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自私,也的確冷漠,她怕齊豫白知道真實的她後會後悔。
何況就算他們如今相愛,可日後兩人每日待在一起,所有的毛病和弊端都開始顯現,那麽如今的這份歡喜是不是來日也會變成相看兩厭?
這樣一想,蘭因心裡的那一腔悸動和熱情也就慢慢消散了,甚至開始變得冷卻,就像盛大的火焰忽然被一盆冰水澆下,火被熄滅,只剩下縷縷白煙。
盆中清水早已亂了,水波粼粼,看不清她此時的面貌,但蘭因想,此時她面上的羞意和春意想來應該已經消失了。
這樣也好。
總不至於讓旁人發現自己的端倪。
這才是她,縱使也會被情愛困擾,可她很快就會清醒過來。
可不知為何——
蘭因心裡竟然第一次為自己的理智感到可悲感到可憐。
周遭很安靜,縈繞在她身上的熱意已經徹底消散了,滾燙的心跳也歸於平靜,蘭因雙手撐在臉盆上,又靜默了一會,方才站直身子拿著帕子仔細擦拭自己的臉。
“主子?”
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外頭推開,原是時雨聽到屋中動靜走了進來,見蘭因背對她站著,她不由奇怪道:“您怎麽在這?”
蘭因這會已恢復如常,看到她來,也只是淡淡說,“你去後院把我的胭脂水粉拿來,我得重新上妝。”先前被心中的悸動攫取了理智,都忘記自己今日還上著妝了,好在她皮膚白皙,並沒有塗□□的習慣,說是全妝,卻也只是描了眉抹了唇,其實她用的石黛出自嶺南,遇水也不易化,但蘭因還是擔心自己這會瞧著不好便讓時雨跑一趟,正好她也能再平複下自己的心情。
時雨雖覺疑惑,卻也沒有多問,輕輕應了一聲後便出去了。
約莫兩刻鍾後,蘭因上完妝,心情也總算平複了,她問了時雨幾句底下的情況,沒讓她跟著,自己一個人朝齊老夫人等人所在的廂房走去,還未到門口便能聽到裡面歡聲笑語,想到那人也在,蘭因又重重捏了下自己的手,方才過去。
腳步聲在門口響起,齊老夫人循聲看了過來,瞧見蘭因這麽晚過來,她也未曾怪責,只是笑著問她,“怎麽才回來?是不是底下太忙了?”
蘭因便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是有些事,耽擱了一會。”她面不改色說完這番話,正要抬腳進屋,目光卻與對面的齊豫白對上。
他就正對著門口坐著,見她過來,抬眼朝她一笑。
仗著無人瞧見,沒有半點掩飾。
齊豫白的眼睛很黑,又是薄情的鳳眼,不笑時讓人覺得矜貴疏離,可一笑,那眼中溫柔繾綣仿佛三春花開……蘭因才平複下去的心跳再次被人輕易擊垮。
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蘭因一腳已邁進廂房,另一腳卻還停在門外,她這副異樣自是引得屋中幾人都看了過來,齊老夫人最先蹙眉,她讓晏歡過來扶她,嘴裡跟著問道:“怎麽回事?我怎麽看你今天有些不大對勁?”
她語氣擔憂,其余兩位老夫人也紛紛目光關切朝她看來。
蘭因聽到她的聲音終於醒過神來,她忙定了定心神,抬眸瞧見她們面上的關切,她垂眸解釋道:“可能是這幾日沒歇息好。”說話的時候,她特地避著沒去看齊豫白,她怕一看到他,她的心神又要亂了。
蘭因心裡也無奈,活了兩輩子,還從來沒有人讓她這樣心亂如麻過。
晏歡過來扶她,蘭因也未拒絕,任她扶著自己到齊老夫人身邊坐下,坐下的時候,蘭因心生慶幸,還好,她沒跟齊豫白挨著……她難以想象這種時候她若是和齊豫白挨著一起坐會怎麽樣,只怕他一舉一動都會亂她心智壞她安寧。
那時,她就真的說不清楚了。
蘭因一坐下就被齊老夫人握住了手,“你這地方能歇息好就怪了,早知道是這樣的環境,我當初就不該答應你來這住!”她是真的心疼蘭因,握著她的手沒好氣的說完後又不允她反駁道,“今晚回家去住,再拚命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看看你,臉都熬瘦了,回頭我讓晏歡吩咐廚房給你多做幾道滋補的菜好好養養。”
蘭因張口想拒絕。
這種時候,她哪敢回家?她尚且還沒理好自己的心意,根本沒辦法面對齊豫白。可齊老夫人不容她拒絕,對面齊豫白也在看她,想到先前他說的,蘭因怕自己不答應,齊豫白回頭直接留下來。
他若留下來,她可招架不住……
回家至少人多。
而且,她也的確想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喜歡她的,又是為什麽會喜歡她。
“您放心,我今晚就回去。”想到什麽,蘭因又添了一句,“不過今日鋪子事忙,只怕我得晚些時候才回去,您不必等我吃飯。”
她這話倒不是推辭。
齊老夫人也明白,樓下那麽大陣仗,她這個東家自然不好第一天就提前離開,她沒堅持,只是握著蘭因的手不住叮嚀,“那夜裡你可記得吃東西,別一忙就什麽都忘了。”
蘭因看著她面上藏不住的關切,心裡又軟又酸。
她實在不值得他們這樣待她好,心裡酸酸的,連帶著鼻腔裡也仿佛冒起了酸意,卻又不敢讓她發現自己的異樣,蘭因壓著心中的波瀾,啞聲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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