣息,在危險的心魔邊緣徘徊,走錯一步就萬劫不複,但讓他欣慰的是,這個元嬰最終自己走了出來,戰勝了心魔,戰勝了自己。
很好,這才是因果大道的真修士,對的起門派的培養,當這種闖過人生最嚴重的心魔一關的修士,往往都是門派著力培養的下一代,可惜這人年紀有些大,再次衝境不現實,但可以安排些重要,油水足的外務,也算是對他的補償。
空虛道人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自家半仙老祖的觀察對象,但這已經成為了歷史,因為他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案,
一個月後,心境大開的空虛早早的來到鏗記包子鋪,笑容可掬,端了滿滿兩大盤包子放在剛剛落座的相士面前,神色之間也恢復了自信,
“我請大師吃包子,以感謝大師指引之恩,還請大師勿要推辭!”
相士點點頭,
欣然受之,大口而啖,毫不做作,沒有了相士一貫的矜持,反倒多了些市井豪俠的直爽任俠,看的空虛暗暗點頭,他不敢輕易放神識測這相士的根腳深淺,直覺中這樣很不禮貌,而且也未必會有結果。
這一天的包子鋪很熱鬧,生意比平時要好了幾成,因為城南幾個大糧行要擴大買賣,招些壯口充丁,對貧窮人家來說,是個很不錯的出頭之路,關鍵是管飽,工錢雖不多,但都是以糧食實物發放,這在現今世道中是很難得的,最近幾年緣國大旱,糧價上漲的飛快,貧困人家就很有些吃不住勁。
今天一早來這裡吃早食的,很多都是去糧行碰運氣的青壯年,他們吃不起包子,也就各人一串大饅頭充數,因為要比力氣,需要吃的飽些。
三個青年期期艾艾,向空虛這一桌蹭來,看來是幾個相熟的鄰居朋友,結伴去糧行碰運氣;放在平時,空虛早以喝止出聲,心情不好時一揮手就得把三人丟出去,但他現下的心情不錯,而且也猜到這三個青年蹭過來可不是因為別的,那必定是因為眼前這個相士,走街串巷的,因緣城的貧苦人家就少有不認得他的。
果不其然,三個青年蹭了過來,其中一個鼓起勇氣,不好意思道:
“李師,我們三個準備去糧行碰碰運氣,您看您能不能幫著卜算一卦,求個前景?我們現下沒錢,不過若是有幸得錄,必定回請您吃大包子!
我們也知道這要求有些冒昧,也不需要說很多,就一個字也好!”
李績一笑,都在這個地方了,也不存在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臭規矩,看了看一臉期待好奇的空虛道人,也不說話,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在三人面前晃了晃,
三個青年卻哪裡明白這個啞謎,還待分說,對面坐的空虛輕咳一聲,
“一字已出,便這樣吧!”
他久居高位,神態之間自帶威嚴,讓人一看就肅然起敬,望而生畏,三個青年也不敢多說,隻好離開,沿路都在討論那一根手指頭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他們不明白,其實空虛道人也不明白,於是問道:
“大師這一根指頭,其中有何玄機?貧道愚魯,也有些不明所以呢。”
相士就笑,“不敢稱大師,不過這一根指頭嘛,意思就是,
如果全部得錄,那就是一起得中,一個不拉,算我算準了。
如果全部落選,那就是一起落選,一個不中,也算的不錯。
如果是一中二落,那就是一個選中,當然是準的不能再準……”
空虛聞聽,啞然失笑,“大師您這不是在玩文字遊戲, 在騙……”
他沒有說下去,怕損了相士臉面,卻誰知那相士卻不以為然,
“騙人?算命相面本來就是在騙人啊,又哪有例外?拿命相之說當做人生目標,愚不可及,活該上當,有什麽可憐惜的?
他們身強體壯,有手有腳,只要肯出力,又哪裡找不到一碗飯吃?
選得糧丁固然好,便沒選上,就是壞事麽?也說不定別有其他的更好的生計在等著他們?
所以,本來就是博君一笑的選擇,又哪裡有什麽深奧可言了?”
空虛道人點點頭,若有所思,他發現和這個道人在一起,言談處事之間,總是別有一股深意在其中,看似不起眼的一些小事,仔細想來卻發現其中大有深意,直指人心!
明明白白的一根指頭騙人玩,但反倒讓他騙出了境界,騙出了高度,這難道就是真正高人的不可捉摸之處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