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為蘭因是以退為進,便想著來這一遭請她回去。如今想想,她來時就以為錯了,她是顧蘭因,不是其他女子,顧蘭因從來就不屑用這些手段。
她有她的驕傲和尊嚴。
只可惜,有些人至今還未想明白。
想到今早蕭業的表現,許氏有那麽一瞬間想和蘭因說起,但想想又覺得沒這個必要,他若舍不得自然知道自己該怎麽做,若不知道怎麽做,便是把人綁回去也沒用。
何況她心裡也是有一抹私欲在的。
那個驕傲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從來不曾為誰低過頭的男人,害她哭過怨過甚至恨過的男人,她實在是很想看看在他折斷傲骨挽回一個女人時會是什麽模樣。
“在想什麽?”
耳邊傳來蘭因的聲音。
許氏收斂思緒,唇角卻輕輕翹了起來,一副很好心情的模樣,“沒什麽。”
蘭因挑了挑眉,卻沒多問。
她從來就沒有打聽別人私事的習慣,旁人願說,她洗耳恭聽,若不願,她也從不強求。
兩人一道吃完午膳,許氏記掛自己的兒子便不肯再待,分別的時候,蘭因喊住她,一會的功夫,停雲手裡拿著一雙虎頭鞋出來。
“早些時候做的,你給夷安帶回去。”蘭因親自遞給她。
許氏看著那雙精致可愛的小兒鞋,默然接過後過了幾息忽然看著蘭因問,“您可曾後悔過?”
這一句“可曾”顯然說的不是這回事。
顧蘭因抬眸看她,不等她問,許氏便已看著她開口,“把我許給蕭業,您後悔過嗎?”她雙手緊握虎頭鞋,垂著眼簾啞聲說,“當年若沒有這回事,依照您對他的付出,您和他應該是能好好過日子的。”
姨母想把她許給蕭業的時候,伯府還沒出事,未想到姨母剛旁敲側擊跟夫人提起,還未定出個章程的時候,伯府就出事了,這一來,別說嫁給蕭業了,整個伯府都變得人心惶惶,等事情解決,姨母感念夫人的付出,便是再想抱孫子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讓夫人看著辦後便離開了伯府和伯爺去了莊子靜養。
那會她以為她不可能再嫁給蕭業了,沒想到蘭因會主動提及。
她親自過來,問她願不願意嫁。
她當然願意,只是那會她以為蘭因是勝利者的炫耀,說了願意後還冷言嘲了她幾句,沒想到幾日後她真的如願嫁給了蕭業。
這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蘭因倒是真的仔細想了想才記起這往昔之事。
後悔嗎?
大概是後悔過的。
沒有一個女人會真的願意看著別的女人和自己丈夫恩愛。
可後悔有什麽用?
無論多後悔,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麽選。
蘭因還記得那次她和蕭業提起此事,蕭業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她,像是沒想到這樣的話會出自她的口,他第一個反應是問她是不是母親逼她的。
她隻說不是。
這事雖然的確是她的婆婆孫氏提起的,但確實算不上逼,那個時候她是伯府的功臣,她若不願,誰也逼不了她。
可大夫說她子嗣艱難。
伯府能為了她那些功勞縱容她一年、兩年、三年,難不成還能縱容她一輩子不成?蕭業是伯府獨子,他不可能一輩子沒孩子,與其到最後被人逼到門面,鬧得大家都不好看,倒不如在這個時候應允,既能全了伯府的臉面,又能穩固自己的地位。
她只是沒想到蕭業會那麽生氣。
她記得那夜他看了她良久拂袖離開,到門口時卻忽然停下步子,他轉身看她,大紅綢簾在他身後,他站在滿屋燭火下看著她問,“顧蘭因,你到底愛不愛我?”
可還沒等到她的回答,他卻又冷笑一聲離開了。
那之後,他幾日不曾回家,回來也只是托徐管家給她帶了句話“如你所願”,他如她所願納了許氏,可與她的感情卻又淡回到了最初。
蘭因並不認為沒有許氏,她和蕭業的感情就能固若金湯了。
在他們這段婚姻裡,許氏從來都不是他們的絆腳石,甚至就連顧情都算不上,顧情的存在只是讓她對蕭業對這段感情感到失望,可她活在這世上依靠的從來就不是男人的愛,沒有愛情,她也能做金尊玉貴的世子夫人。
是蕭業的態度,是他三番五次的不信任,是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責罵和不聽解釋的蓋棺定論才讓她迫不及待想從這段可悲的婚姻裡掙脫出來。
只要想到那個除夕,她被蕭業趕出家門,無論她怎麽解釋,他都只是站在長階上冷眼看著她,她就不想再與他多說什麽了。
窗外春風輕拍樹枝,發出細微的聲響,而廊下風鈴陣陣,蘭因從過往記憶中抽身回來,她看著許氏說,“不後悔。”
許氏默然看了她良久,最終說的卻也只是,“蕭明川不值得。”
這是她第一次直呼蕭業的名字。
屋中下人俱瞪大眼睛,蘭因也有些驚訝。
可許氏卻說得十分快慰,她面上是從未有過的輕松,或許是因為她知道在蘭因面前,她從不需要偽裝掩藏自己的心思,她緊緊握著手中的虎頭鞋,與人屈身一禮後方說,“過些日子再來看您。”便在蘭因的注視下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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