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她似乎發現了什麽,瞳孔微微睜大,問齊豫白,“你那會沒喝醉?”要不然他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齊豫白沒隱瞞,輕輕嗯了一聲,不過那到底是他生平第一次撒謊,明明小時候連見面都知道避諱,那日也不知是被什麽迷了心智竟一股腦地朝人撞過去,他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看著蘭因那雙熠熠生輝的杏眸,更是輕咳一聲別過臉,耳垂也微微泛了一些桃花色。
可蘭因難得見他流露出這副神情,怎麽可能這樣放過他?
眼見齊豫白別過臉,她故意湊到他面前仰著頭凝視他,笑盈盈問道:“大人那會不知道冒犯了?”
齊豫白目露無奈,明知道她是故意看自己笑話,也舍不得同她生氣,勾起手指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與她說,“我那會其實也沒想什麽,只是知道你要回臨安,又忽然瞧見你,一時衝動便過去了,事後我也很是後悔,若讓旁人瞧見,我是無礙,你卻要被人非議。”
蘭因看著齊豫白的眼睛,看出那裡頭的擔心,心裡忽然一陣柔軟。
他就是這樣,永遠在為她的名聲考慮,一如那時在寺廟,他在見證她的不堪後與她說會離開汴京一樣。
當初不明白的事,如今也終於明白了,本以為他當初幫她是因為幼時受外祖母看顧,可如今想想,那一點恩情哪值得他放棄自己的前程做那些事?或許就像他說的,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只是想到就做了,他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曾在荒園陪她度過一日又一日,他會在雨中為她留傘,他會在得知她不得不遺棄她的貓時把它接回家中看顧,一顧便是十多年,他會在得知她出事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卻從來不會讓別人誤會也不會讓她處於困境讓她在別人面前無地自容……
如果不是那次的事太過凶險,他們沒能躲過耶律燕哥的計劃。
或許她和齊豫白的那一世還是會隻處於一個點頭之交的地步,她依舊會是成伯府中的世子夫人,而他依舊是那個眾人敬仰的齊大人,即使他日重逢,也不過臨街對望一眼。
想到那個齊豫白,想到曾經有人為了她不顧前程孑然一身,蘭因的心裡忽然有些難過。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他對她的那番情意,即使她無法和他在一起,但至少也能與他說一聲謝謝。
“對不起……”
心裡的難過和對齊豫白的酸楚讓她忍不住呢喃出聲,她把臉埋進齊豫白的懷裡,閉著眼睛,任眼淚滑落。
溫熱的指腹停在她的臉上,輕柔地替她揩掉她臉上的眼淚。
“不用抱歉,我很高興。”
耳邊傳來齊豫白的聲音,蘭因卻無法對他訴說她心中的難過,她不僅僅是為他們的過去感到悵然和遺憾,也為前世的齊豫白感到難過,她能和這一世的齊豫白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她卻無法再對上一世的齊豫白說一聲抱歉,和他道一聲謝。
她不知道該怎麽和齊豫白說,只能抱著他無聲的哭泣。
直到耳邊傳來齊豫白的聲音,“顧蘭因,那些都是我願意的,你不必覺得抱歉,更不用心懷愧疚。”
心裡像是被人扔進了一塊細小的石子,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蘭因察覺到什麽,她抬眸,正好與那雙猶如深潭一般的鳳目對上,看著那裡面的平靜,蘭因莫名有種自己未說出口的那些他都清楚。
心中再次閃過那個荒謬的念頭。
不是第一次這樣想,但從未有一次像這般深刻,她紅唇微顫,瞳孔微張,“你……”
“是,”齊豫白看著她說,“我和你一樣。”
原本微張的瞳孔在這一刻急劇擴張,心臟像是被人掐住,呼吸也在這一刻收緊了,蘭因臉色蒼白,目光也徹底凝滯住了,她目光呆滯地看著齊豫白,“怎麽可能……”
心中卻已有答案。
這是真的,齊豫白和她一樣,如果不一樣,無法去解釋他的那句話,一時間,蘭因不知道該說什麽,那些愧疚、虧欠、難過、遺憾……真的在面對他的時候,竟讓她忽然之間成了啞巴,除了呆呆看著他,她什麽都做不了。
齊豫白何嘗不知她此時的心情。
他也猶豫過,一輩子瞞著她不說,可他知道蘭因的性子,若他不與她說清楚,只怕她一輩子都會記得前世的事,一輩子都會對前世的他心懷愧疚。他伸手把人攏到自己懷中,察覺到她的戰粟,他手上動作一頓,可很快,他便動作輕柔地帶著安撫意味摩挲起她的後背,他看著失神的蘭因,緩緩與她說道:“我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愧疚難過,我是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再背負著那一份愧疚生活。”
“蘭因。”
他輕聲喚她。
見她抬眸看來,雖然眼中依舊有些迷茫,卻沒先前的戰粟了。
知道她能聽到他說的話,他垂眼看著她,“能幫到你我很開心,我唯一後悔的……”他說到這,聲音忽然也啞了下來,看著蘭因的眼睛也忽然變得晦然了許多,“是沒能及時去找你,眼睜睜看著你在我面前葬身火場。”
那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無力,但凡他能早一些,或許她就不會死。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