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去哪?」上了馬車,丫頭低聲問道。
「去李宅!」蔡氏目光陰森森的,咬牙切齒地說道。
那死丫頭,把自己的兒子的手腳毀了,自己要去滅了她。
這是她最為優秀與驕傲的兒子啊!
人生才剛開始!
她怎麼可以這樣殘忍?
這是她的表哥啊!
婆母與她的祖母是嫡親的姐妹。
就算是她當時沒有認出來,可是後來呢?
被抓了,難道她還認不出來嗎?
在那莊子上關了一晚上,她也不聞不問。
如果她能早點給兒子找個大夫診治,兒子可能就不會淪落到如今這樣的境地!
耳邊似乎都能聽到兒子痛苦絕望的喊叫聲,眼前閃著兒子的慘狀,蔡氏覺得心都碎了。
沈清寧那狠毒的丫頭,一定要給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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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寧與李芸娘剛從衙門回來,兩人換了家常服,在李芸娘的院子裡暖烘烘的暖閣裡一邊喝茶,一邊討論著這宅子還有哪些地方要修葺的,很快十二月要過年了,兩人打算把宅子佈置得喜慶舒服些,又剛拿了和離書,將來這就是家了,所以,母女兩人很想把宅子好好修葺一番。
聽得了管家派過來的丫頭稟告的話,清寧抬頭,「裴大夫人來了?」
「是的,小姐。」丫頭點頭說道,「李伯說裴大夫人很強硬,要見小姐您。」
裴大夫人蔡氏?
這個時候大約是裴浩林回了裴家,知道了他已經手腳廢了。
來找自己做什麼?
秋後算賬?
清寧彎起嘴角淺笑。
「她倒是好,還有臉上門來,不是已經放過了她兒子了?她還想怎樣?」裴家的人算計自己的女兒,李芸娘怒從心起,起身準備掌控去會會那個蔡氏。
「母親,你忙了一天了,您歇著,女兒去見見她。」清寧起身把李芸娘按回去坐下,扭頭吩咐丫頭說道,「請她進來去偏廳。」
「已經放過了那裴浩林了,她這會不知道來做什麼?寧兒,還是娘去見她,你在這裡等著就是了。」李芸娘說道。
清寧笑著說道,「母親,別擔心,女兒已經放了她兒子一馬了,這會說不定她是來感謝女兒的呢!」
蔡氏來感謝才怪,這會肯定是來找自己算賬的!清寧心裡明白得很。
「誰要他們的感謝,直接回絕了她,不見她。依我的意思是讓那小子背了盜賊的罪,關入了牢房才是最好的,和離書慢慢磨著拖著,總會拿到手的。」李芸娘心裡很是記恨裴家人算計自己的女兒,意圖要裴浩林毀自己女兒的名聲。要不是女兒機警又有貴人相助,那如今哭的只怕是她們母女兩。
「母親您就先歇著,女兒去去就來,等會我們一起做的蘿蔔糕。」清寧笑道。
有些話要說,有些事情得蔡氏去做。
「那你去去就來,她有什麼不善的話與動作,那就讓人打了她出去。」女兒堅持,又是在自己家裡,而且女兒做事她放心,所以李芸娘點頭說道,「那我先吩咐人把食材準備好。」
清寧點頭,理了理衣襟,也沒有回房去換衣服,直接穿了身上橘黃的襖裙,帶了玉簪與茶梅去了偏廳。
伺候在門邊的丫頭掀了門簾。
清寧剛抬步跨了進去,蔡氏聽得聲響,就騰地起身吼叫著朝清寧撲打了過來,「沈清寧,你這心如毒蠍的女人,我與你拼了!」
屋裡的丫頭伺候的兩個嚇了一跳,驚呼,「小姐。」
愣了愣,忙上前上擋住蔡氏。
驚得外面守在門口的兩個丫頭也推門蹦了進來。
玉簪與茶梅已然快步上前,擋在了清寧的面前,到底是跟著許映與清寧一起習了幾招,雖只是懂了點皮毛,可比蔡氏還是要靈敏而輕巧很多,輕鬆地擋住了蔡氏,並是一左一右地捏住了蔡氏左右手的命門。
兩個丫頭見玉簪與茶梅制住了蔡氏,都鬆了一口氣。
「放開我,你們兩個賤奴才。」蔡氏手麻麻的動彈使不出力,只得朝玉簪與茶梅怒吼,然後伸出腳朝清寧的方向踢去。
清寧臉色不變地看著發了瘋一般的蔡氏,冷笑了一聲,「我來見你,可不是看你發瘋的。」
說完就步伐優雅地走到了主位坐了下來,一丫頭忙給清寧上了茶。
蔡氏帶來的兩丫頭想奔了過來幫忙救蔡氏,清寧冷冷地掃了兩人一眼,兩人心下懼怕,又見得一旁緊張的伺機而動的四個丫頭,兩腿一軟跪了下去,跟清寧求饒說道,「沈大小姐,我家夫人是受了刺激,所以才會如此失態的,還請沈大小姐不要計較,放了我家夫人吧。」
玉簪與茶梅穩穩地拿住蔡氏,清寧沒有示意放開的意思,於是兩人手上的勁沒有松。
「沈清寧,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那是你表哥,你怎麼能下得了手?我兒子縱是不該硬闖你的莊子,可你怎麼可以如此殘酷地把他的手腳給廢了?你小小年紀就如此歹毒,不怕天打雷劈嗎?」蔡氏手動不了,依舊踢著腳,表情猙獰,狠狠地看向清寧,目光狠厲得恨不得把清寧給吃了,「如今我兒子他一輩子都被你給毀了,我要你給他償命!」
清寧端了茶杯,優雅地吹了兩口,幽幽說道,「裴大夫人,你也說了是你兒子不該,不該強闖我的莊子,我沒有把裴浩林當盜賊當場給打死,已是仁至義盡了,你應該感謝我留了他一條命,不然這個時候,你該給裴浩林收屍了。」
「你……。」蔡氏聞言,氣血直衝腦門,氣得直哆嗦,半晌才回過神來,大聲罵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當晚抓了浩兒的時候,怎麼不請大夫給他療傷?他是表哥,他叫你祖母一聲姨祖母,是親的姨祖母!」
蔡氏罵著,表情更加的猙獰,「沈清寧,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闖莊子的人是浩兒,你故意讓人把他給打殘了?故意不請大夫給他療傷,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清寧喝了一口茶,抬眸,平靜地迎上蔡氏怨毒的目光,「裴大夫人,你別以為,我就相信裴浩林湊巧地出現在我莊子上?別以為你們那些個下三濫的手段,我不知道?」
蔡氏臉色微微一僵,隨即大聲辯解道,「有什麼不湊巧的,就是巧合,誰知道你母親那晚上會不在啊?照你的意思是難道我們還故意算計浩兒與你不成?浩兒那麼優秀,我圖你什麼啊?你一個退了親的人,有什麼好的?」
「呵呵,圖我什麼?我退了親的人,想來一般的世家自是不會喜歡我這個退過親的姑娘的,不過……。」清寧看著蔡氏,眼眸和嘴邊的笑容都閃現了鄙夷,「你們裴家不就圖我母親的錢嗎?」
蔡氏臉色一黑,「你,胡說八道,胡編亂造!」
「哼,我是不是胡編亂造,你心比我清楚。」清寧鄙夷地一笑,「你們當裴浩林是寶,我一個退過親的女子,裴大夫人你這個當母親的只怕還覺得是委屈了他吧?可,我沈清寧從頭到腳都看不上他!」
「你看不上浩兒?所以你就毀了他?所以就廢了他的手腳?」蔡氏悲痛欲絕,「你毀了我兒子,你要負責,這輩子給我兒子做牛做馬,伺候他!」
兒子毀了,那她也就一輩子別想好過!
「裴大夫人,要我伺候裴浩林?」清寧嗤笑了一聲,臉色一凜,「裴大夫人,我這次毀了他手腳,你就不怕我要了他的命?」
「你敢!」蔡氏怒目而視。
「有什麼不敢的?大夫人,人心不足蛇吞象,裴浩林如此,都是你害的,是你們咎由自取!」若不是裴浩林有利用的價值,可以讓裴江氏給祖母壓力,她會留裴浩林的命?只怕當晚直接就讓人打死了!清寧表情淡漠地看向蔡氏,「你們若不是出那下三濫齷蹉的手段,裴浩林會有這樣的慘狀?這都是你們貪心,是你們害了他。」
蔡氏雙目欲裂一般地盯向清寧,尖銳地說道,「你不要打了人還理直氣壯了,沈清寧,我裴家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我要去告你,告你傷人。」
「去啊,順道我們再說說那晚的事情,你儘管去告,去順天府、去刑部,你就算是去敲登聞鼓、滾鐵板告我,我沈清寧全都奉陪!」清寧眼眸一冷,把手裡的茶杯重重地拍在桌上,「可是,以後你不要這般像個瘋子一樣找上門來了,我母親已經不是沈家婦了,與沈家沒有關係了,所以與裴家也沒有什麼關係了,就是串門,你也找不到理由了,至於你的好兒子——裴浩林,是你們自己害得他至此,你們自己後悔也罷,報仇也罷,都不要找上我來,我該感恩我當晚留他一命,如今又讓他免受牢獄之災,說來……。」
清寧說著看出蔡氏微微一笑,「你該感謝我手下留情,那晚沒有要了裴浩林的命!」
這個啞巴虧!吃得蔡氏氣得喉嚨一陣陣的腥甜味往上湧,臉色白一陣,青一陣,胸膛上下激烈地起伏著,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來人,送客!」清寧喝道,「跟李伯,還有門房的人說,以後裴家的人一律回絕。」
兩個婆子上前,接了玉簪與茶梅手裡的蔡氏,架住她就往外走。
那跪在地上的兩丫頭,忙起身跟了上去。
「茶梅,你派個人跟著,看她們接下來是去哪?」清寧吩咐了說道。是回裴家呢?還是去興寧侯府?
「是,小姐。」
清寧起身帶了玉簪回後院。
「你就該直接讓人打了出去,這種人見她做什麼?」兩人在偏廳的動靜,李芸娘聞得了風聲,見得清寧回來,於是說道。
「二嬸上躥下跳地鬧了這麼久,怎麼能好讓她就這麼安然無恙地置身事外?」清寧笑著說道。
她剛才說了那麼多,多少能激起蔡氏對裴氏的怨恨。
蔡氏性格潑辣,又是裴家的當家夫人,就算是蔡氏不把裴浩林的事情記在裴氏的頭上,也會心生芥蒂的。
這件事,定然是裴氏慫恿的,裴氏與娘家商議的,自然裴江氏。
蔡氏的態度看來她是不喜自己,覺得自己配不上她那優秀的兒子裴浩林的。能讓蔡氏點頭的,只有裴江氏與裴大老爺,蔡氏雖心裡怨恨,但也不能與婆母對上。
可以與裴大老爺生氣,吵一架,可是這口氣還是出了不了,可吵了能怎樣?裴大老爺是她的夫君,也是裴浩林的父親。
所以清寧有八分的肯定,以蔡氏的性子,定會找上裴氏的!
「是該這樣,讓她們狗咬狗去。」李芸娘點頭怒道,然後看向清寧問道,「那裴浩林,真的廢了?」
李芸娘是知道裴浩林被打了一頓,手腳也被打斷了,可是不知道廢了。
「嗯,只怕一輩子都殘了。」清寧輕輕點頭。
「活該如此,就該打殘了他。」對於算計女兒的人,善良溫軟的李芸娘覺得怎樣都不過分。
「不說他們了,母親,食材都準備好了沒?」清寧嫣然笑著問道。
「食材都準備好了。」李芸娘心情也提了起來,點頭起身。
被架送出了大門的蔡氏,眼前一陣陣地發黑,看著身後緊閉的大門,蔡氏站了一會,啐了兩口,轉身上了馬車。
兩個丫頭大氣都不敢吭一聲,跟著上了馬車。
「夫人,您喝口茶消消氣。」身著綠衣的丫頭倒了一杯茶,遞給蔡氏。
「喝什麼茶?你們這兩個廢物,我都被人給拿住了,你們兩個也不知道上前幫忙救我,就知道跪在人家面前求饒,沒用的廢物。」蔡氏伸手一揮打落了茶杯,滾燙的茶全數打在了綠衣丫頭的身上。
饒是天冷穿得厚,綠衣丫頭也燙得臉色煞白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可不敢出聲,跪在了蔡氏的腳邊,「夫人,奴婢該死。」
自知自家夫人的脾性,另一藍衣丫頭也忙跪了下去。
蔡氏氣結,良久才說道,「去侯府。」
沈清寧打斷了自己的兒子的手腳,自己是恨不得喝了她的血,吃她的肉,可是真去告她嗎?
終究是她沈清寧占理。
這件事,自始至終就是自己那小姑子出謀策劃的,自己好端端的兒子就是她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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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裴大夫人半路轉道去了興寧侯府。」茶梅得了消息及時跟清寧稟告。
「哦,是嗎?我知道了。」清寧抬頭,嘴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看了眼被夕陽染紅了天空,繼續往李芸娘院子走去。
屋裡的八角宮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李芸娘正吩咐著丫頭擺著飯菜,清寧掀了門簾,走了進去。
母女兩人溫馨地吃著晚飯,那邊興寧侯府,裴氏也正準備吩咐丫頭擺飯。
「二夫人,大舅夫人來了。」
「大嫂?」裴氏抬頭,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這麼晚了,是什麼急事?
「沒。」丫頭搖頭。
「嗯,我知道了,這就過去。」裴氏撫了撫耳鬢的髮簪,又是看了眼身上的衣裳,這才往廳堂走去。
「大嫂,這麼晚了,有什麼急事嗎?」裴氏笑盈盈地走了進去,「浩兒還好好嗎?他的傷如何了……」
敢在清寧那吃了虧,蔡氏有了經驗,冷冷地看著裴氏,直到她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才陡然出手,直接朝裴氏撲來過去。
始料不及,裴氏被打了正著。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毒婦,出的那樣下作的方法,你賠我兒子。」蔡氏伸手在裴氏的臉上一撓,然後揪住裴氏的頭髮往地上怒道。
「大嫂,你怎麼了?快放手!」裴氏伸手攥住了蔡氏的手,道。
「舅夫人,快放手!」裴氏的丫頭嚇傻了,反應過來後忙上前。
剛被蔡氏罵過了一頓,她的丫頭自是上前擋住了裴氏的丫頭。
「怎麼了?浩兒殘了,廢了,就是你出的好主意,把好好的兒子給毀了,都是你,都是你,你賠我兒子。」蔡氏死死地揪著裴氏的頭髮,怨恨說道。
「大嫂,浩兒怎麼會殘了,廢了呢?我那樣做還不是為了裴家著想,你先放開,有話好好說。」裴氏一邊說著,一邊反擊。
「有什麼好說的,為裴家著想,說得好聽,我看你是為了自己著想吧?」
……
「和離了也好,芸娘雖是性子好,可終究多年沒有給你生一個嫡子,等過了年,再給你尋一門好的親事,寧丫頭與我們是生了嫌隙,就讓她跟著她母親好了,以後再看看是該留她在沈家,還是不留……」陶然居,老夫人正是在與沈峰說著話。
「老夫人,不好了,二夫人與裴大夫人打起來了!」翠香腳步匆匆地進了屋,稟告說道。
「怎麼這會裴大夫人來了?怎麼打起來了?」老夫人驚訝地問道。
「過來報信的小丫頭說,是因為裴三公子的事。」翠香回道。
「不是接回去了嗎?怎麼這會又因為他找過來了,還因為他與打起來了?」老夫人皺著眉頭不悅地說了一句,扭頭與沈峰說道,「你回吧,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沈峰點頭。
老夫人這才起身扶著林媽媽的手去裴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