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三月,櫻紅柳綠,草長鶯飛,景萃園早早地就開始準備,產房,棉布要用開水燙了在太陽下暴曬了,小孩的小被子、衣物鞋襪等都一一準備妥當,四個穩婆也早早地三月初就請了過來住在景萃園,蘇斐還請了太醫與一個女醫住在了景萃園,太醫每日帶了女醫給清寧請脈。
一切都準備妥當,只等孩子瓜熟蒂落。
穩婆每日也都會過來摸摸肚子確定胎兒的胎位。
清寧走路如今都很笨重,但也聽得穩婆的話,雖是笨重艱難,可也每日都在院子內走上幾圈,孫媽媽怕她緊張,就更是吩咐了人不離她的左右,又是不時地寬慰著,「一切都好,太醫和穩婆說胎兒都好,所有的準備好了,夫人您要是發動,就不會手忙腳亂的。」
清寧就笑。
到了月中,越是臨近臨產的時間,景萃園的丫頭都格外地小心謹慎了起來。
清寧沒來的就也跟著有些緊張,生孩子,兩世為人,也是頭一次。
一場春雨過後,陽光格外的明媚、燦爛,院子裡的花草也格外的青翠、鮮艷,吃過了午飯,小憩了片刻起來後,清寧扶著茶梅的手在院子裡走著,玉簪與忍冬也是跟在身邊,陪著她說著話。
走了片刻功夫,清寧只覺得身下有股濡濕的感覺,一股劇痛襲來,清寧頓住了腳步,讓茶梅扶了她回屋,脫了衣物,果然是見了紅。
清寧就扭頭看向一旁的玉簪,「去,去和孫媽媽說,讓穩婆和太醫都過來。」
「夫人要生了嗎?」茶梅與玉簪見見了紅,頓時都很緊張,異口同聲地問道。
忍冬臉上也帶了幾分緊張。
「嗯,應該是要生了。」剛肚子一緊縮痛得很,又見了紅,跟穩婆說的是一樣,清寧鎮定地對她們點頭說道,這幾日她也是有些緊張。
如今真是到了發動的時刻,倒不緊張了。
「那奴婢去叫孫媽媽。」玉簪轉身,拔腿就跑。
「奴婢扶你去產房。」茶梅很是緊張地提議說道。
忍冬上前扶了清寧另一隻手。
「不,等會,你們去打了熱水來,我先擦洗了下身子。」清寧搖頭道。
茶梅神色緊張地看向忍冬,忍冬點了點頭。
兩人就扶著清寧坐在了椅子上,然後茶梅去打熱水。
孫媽媽帶了玉簪與薄荷很快就從外面跑了進來,孫媽媽一臉的緊張,「夫人,怎麼樣了?發動了?」
清寧鎮定地說道,「嗯,剛肚子痛,又見了紅,應該是要生了。」
生產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徵兆,穩婆都已經與她說過好幾次了,她記得清楚,剛才的症狀很像,清寧又加了一句,「剛是縮痛了下,現在又不痛了。」
茶梅端著熱水進了屋。
「這是……。」孫媽媽不解。
「我擦洗下身體。」清寧道。
孫媽媽點了點頭,見清寧如此鎮定從容,也鎮定了下來,吩咐道,「玉簪,你去派人通知世子爺與侯府,茶梅,你去吩咐丫頭開始燒開水,薄荷,你去產房查看下還有什麼缺的沒。」
孫媽媽親自與忍冬伺候了清寧擦洗。
外面的院子裡的人井然有序地忙了起來。
剛是洗完身子,一陣痛又襲來,清寧痛得攥緊了孫媽媽的手臂。
「夫人,痛了?」孫媽媽扶住了清寧,叫了一聲。
清寧等痛過去了後,朝孫媽媽一笑,「不痛了。」
「夫人您不要慌張,穩婆馬上就來了……」孫媽媽一邊說,一邊與忍冬麻利地伺候了清寧穿好了衣服,然後扶著她去旁邊的產房。
這些日子,孫媽媽格外地憂心緊張,清寧就笑著說道,「沒事,照穩婆的意思這是才發動,還得要一會呢我歇一會兒,媽媽不用急,要不媽媽你去看看他們準備得如何了,有忍冬陪著我就好了。」
茶梅幾個都是大姑娘,自有些事情還是孫媽媽年紀大知道得更加清楚和仔細些。
孫媽媽應了一聲,與忍冬扶了清寧進了產房,然後讓薄荷與忍冬兩人伺候著,自己出去看外面的準備,剛是出去一會,孫媽媽迎了穩婆女醫進來,對清寧說道,「夫人,太醫就在外面候著。」
清寧點了點頭,伸出了手腕。
女醫給她把脈,其中一個姓劉的穩婆給她摸了摸肚子,看了下下面,點頭,「是要生了。」
女醫也點頭,「世子夫人的狀況很好。」
說完,出去把脈息說給太醫聽。
穩婆又是有條不紊地把需要的東西都又檢查了一遍。
清寧則是看向忍冬,「你去通知了管家,讓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莫讓人有機可乘摸了進來。」
這生產是大事,難免就會手忙腳亂有人趁機生事,雖蘇斐早就吩咐了,可她還是得再是吩咐了一番。
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武媽媽低聲與孫氏稟告說道,「世子夫人發動了,說是已經見了紅了,那邊正是忙著呢,已經派了人出去了,想來是去通知世子爺與侯府的,要不要奴婢過去打聽一下,看看那邊的情況具體如何?」
孫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慢慢地吞嚥了下去,「發動了啊?」
「嗯。」武媽媽點頭。
「這穩婆都早已請了進來了,太醫也是在景萃園候著,這萬事俱備,許就會平平安安的,一切順利。」
說著把茶杯擱在了桌子上,伸手了手讓武媽媽扶著起了身,「我們去景萃園看著。」
武媽媽皺著眉頭說道,「夫人,您這就準備過去嗎?景萃園一向就防著我們,這自古女人生產都十分凶險,想著景萃園的人,是會警戒萬分的,還是奴婢去打聽打聽消息吧。」
孫氏笑了起來,「我是她正經的婆母,她這一胎可是我國公府蘇家如今第四代的第一個,我作為婆母怎麼能不去?外面本來就有人對我國公府說三到四的,如今這蘇家的世子夫人生產,我這個婆婆不去,這不是讓旁人詬病嗎?所以,我得去!你也說了,自古女人生產就十分凶險,這可是一隻腳踏進棺材裡的,雖然說自她懷胎來,事事防備著我,她懷著我蘇家的骨肉,又是孕婦,我自也就隨了他們的心,如今,這要生了,我怎麼能不擔心?這生產之事要注意的事多了去了,得有長輩過去坐鎮才行!」
武媽媽看著孫氏臉上的笑容,頓時明白了過來。夫人去了景萃園,以世子夫人定會心中警備,如此,便就不能專心生產,這,結果就不知道會成怎樣呢!
武媽媽帶著笑容伺候著孫氏換了衣裳,就扶了她往景萃園走。
走到了路上,碰上了孫玉雪,還有蘇老夫人,還有遠處匆匆往這邊走的蘇瑤與何家姐妹。
「母親。」孫氏忙給蘇老夫人行了禮,「母親,您這也是去景萃園嗎?」
「我不放心,那邊也沒有個長輩在,過去看看。」蘇老夫人臉色平靜地說道。
「祖母,母親。」孫玉雪幾個小輩也給蘇老夫人與孫氏行了禮。
「母親,這生產可是要費不少的時辰呢,這如今聽說是剛發動,這生下來定是還要一段時間的,您不如就回房等著,有兒媳和玉雪過去看著就行。」孫氏朝孫玉雪擺了下手,然後與蘇老夫人說道。
她不過出來逛逛曬曬太陽,本就真沒有打算過去,只是想著都已經知道了,這不過是做些面子罷了,於是蘇老夫人點了點頭,「注意著些,她到底是年紀小,有些事情都不懂。」
「是。」孫氏點頭應了,又是看向蘇瑤與何家姐妹說道,「你們三個姑娘家家的,都回房去,不要到處亂跑知道嗎?」
「我們就是想過去看看。」蘇瑤撅嘴。
「你們幾個未出閣的姑娘,這生產血氣重,有什麼好看的,都隨我走吧。」蘇老夫人說道。
「是。」蘇瑤三人應了。
孫氏等蘇老夫人帶了蘇瑤與何家姐妹走遠了,這才是帶了孫玉雪往景萃園的方向走去。
孫玉雪休養得好,臉色紅潤,是如染桃花一般艷麗,伸手親自扶著孫氏往景萃園走,「希望嫂子是母子平安才好。」
「會的。」孫氏笑著點下頭。
這來往的僕人眾多,兩人的腳步就帶了幾分緊張與急促。
到了景萃園,管家也不能阻攔她們,只是指了個灑掃的丫頭帶了她們往裡走。
進了主院,孫氏看了眼,院子裡的下人有條不紊地忙著,沒有聽到清寧的痛叫聲。
孫氏不由得目光一閃,道,「怎麼沒有動靜,不是說發動了嗎?」
說著就往產房走去。
剛是跨進了產房,孫媽媽就迎上去,「夫人,二少夫人。」
孫氏沒有理會孫媽媽,臉色關切地往清寧走去,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問道,「感覺如何?」
清寧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孫氏這才是看向一旁的孫媽媽問道,「有沒有派人通知斐兒?開水都燒了準備好,這不知什麼時候就用上的,褥子什麼的都準備好了沒?還有要用的棉布,都要開水煮沸了,然後才能用?要是沒有,現在趕快地去準備。」
孫媽媽回道,「夫人放心,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孫氏點了點頭,又看向清寧,溫柔地說道,「不要怕,生孩子都是這樣的。」
「大嫂不怕,有我們陪著你呢。」孫玉雪站在孫氏的邊上,也笑盈盈地看向清寧說道。
清寧淡笑,「嗯,穩婆說要等上一會呢,母親,您去歇著吧,這產房血氣重……」
說著目光看向孫玉雪,說道,「弟妹也是,你陪著母親出去歇著吧,等下這生起來了,別是嚇了你。」
「你這孩子,如此緊張的時刻,還與我見外,我如今哪能安心?這生孩子可是凶險著,我知道你發動了,我這心都提了起來了。」孫氏臉色著急,憂心忡忡的眼睛都帶了幾分水氣,「自古女人生產就是大事,你年紀輕,這又是頭一胎,有些事情,難免就會有疏忽。」
孫氏的眼裡帶著眼淚,眼底卻是閃著光芒,說的好像自己會熬不過去似的,而她卻是巴不得如此!清寧心裡冷笑了一聲,微笑著看向孫氏說道,「穩婆都是有經驗的,又有女官在旁邊看著,外面有太醫侯著,不會有什麼事情的,而且,這哪有長輩在產房陪著晚輩的?這不是讓人說我不孝,說我嬌氣嗎?再說雖然是痛了幾次了,可穩婆說了,可能是要到晚上了,這時間長,難免就會讓母親您累著了,您先去歇著吧,我這裡有她們在,不會有事的。」
「你這孩子,這個時候還替旁人著想!」孫氏說著握住了清寧的手,柔聲說道,「蘇家的列祖列宗,還有各路神靈菩薩定會保佑你母子平安的,前些日子去上香的時候,我還特意在菩薩面前許了願的,求菩薩保佑你們母子平安。」
孫氏的那雙手冷冰冰的,清寧不著痕跡的把手抽了出來。
孫氏她怎麼會在菩薩面前求自己母子平安?
孫氏怎麼會那麼好心?女人生產很凶險,多少人都會因生產送了命的,孫氏她是巴不得自己熬不過這一關。
怎麼會在菩薩面前許他們母子平安那樣的願望?
景萃園與他們的關係又是那樣,孫氏只怕是在菩薩面前許的相反的願望吧!孫氏其實這是恐嚇自己,想要擾亂自己的心神!懷孕十個月,孫氏等人倒是沒出什麼幺蛾子,一來景萃園防得滴水不漏,二來,也是孫氏他們沉得住氣。就說嘛,這生產,孫氏怎麼能一如既往地沉住氣?這是來嚇唬自己來了!清寧笑了起來,她經歷了兩世,都已經是死過了一次的人了,孫氏也是太小瞧自己了!清寧目光看向孫氏,說道,「那就謝謝母親了,母親與弟妹還是出去等著吧。」
說著朝孫媽媽看了一眼。
「夫人,二少夫人,請。」孫媽媽立即上前,趕人。
清寧的目光冷靜,目光更是有著沉澱了歲月的安靜,有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鎮定與平靜。
她是真的冷靜,還是故作平靜?
孫氏看了她幾眼,有些摸不準。
想了想,起身,「嗯,那我與玉雪就在小廳裡,你要有什麼事就讓人叫我們。」
這女人生產之事,凶險異常,便是醫術再精湛的大夫也是無法斷言,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子,怎麼能如此真正的雲淡風輕?
不過是強裝鎮定罷了。
這生產還長呢,慢慢來,慢慢磨,倒看她能裝到幾時?
如此關鍵的時候,孫氏怎麼能如以前那般沉住氣,她怎麼會不抓住這個機會?這是要等在她的身邊,等著緊要的時候,再伸手呢!便是不做什麼,她的一番話,一般人的人聽了,只怕也會被她嚇得不輕!清寧嘴角溢出了一抹冷笑,一陣劇痛襲來,清寧痛得差點叫出來。
忍冬走上前,說道,「夫人,已經派人去請世子爺了,世子爺很快就會回來了,我們的人都安排好了,不會讓人傷到夫人您的。」
世子下了死令,若夫人生產了,世子爺不在府裡,那一切以夫人為重,不管是誰有害夫人之心,那就是直接動手。
清寧知道蘇斐早已經安排好人的,點了點頭,痛得鼻尖上出了一層冷汗。
忍冬拿了帕子給她擦了擦臉。
疼痛緩緩又消失了下去,清寧吁了一口氣,看向薄荷說道,「你去給我下碗麵來,清淡一點。」
穩婆說要到晚上才生,這一波接著一波的痛,她怕到了後面真正生產的時候,會沒了力氣,吃飽了,等會才有力氣。
「嗯,去吧,清淡一點,加些紅棗補元氣的,這真正生產的時候還沒到,世子夫人到時候可是要費力的,盡量是做些吃的,準備著。」劉穩婆觀察了下宮口開的情況,抬頭對薄荷說道。
薄荷應了,飛也似的出了屋子往廚房跑。
孫玉雪與武媽媽扶了孫氏往小廳走,孫氏一邊低聲吩咐武媽媽說道,「你去派人也去與國公爺與二少爺說一聲,還有也派人去與傅公子說一聲,傅公子與世子親厚,穩婆說了,真正生產恐是要到了晚上了,斐兒雖是向來沉穩,可這也是第一次對面這種事,難免到時候心裡就緊張,有朋友在身邊擋一擋,也能讓他頭腦清醒,不至於那麼緊張。」
女人生產,男人又不能使勁,有朋友在身邊陪著說說話,喝著小酒聊著天,還能緩和緊張的情緒。
武媽媽有些躊躇,「夫人,這要是讓世子知道了……。」
「我這是為他著想,怕什麼!」孫氏掃了眼院子裡的下人,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可是我們國公府大喜的日子,他們兩個年紀輕,又都是頭一回,我能不操心嗎?」
武媽媽眼眸一閃,笑著點頭,「那要不要奴婢安排幾個手腳俐落的婆子進來幫忙呢?」
孫氏卻是搖頭,「罷了,她信不過我,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麼事情,還惹一身腥,何況這邊人手也夠,我們也就不用安排人過來了。」
武媽媽點了點頭,就往外走。
孫氏就帶了孫玉雪進了小廳。
兩個丫頭上了茶,就是垂首站在一旁。
孫氏與孫玉雪就一邊喝著茶,一邊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並是豎起了耳朵聽著產房的動靜。
……
蘇斐聽得了下人的稟告,腦子嗡的一聲,頓時一片空白,坐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怔愣了片刻然後騰地站了起來,與旁邊的同僚說了一聲,腳步從容地往外走了出去,出了衙門,命外面的松木直接把馬車的馬給鬆了,然後翻身就上了馬,「回府。」
聲音帶了幾分粗啞。
松木與柏木兩人隨即翻身上了另一匹馬。
路上有行人,不能騎太快,蘇斐拉著韁繩的手,有些汗水滲了出來。
……
吃了面,劉穩婆與清寧說道,「夫人若是吃得下就多吃兩口,等會才有力氣。」
「嗯。」清寧點了點頭。
漸漸地清寧覺得痛得厲害了起來,腰都似是要斷了一般,小腹墜痛的頻率越來越厲害,每一次痛,似是要把她的骨頭要碾碎,疼得她覺得呼吸一口都痛。
清寧攥著孫媽媽的手,額頭汗水淋漓。
「世子夫人,要是難受就叫出來。」四個穩婆均是見慣了產婦哭喊的場面,見清寧不叫不喊,忍得一頭的汗水,其中姓張的穩婆忍不住看向清寧開口說道,「等會沒力氣了,再吃些東西補充過來就好了。」
「夫人,您叫出來,別忍著。」孫媽媽看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媽媽,你在世子夫人的腰側這裡揉一揉,能減輕疼痛。」劉穩婆撫向清寧的腰際。
「媽媽,我來吧。」忍冬上前說道。
「嗯,讓忍冬來。」清寧點頭,又是看向張穩婆,「你告訴她穴位。」
張穩婆點了點頭,把穴位告訴了忍冬。
孫媽媽拿著帕子給清寧擦汗。
「寧兒。」李芸娘急色匆匆地進了屋。
清寧頓時濕了眼眶,「母親。」
「不怕,娘陪著你。」李芸娘伸手接了孫媽媽手裡的帕子,溫柔地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撫了撫清寧的臉頰,「有娘在,不用怕。」
「嗯。」清寧點了點頭,淚水流了出來,「母親,謝謝您。」
母親也是經歷了這樣的疼痛,把她帶到了這個世界上。
「傻孩子,你別說話,留著力氣。」李芸娘摸了摸她的腦袋「吃了東西沒?餓不餓?不要餓著,等會才有力氣生的。」
「嗯,剛吃了一碗麵,等會要是餓了再吃。」因有李芸娘在,清寧覺得心裡更加的平靜了下來。
「那就好。」李芸娘點了點頭,一隻手輕輕地按著清寧的頭部,一邊扭頭仔細問了產婆清寧的情況,又詳細問了孫媽媽準備的情況。
得知一切都準備妥當,情況也好,李芸娘也就放了心,輕聲地清寧說著話。
「侯夫人,我家夫人在小廳,請夫人過去坐坐。」知道李芸娘來了,孫氏就吩咐了桔紅過來請李芸娘。
「不了,謝過你家夫人的好意了,我不放心寧兒,還是不過去了。」李芸娘說道。
桔紅點頭應了,回了小廳。
孫氏也沒有在意。
越來越痛,清寧也忍不住痛呼出聲來。
李芸娘握著她的手,一邊說著雙胞胎平日裡的趣事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
蘇斐進了景萃園的大門,就疾步往裡走,一邊問著管家,「夫人的情況如何?」
「情況都好,侯夫人來了,正在產房裡陪著夫人,還有夫人與二少夫人也來了,在小廳裡等著消息。」管家回道。
蘇斐點了下頭。
「嫂夫人生產,你又不能幫什麼忙。你慢點走。」半路跟來的傅景行,一邊跟著他往裡走,一邊說道。
「管家,招呼好傅公子。」蘇斐頭也不回地吩咐了一聲。
傅景行立即被管家給擋了下來。
傅景行瞪了一眼蘇斐的背影,笑著與管家說道,「我跟去看看,也好跟他說說話,回頭我大侄子生下來了,我這個做世叔的也正好認認臉。」
管家笑了下,就收回了手。
傅景行忙是飛快地去追蘇斐。
「世子。」蘇斐進了院子,聽得裡面的痛呼聲,蘇斐就直接往產房走去。走到門口就被一個小丫頭給擋住了。
「讓開。」蘇斐皺眉厲聲喝道。
清寧頓時就咬牙吞下了已經到了嘴邊的痛呼聲。
「我去看看。」聽得了外面的響聲,見得清寧痛得臉都扭成了一團,李芸娘就起身。
「斐兒。」李芸娘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母親,寧兒她怎麼樣?」蘇斐臉色急切地問道。
「好著呢,你別分她的心,你在外面等著,你放心,有我陪著她呢。」李芸娘說道。
「我想進去看看她。」蘇斐才是不管那些有的沒的。
「績玉,你不要進來。」清寧在裡面聽了,痛呼了一聲,大聲道,「我好著呢。」
「寧兒。」蘇斐不管了,推開了門就大步走了進去。
產房的產婆、孫媽媽等人驚住了。
產房污穢,自古男人是不進產房的。
「說了不要進來。」清寧扯出了一抹笑,說道。
「我不放心你,我要看看你。」蘇斐拉住了她的手,見得她蒼白的臉,被汗水浸濕的髮絲,心痛得不行。
「你出去,在這裡你又不能幫我,還會打擾她們。」清寧說著看向一旁有些侷促的穩婆們。
「我……。」
「出去吧,有這麼多人在,我會好好……。」話沒說完,一股劇痛襲來,清寧頓時痛得咬緊了牙關,攥緊了了蘇斐的手。
「寧兒,寧兒。」向來從容優雅的蘇斐,慌了起來。
「我……沒事……。」清寧吸了口氣,聲音都顫了起來。
「斐兒,你出去吧,你在這裡,寧兒就要顧及你的感受……不能專心了。」李芸娘走了過去,說道。
清寧微微點了點頭。
蘇斐抬手摩挲著清寧的臉,精緻的眉眼裡掩不住心疼,目光水光閃爍,「那我出去等著,有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面,嗯!」
「嗯。」清寧擠出了一抹笑。
蘇斐緊握了下她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才起身出了屋子。
「這孩子不知輕重,產房污穢,男人進了產房是要晦氣的。」知曉了蘇斐進了產房,孫氏皺著眉頭擔憂說道,眼底露出了閃爍的光芒。
「大哥這也是擔心大嫂。」孫玉雪笑著說道。
「這自古男人都不能進產房的,我擔心他啊。」孫氏語氣都帶幾分雀躍。
孫玉雪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端著茶杯的手,卻是攥得緊緊的。
這女人生孩子,他進去了能幫著生不成?
真是不怕沾了霉運!
……
日頭慢慢地開始偏西,疼痛一陣賽過一陣,清寧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如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這疼痛似是沒有盡頭一般,除了痛,她似乎其他的都感覺不到了。
突然,清寧覺得下身一鬆,下面頓時有連綿不斷的熱流往外湧,似乎痛也減輕了不少。
一旁注意著情況的王穩婆道,「羊水破了。」
聲音裡帶著幾分驚慌和著急。
坐在一旁的李芸娘臉色霎時也蒼白了起來。
清寧沒來由的心一沉,目光看向四個穩婆。
穩婆們的臉色都不好。
孫媽媽與跟著李芸娘一起過來的梅媽媽的臉色都不好。
「娘,是不是不好?」清寧聲音沙啞,語氣卻很是肯定,她與蘇斐都把生孩子的一切風險打聽了清楚,她記得穩婆說,羊水要是先破了,孩子又沒能及時生下來……
那……
「別亂想,好著呢,你聽穩婆的話,跟著穩婆的吸氣與呼氣。」李芸娘微笑著柔聲說道,「就快要生了。」
「是啊,夫人,您往好處想,這沒準等會就生了。」孫媽媽笑著說道。
「告訴我,可能還要多久?」清寧看向劉穩婆,目光帶著祈求。
劉穩婆仔細看了查看了下面,說道,「世子夫人,產道如今才是開了六指,這要等開了十指孩子才能生下來了,夫人您不要著急,堅持保持著呼吸,孩子很快就會生了的!」
六指啊,這要開到十個指頭,要多久?清寧看了眼外面漸暮色漸濃的天色,她從午後開始發動,到現在天都快要黑了,才開了六指。
清寧認真地看著劉穩婆,看到了她眼底的慌亂。
看出了穩婆眼中的慌亂和著急。
清寧心裡有了底,穩婆也沒有把握。
孩子能及時生下來,那當然是母子平安,這孩子若是生得晚了,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不,一定要安全地把孩子生下來,清寧看向女醫,「給我開催產的藥吧。」
本要是順利,就不用催產,可如今羊水破了,那就要把孩子以最快的速度生下來才好。
女醫上前來給她診了脈,「我去找太醫。」
清寧點了點頭,然後攥住了忍冬的手說道,「給我換身衣服。」
又是汗水,又是血,又是羊水,她整個人都濕透了,便是頭髮也都濕漉漉的如是浸了水一般。
忍冬點頭,「嗯。」
衣服是有備著的,忍冬與李芸娘扶了她下來。
孫媽媽與梅媽媽,幾個穩婆一起迅速把被褥給換了乾淨的。
換好了衣服,清寧又躺了回去,
外面的蘇斐抿著嘴站在廊下,聽得羊水破了,也很是緊張,見得女醫出來,隨她去了太醫那。
聽了女醫的稟告,太醫對蘇斐說道,「我這就開催產的藥,這喝了催產的藥,這生產就會更快的。」
蘇斐點頭,吩咐了人立即去煎藥,然後走了出去站在了廊下。
「你別擔心,嫂子會母子平安的。」傅景行走了過去,拍了拍的他的肩,安慰道。
蘇斐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小廳裡,她們人在景萃園,又有兩個景萃園的丫頭寸步不離地站在旁邊伺候著,外面又有蘇斐在,孫氏與孫玉雪都沒有開口說話,安安靜靜的只能聽到外面的聲音,可彼此眼睛裡都閃爍著欣喜的光芒。
喝了催產藥,疼痛比先前要更加劇烈了起來,清寧剛換了衣服,頓時又被汗水濕透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劇痛也是越加的劇烈,屋裡已經點了燈,外面院子也點了燈,燈火輝煌。
李芸娘又餵了清寧吃了些東西。
劇痛一波一波地襲來,聽著穩婆的話,清寧放鬆了身體,隨著穩婆的節奏呼吸著。
痛得人似乎都恍惚了起來,如此,疼痛似是也能減輕了一般。
李芸娘見她神色恍惚,忙低聲道:「寧兒,寧兒,撐著點,孩子馬上就要生下來了。」
孩子!清寧倏的睜開了眼睛,疼痛清晰地感覺到了。
清寧目光看向一旁。
穩婆們、女醫、母親、孫媽媽、梅媽媽都臉色沉重,母親的眼睛更是紅了。
……
「情況如何了?」孫氏扶著孫玉雪的手,出了小廳,走到了廊下,抬頭看向蘇斐問道。
蘇斐抿著嘴,沒有理會她。
孫氏就說道,「你也別太擔心,這女人生產生個幾天幾夜才生下來的也是常事,這才是幾個時辰呢,有穩婆,有太醫在,你不要太擔心了,女人生孩子就是這樣的。」
孫玉雪嘴角一彎,點頭說道,「大嫂吉人自有天相,斐表哥,你不要太擔心了。」
蘇斐目光看向她們兩人。
平靜的目光中透著刺骨的寒意,孫氏與孫玉雪頓時覺得不寒而慄。
「斐兒,你別太擔心了,寧兒一定會平安地生下孩子的。」孫氏嚥了下口水,握著孫玉雪的手,攥緊了幾分,「這是蘇家長房長孫,蘇家的祖宗會保佑他們母子平安無事的。」
孫氏看著蘇斐說著好聽的話,說這一胎會是蘇家的長子嫡孫。
誰不喜歡兒子?
蘇斐的目光沒有一分的變動,依舊是冷冽如冰地看著兩人。
孫玉雪垂下了眼瞼。
孫氏見此,歎氣了口氣很是擔憂地道,「我這就去佛堂求菩薩,求蘇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寧兒母子平安。」
「母親,我與您一起去求菩薩。」孫玉雪說道,抬頭目光盈盈地看向蘇斐說道,「嫂子會沒事的。」
說完扶了孫氏就往外走。
出了景萃園,孫氏與孫玉雪都覺得背心一陣涼意。
孫氏沉下了臉。
「母親,這麼晚了,您還沒吃晚飯了,不如先吃了晚飯再去吧?」孫玉雪說道。
「去,現在就去!」孫氏聲音有些尖銳。
……
傅景行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安慰的話。
正是說著,管家帶了蕭嶺進來。
「父親,您怎麼也來了。」蘇斐忙是走上前迎了兩步。
「侯爺。」傅景行抱拳行禮。
蕭嶺朝傅景行點下了頭,然後看向蘇斐說道,「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蘇斐搖頭簡單地說了下情況。
「寧兒會沒事的。」蕭嶺拍了拍蘇斐的肩。
蕭嶺也不去廳裡坐,就與蘇斐傅景行在外面等著。
……
產房的氣氛很緊張。
痛疼源源不斷,身下卻是越來越濕,清寧看向李芸娘,道,「母親,產道還沒有開嗎?還……要多久……母親,母親我怕……我怕……我要堅持不住了……」
「很快了,馬上就要生了,寧兒,你堅持住!」李芸娘紅著眼眶給清寧擦著臉上的汗水與淚水。
看著李芸娘眼中的淚,清寧有種強烈的不安,攥住李芸娘的手,清寧覺得自己又要痛得沒了知覺了,意識似是又要渙散,想要說話,卻又是說不出來。
她要死了嗎?
不,不能就這麼死了,她的孩子還沒有生下來!
清寧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手指不自覺地撫向腹部,抬頭哀求地看向李芸娘,「母親……母親,您救救我的孩子!」
她的孩子!
羊水破了,產道開不了,孩子上不下來。
她的孩子會怎樣?
孩子不能有事!
「寧兒,你別說話了,留著力氣,等會你沒力的。」李芸娘哽咽著說道。
「母親……。」清寧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還有蘇斐,若是……出了什麼事情。
蘇斐他會如何?
清寧不由得想起了上輩子那個孤寂的蘇斐。
不,她不要蘇斐再如上輩子那樣。
「蘇斐!」清寧頓時淚如雨下,大聲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