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心裡慌張,但是她也明白這個時候她不好出頭幫著這張元家的說話,這一而再而三地阻攔著,那不是明擺著自己心裡有鬼嗎?希望這張元家的能扛住,到底侯爺也說了不會要靈芝與奉書的命。
而且侯爺從來都是個不管事的,又有老夫人在旁邊坐鎮,只怕鬧著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兒小!
於是一想,裴氏提著心微微放鬆了些,手裡捏著的帕子就鬆了鬆。
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然,一旁的沈幀卻不是如此想,自家大哥是什麼樣的人,有幾分能耐,他最是清楚不過的,今日這般大發雷霆就是母親的話都沒有聽進去,瞧著似是動了真格,沈幀的眉頭皺了皺,卻也沒有開口說話。
沈幀雖是側目了,但是也沒有放多少在心上,他是與裴氏想的都是一樣,這老夫人在旁邊,自家大哥再是鬧也翻不出什麼花兒來,大體不過是讓他出出氣罷了。
先前有老夫人的話在前,所以林媽媽與翠香幾個都沒有絲毫猶豫,林媽媽吩咐了一個小丫頭去拿木棍子過來。
「打,狠狠地給我打,留一口氣不要打死了。」沈峰又強調來一句,目光陰狠狠的很是滲人。
靈芝與奉書兩人均是臉色蒼白,跪在地上對沈峰求饒著說道,「侯爺,饒命。」
這幾兩日關於侯府的流言蜚語滿天飛,靈芝與奉書兩人當然是聽過的,兩人又是沈清韻與沈清鈺面前的大丫頭與小廝,所以這腦子自然也是機靈的,自從那晚之後自家的老子娘是幾日就一直被關著沒被放出來,兩人心裡也是有數的。
這件事與他們的老子娘是脫不了關係的,於是今日老夫人這邊的人去綁了他們過來,兩人心裡有隱隱有些明白,這一進屋子見得幾位主子尤其是侯爺的臉色,兩人就更加的確定。
兩人只得求饒。
林媽媽等人忙是應了,幾個人圍著靈芝與奉書兩人,拿著棍子沒有猶豫就朝著兩人打了下去。
兩人是沈清韻與沈清鈺身邊人,尤其靈芝,是沈清韻身邊大丫頭,雖說是丫頭,可也沒有做過什麼重活,沒一會,就被打得痛哭流涕,「侯爺,饒命,老夫人饒命,二老爺,二夫人,饒命。」
奉書雖沒有如靈芝那般痛哭,可也直悶哼。
一下下的棍棒之聲,比打在自己的身上還要痛,張元家的伏在地上,雖然是閉著眼睛,可是女兒的痛哭哀求之聲與兒子的悶哼聲,還有棍棒打下去的聲音,一聲比一聲要來得清晰。
「老夫人,侯爺饒命。」靈芝叫得嗓子都啞了。
沈峰卻是抿著唇目光怒視著張元家的。
老夫人皺著眉頭,沒有出聲。
靈芝往前爬了兩步,哭求道,「侯爺,是奴婢錯了,是奴婢的錯,您賜死奴婢吧。」
「侯爺,奴才替妹妹受,您放過靈芝吧。」奉書抬起頭看向沈峰求道。
「給我打!」沈峰喝了一句。
他雖資質平庸,可是怎麼管教奴才還是知道一二的。
他還就不相信這張元家的不開口!
十多年了!
自己居然就被人算計了十多年!
母親想要兄弟和睦,為了侯府,想要一家子和樂,可二房都做了些什麼?若不是羅水月發現了,自己這一輩子就如此渾渾噩噩地過了!
還有芸娘與寧兒!
真是可惡!
沈峰越是想,心裡的那一口氣就是堵得越發的厲害。
痛叫聲,哭嚎聲,棍棒之聲越來越響。
嗓子也嚎啞了,靈芝終是扛不住,滿臉淚水與汗水混合著痛暈了過去。
林媽媽停了下來,與沈峰稟告說道,「這丫頭暈了。」
張元家的哆嗦了一下,微微抬頭看向靈芝,見得她身上滲出來的血跡,不由得流了淚。看了兩眼,目光又是往一旁的奉書看去,見得他臉色蒼白,額頭的汗水如豆大,咬著唇,強忍著痛,張元家的眼淚流得更歡。
「去,端了冷水來潑醒了。繼續!」沈峰臉都不變,吩咐了一句。
林媽媽點頭應了忙吩咐人去端冷水進來。
很快一個小丫頭端了水送了進來。
一盆水下去,靈芝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
剛一醒來,這棍子就又是往她的身上打了過去。
靈芝尖叫了一聲,痛叫著。
兒子與女兒受苦,張元家的心如刀絞。
……
「侯爺,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該死,侯爺您放過他們兄妹吧。」張元家的爬到了沈峰的面前,磕頭求道,「侯爺,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該死,他們兄妹什麼都不知道,都是奴婢的錯。」
靈芝痛得在地上打滾,奉書也是痛直喘叫。
沈峰冷冷地看著張元家的,「作死的奴才,真當我侯府是你唱大戲的檯子呢!你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算計主子來了!你一日不說個清楚,我留他們兄妹一口氣,讓他們生不如死!」
聽得兒女的痛苦的叫聲,張元家的只恨不能一頭撞死,沈峰眼裡的冷冽更是讓她打了一個寒顫,侯爺的意思很明顯,她一日不說清楚,侯爺就一日讓人吊著兒女一口氣,生生地折磨她。
「把他們兩的手指頭一人給折兩根。」沈峰凝眉頭見得靈芝奉書兩人是痛喊著,張元家的雖是臉色煞白,可是也不見鬆口,於是沈峰又是吩咐了一句。
「侯爺,奴婢求求您放過他們兄妹。」張元家的聽得不由得渾身都抖了起來。
這折了一雙兒女的手指頭,這自己若是不招,這一天天地就這麼放著,那斷了手指頭,這以後還能好嗎?
自己的一雙兒女不就是要廢了?
張元家的越想越是害怕,見得沈峰完全不理會她,於是爬到了李夫人面前,抱住了老夫人腿哀求,「老夫人,老夫人饒命。」
「老夫人,侯爺,饒命。」靈芝與奉書兩人哭著求道。
「動手。」沈峰喝了一句。
林媽媽等人就是動手。
「不要。」張元家的突地起身就撲了過去,摟住了一雙血跡斑斑的兒女,跪坐在地上看向沈峰說道,「侯爺,奴婢招,奴婢招了,只求侯爺放過奴婢的一雙兒女,不要折磨他們兄妹了,是二夫人,是二夫人指使奴婢做的,侯爺,您給個痛快,給奴婢娘三一個痛快吧!」
自己不招,一雙兒女的折磨就不知道要到何時!
「你這死蹄子,信口雌黃,我什麼時候指使你了?」裴氏立即跳了起來,怒道。
「二夫人,是您讓奴婢給侯夫人以及侯爺的妾室通房們的吃食裡下那鹿銜草的。」張元家的回道。
「胡說八道!」裴氏斥道。
「你這個胡說八道的死婆子。」裴氏身邊的錢媽媽走了過去,就要走上前去,給她一腳。
「住手。」沈峰瞥了眼那錢媽媽喝了一聲,錢媽媽忙是收住了腳步。
老夫人皺眉,看向張元家的問道,「你說二夫人指使你做的?」
「老夫人,侯爺,奴婢不敢撒謊。」張元家的磕頭說道,「奴婢做了這等天打雷劈的事,只求侯爺老夫人能給奴婢一家一個痛快。」
「你這賤奴才,是誰讓你血口噴人的?是誰指使你離間我沈家兩房的?」裴氏指著張元家的怒問了兩句,然後扭頭眼眸裡閃了淚,「母親,大伯,這死奴才是瘋了亂咬人呢,我怎麼會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來?」
「你這刁奴,居然如此心毒,不止是給主子下毒,如今還離間起主子來了!」老夫人叱道。
「老夫人,奴婢不敢撒謊。這些年,奴婢有些從二夫人那得來的貴重賞賜,奴婢都一直珍留著,還有近些來,二夫人派人給奴婢送來的鹿銜草,奴婢每一筆的賬目奴婢都記下了的……」張元家的下藥下了十多年來沒被人發覺,自也是個小心仔細的人,她留下了這些只不過是怕有朝一日裴氏滅口,留著這些以防外一罷了。
張元家的又是細細交代了東西都放在何處。
沈峰立即喚了汪昆去取。
裴氏眼睛剮向張元家的,心裡惴惴不安起來。
沈幀微垂著眼眸看不出情緒來。
老夫人凝著眉,額角一抽抽地痛。
汪昆腳程快,很快就把張元家的說的東西都找了來。
近幾年的賬目果然是記得清楚,每一次得了多少的銀子,在何處,是誰給她的鹿銜草藥粉等一一都記得清清楚楚。
另那小包裡的簪子、手鐲等首飾有不少。
老夫人一見,頓時臉都氣黑了。
九月的天,裴氏卻是覺得全身都冒了汗,伸手指著那些簪子、首飾,怒道,「賤奴才,你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不過是賞你幾件東西罷了,你倒是好,反過來咬我一口!」
這賞賜,哪是一賞十多年的,滿滿噹噹的一小包袱!張元家的又不是廚房的管事媽媽,又不是她裴氏的陪嫁過來的人!又不是她裴氏的心腹!要賞賜,給幾個銀錢就是了!這擺明就是掩耳盜鈴!
沈峰目光冷冷地朝裴氏看去,說道,「弟妹,你怎麼會如此歹毒!」
「大伯,我沒有。」裴氏搖頭否認。
「峰兒……。」老夫人喚了一聲,沉吟了一下,說道,「牙齒還會咬舌頭呢,這一家人難免就是會磕磕碰碰的,還是那句話,你還年輕……娘就你們兄弟兩個兒子,最是希望看著你們兄弟兩人和和樂樂的,你弟妹她……,」
都這個時候還要遮掩,要他吞了口氣,沈峰大聲說道,「母親,和和樂樂的?十多年了,她都做了些什麼?不是她裴氏,我會到這個年紀了,一個兒子都沒有?不是她,芸娘這些年會受那麼多的委屈?不是她,我與芸娘也不至於和離……。」
聽到沈峰提了李芸娘,老夫人打斷了沈峰是話,很不高興地說道,「這是我們沈家的家務事,你提李芸娘那個女人做什麼?」
沈峰目光沉沉地看向老夫人,「母親,都是裴氏她惹出來的禍,若是不是她,我會和芸娘和離嗎?若不和離,我怎麼又會娶羅水月?」
說著把一旁的茶盞砸到了地上,怒氣騰騰地說道,「母親,是因為裴氏,我才會到了這個年紀還沒有兒子,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張元家的摟住著一雙兒女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旁的丫頭婆子低頭斂氣。
沈峰這麼多年來膝下沒有一個兒子,這也是老夫人的一塊心病,聽得沈峰怒氣沖沖的話,也沉下了臉看向裴氏。
「賤人!」一旁的沈幀騰地起身,伸手就揮了裴氏一巴掌。
「啊。」裴氏臉上立即紅了起來,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沈幀,「老爺。」
「你這個賤人,看你做的什麼好事,居然算計起大哥的子嗣,真是狠毒。」沈幀怒視著裴氏,「還不給大哥認錯。」
「你打我,我一心一意地伺候你,為你生兒育女,你打我!沈幀你個沒良心的,我跟你拼了!」裴氏嚎了一嗓子就朝沈幀撲過去。
沈幀冷著臉,一腳就踹了過去。
裴氏哀叫了一聲,就被踹到了地上。
「夫人。」錢媽媽驚叫了一聲忙奔了過去。
裴氏柳眉倒豎望向沈幀,「沈幀,你這個天殺的,要不是你……。」
還沒等她說完,沈幀就走了過去,補了一窩心腳,「死不知悔改。」
心窩處劇痛襲來,喉間一甜,裴氏噴了兩口血出來,痛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狠狠地瞪著沈幀。
「夫人,你怎麼了?」錢媽媽摟著裴氏驚叫。
老夫人氣得直喘氣,一旁的林媽媽忙是走了過去給她順氣。
「母親,大哥,都怪我,是我管教不嚴。」沈幀低頭撲通一聲跪在了沈峰與老夫人的面前,說道。
沈峰臉色陰沉。
「是我管家不嚴,害了大哥,請母親責罰。」沈幀看向老夫人說道。
老夫人閉了閉眼,「裴氏以後就拘在院子裡,你院子的事情暫時就讓楊姨娘打理吧,至於……」老夫人瞥了眼地上張元家的母子三人,說道,「張元家的給主子下毒,林媽媽把她拖出去杖斃了,她的一雙兒女與張元打二十板子明日叫牙婆來遠遠地賣了。」
「謝老夫人。」二十板子不會出人命,張元家的忙道,事發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沒命,老夫人發了話,自己的一雙兒女算是保住了命。
林媽媽忙是叫了人進來把三人拖了出去。
「母親!」讓一個妾來打理沈幀院子裡的事?裴氏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母親,這怎麼可以?院子裡的事情怎麼可以讓一個妾室來打理?不行,我不同意。」
這楊姨娘看著是本分的,可是她生了一個兒子,自己被拘著,誰知道她會不會鬧出什麼幺蛾子!
等羅水月一回來,那還不得把自己往死裡踩?
「不行?你不同意?你做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你還敢說你不同意?」不過是拘在院子裡,又不是不放她出來!老夫人指著她就罵,「還有大嫂也被你氣回了娘家,你明日就去羅家把大嫂請回來,不管你是哭也好,是跪著求也好,總之你去把你大嫂接回來。」
「我不去。」憑什麼是她去,這事又不是她一個人做的!裴氏大聲說道。
「你還敢不去?明日給我老實地去羅家把大嫂求回來。」沈幀站了起來,皺著眉頭看了眼裴氏,給了她歉意的眼色,要她暫時隱忍著,說道,「大嫂就是因為你才回的娘家,你去給她磕頭認了錯,她消了氣,自然就會回來了。」
又是被沈幀打巴掌又是踹腳,裴氏正是氣頭上哪能領會到他的意思,見他如此說,立即就跳了起來,但是她也明白,自己若是說了出來,那沈幀料不定就再來一腳或是一巴掌,「沈幀,你算什麼?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死也不去。」
「去不去,由不得你!」沈幀臉色一沉,目光一凜,「明日給我早早地去羅府,把大嫂請回來,也算是減你的罪孽。」
「沈幀,你這個殺千刀的,沒良心的。我心心唸唸都是為了你好,你倒是好,幫著外人欺負我。」裴氏嗚嗚地哭道,扭頭淚流滿面撲到了老夫人的面前,摟著老夫人的雙腿委屈得叫了一聲,「姨母。」
老夫人低頭看著裴氏,不由得臉色微鬆了下去,她自己就只有沈峰與沈幀兩個兒子,所以對裴家的幾個外甥女都是很疼愛,尤其是眼前的裴氏,從小就跟親生女兒一般疼。
沈幀也撇開了目光。
沈峰抿了抿嘴,看向老夫人說道,「分家吧,母親。」
老夫人抬頭,皺著眉頭看向沈峰,「你說什麼?」
沈幀扭頭看向沈峰說道,「大哥,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是弟弟我沒有管教好那婆娘,你怎麼懲罰弟弟我都承,但是這家怎麼能分呢?母親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這家,怎麼能分?」
裴氏也頓住了哭,扭頭看向沈峰。
「分家吧,母親。」沈峰臉色凝重看向老夫人,又說了一遍。
「你說什麼,分家?」老夫人臉色陰得要下雨,哆嗦著唇反問道。
「嗯,分家。」沈峰點頭。
「你這個不孝子!」老夫人伸手指著沈峰罵了一句。
「母親,兒子沒有幾個十幾年來荒廢。」沈峰說道。
這是一朝遮蛇咬十年怕草繩,竟是對二房的芥蒂生得如此重。
老夫人見得沈峰臉上少有的堅決,皺著眉頭默然了很久,才罷手說道,「今日我累了,你們都回去吧。」
說完了,老夫人又提醒了一句裴氏明日去羅府接羅水月這才讓三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