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蘭因剛進去就聽到記憶中蕭業說過的那句話,她記得那一次,她聽到兩人的對話滿心倉惶,甚至有種想掉頭離開的窘迫感。
可這一次——
看著不遠處坐著的一男一女,她卻是神態從容,好笑問道:“說清楚什麽?”
玄衣男人聞聲回頭。
那是一張刀削斧刻般的英俊臉龐,濃眉挺鼻,無一不彰顯著天潢貴胄的男人味。倒也難怪顧情對他情根深種,即使成婚後也對他念念不忘,就連那位閱遍美色的大遼公主也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芳心暗許。
她在看蕭業的時候。
蕭業也在看她,他隱隱覺得顧蘭因今日與往常有些不同。明明是一樣的裝扮,可記憶中那個端莊優雅的女子今日卻有著他從前沒見過的從容不迫。
不。
也不是沒見過。
面對仆從和旁人時的顧蘭因也是這樣的從容,只是每次看到他,她的從容都會被拘束所代替。
以為她會沉默會生氣。
沒想到會迎來這樣一張笑意盈盈的臉。
蕭業松氣之余卻又覺得心裡有一處地方空落落的,直到聽到耳邊傳來怯生生的一聲“阿姐”,他才回過神,沒去理會自己奇怪的情緒,他看著顧蘭因交待道:“你來的正好,情兒從今日開始會住在家裡,你吩咐下去讓底下人好生照顧她。”
“世子!”
停雲皺了眉。
哪有已經成婚的婦人住在自己姐夫家的?
即使這位婦人已經沒了丈夫。
難不成……
她看著那白衣婦人怯生生站在世子身邊,見她因害怕而緊繃的小臉以及怎麽都不敢抬起的頭,又見她指尖微微蜷起向世子的方向伸出,這讓停雲不得不懷疑,倘若她說話重點,這隻手的主人就會緊緊抓住世子的衣袖。
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畫面。
停雲俏臉如覆了霜雪,她性子一貫溫柔,比起大大咧咧直來直去的時雨,她行事小心鮮少動氣。可如今看著這副畫面,看著那一男一女站在一起,襯得主子反而成了局外人,她心裡有氣,正要開口,卻聽身前年輕婦人問道:“哦?倒不知情兒要以什麽名義住在這。”
第3章 和離 那麽我便替世子選擇,她留下,我……
滿屋寂靜。
無論是侍候在屋中還是外面的仆從都是一臉目瞪口呆,見慣了世子夫人對世子的順從,這還是她們第一次見世子夫人以這樣的方式詢問世子爺。
就像是把明面上的遮羞布扯掉,露出裡頭最不堪的一面。
停雲也愣住了,她沒想到主子會開口,她以為主子這次又會像從前那樣委曲求全。
蕭業顯然也沒想到她會這麽說,原本空落落的一處地方忽然輕輕跳了一下,可看著身邊紅了眼眶的顧情,他又立刻皺了眉,“你這是什麽意思?”
“阿業。”
顧情喊的是舊時的稱呼,話出口後才覺不對,她不敢去看顧蘭因,低著頭改了稱呼,“……姐夫,我還是走吧。”她說著抹了通紅的眼眶,又勉強揚起一個笑臉朝顧蘭因欠身,“阿姐,抱歉,你別生氣,我這就離開。”
她說著就想往外走去,只是還沒走出一步就被蕭業拉住了胳膊,男人長眉緊皺,聲音隱含怒氣,“這個時候,你還想去哪裡?回你那個婆家?你難道不知道……”看到女人忽然變得慘白的臉龐,蕭業心下一緊,他自知說了不該說的話,所有的怒氣消失殆盡,聲音也不自覺緩了下來,帶著從未有過的小心和溫柔寬慰她,“好了,有我在,誰也不能趕你走。”
等把顧情哄住,蕭業朝顧蘭因看去,看著依舊嘴角噙笑的美貌婦人,他心中忽然有些不滿起來,她知不知道若是他這次去晚一步,情兒就死了!情兒發生那樣的事,正是孤苦無依需要幫助和溫暖的時候,她不問發生了什麽還拿那樣的話來刺情兒的心,她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冷血了?
勉強壓抑著心裡的怒氣,卻還是不可避免瀉出一點。“情兒是你妹妹,她住在這,有何不可?”
面對蕭業的質問。
顧蘭因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很平靜。
或許不愛一個人就是這樣,他的質問厭惡冷言嘲語都不會引起你心中的波瀾。可誰又知道,她曾經面對他嚴苛的質問時,也曾紅過眼眶,也曾徹夜難眠。
終究是過去了。
過去了才好,過去了就不會再受一次傷。
顧蘭因沒有理會蕭業,而是自顧自朝兩人走去,看到因為她的靠近而瑟縮躲到蕭業身後的顧情,停雲勃然大怒,顧蘭因卻只是輕挑柳眉,未說什麽,她坐在鋪著猩紅繡福錦氈的圓凳上,等停雲上了茶,慢條斯理喝了一口,這才雙手疊放到膝上,看著蕭業說道:“若情兒隻住三兩日,自是可以。”
“可這裡畢竟姓蕭不姓顧,長久住下去,難保旁人不會多想。”
“人言可畏,世子是男人自然可以不管這些,卻不清楚這世間流言對女人而言有多致命。”她說到這的時候,看著蕭業面上的沉吟,眼中有著沒有隱藏的嘲諷。
當初她被人陷害,百口莫辯時,他可沒有一點沉吟。
原來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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