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咬牙出聲:“你居然還敢來!”
“我為何不敢?”謝子臣反問出聲,卻是將目光落在蔚嵐身上,淡道:“外面風雨太大,你出門太急,我給你送外衣來。”
“謝子臣!”謝子臣這樣太過淡然的態度激怒了王曦,他疾步而去,一把抓住謝子臣領口,怒道:“是不是你gān的?阿澈為什麽會死?阿澈好好地怎麽會去死!你到底做了什麽!”
“放開。”謝子臣冷然開口,王曦一拳就砸了過去,謝子臣沒有還手,硬硬受了一拳。他臉上帶了烏青,轉頭看著王曦,冷聲道:“好過些沒有?你再動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阿曦。”蔚嵐終於是看不下去,王曦本就不是謝子臣的對手,如今他還病著,謝子臣真動了手,怕是沒什麽好處。
她走上來,將王曦拉開,謝子臣冷眼掃了一眼蔚嵐觸碰王曦的手,給謝銅一個眼色,謝銅忙上去從蔚嵐手裡接過,拉著王曦道:“王公子,林大人是自裁的,您可別把所有事都往我們公子身上推。”
“他什麽都不做,阿澈他會自裁?!”
“林澈什麽都沒做,他會自裁?”謝子臣終於出聲,冷聲道:“王曦,你真是第一次見到,把徇私枉法做得這麽理直氣壯的人。”
王曦沒說話,他捏緊拳頭,謝子臣看向他,目光冷淡:“王曦,我沒有對他動手,是給他留了面子。我只是告訴他,你為他做的事,他做錯的事,樁樁件件,我未曾騙過他,更未曾bī過他。當然,你大可不信,可我謝子臣也不屑於在這種事上同你撒謊。”
“林澈並沒有求生的意思,生死對於他來說,早就不重要了,死更是一種解脫,你將他qiáng留在這個世界上,不過是徒增他的痛苦而已。”
“我qiáng留?”王曦嘲諷出聲來:“怕是毀了謝大人的大局,這才說我qiáng留吧?!”
“王曦,”謝子臣皺了皺眉頭:“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
王曦微微一愣,隨後道:“你什麽意思?”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謝子臣有些憐憫看著他:“你還記得你是王家的嫡長子,琅琊王氏,七公子王曦嗎?”
王曦沒有說話,他紅腫著眼,頭髮散亂,衣衫也滿是褶皺,沾染了水泥和血,看上去láng狽不堪,整個人早已失去了以往的風度和從容,然而反觀謝子臣和蔚嵐,兩人卻依舊是衣冠整潔,氣度翩然。
那麽多年過去,他們一批人,有的遠走北方,有的命歸huáng泉,有的醉酒家中,有的如他,掙扎在這權勢所帶來的láng狽裡,如此不堪。唯獨這兩個人,從過去到現在,似乎都未曾有分毫改變,一直遠離周邊,冷眼旁觀他們。
他愣愣看著他們,聽謝子臣道:“王曦,我曾經以為,你會是個極其優秀的人。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看不開生死,放不開得失。林澈選了自己的路,你放不開,這是你的不灑脫。為了林澈,你忘了家族,忘了大局,忘了前程。你大概不記得,你是王家的嫡長子,背負著家族的命運。你大概也不記得,你與我們是同伴,我們結識之初,就是為了輔佐太子,如今太子登基,國家百廢俱興,正值動dàng之秋,可此時你卻不顧大局徇私枉法,我若開了你這個頭,自此之後,要如何說服眾人遵照律法?”
“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林澈上官國成這些一眼看過去就知是抄家滅族的大罪的人還能活下去,那日後這朝廷要如何管?”
“那是蔚嵐呢?”王曦冷然出聲:“你說這些,不過只是因為這不是你在意的人。”
“那你是我嗎?”謝子臣靜靜看著他:“我以庶子之身,如此努力的爬到這個位置,難道不就是為了保護住我要保護的人?我願意為了蔚嵐不顧大局,可我憑什麽要放縱一個林澈?”
“他是你在意的人,不是我的。而如今要顧及這朝堂安穩、主審此案、身為尚書令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當然不在乎這個朝廷要如何管,你也不在乎朝廷亂成什麽樣子,你也不在乎陛下會如何想我,你嘴皮上下一跪,膝蓋一彎,我就要為你去承擔這些,憑什麽?”
謝子臣冷笑出聲,王曦不再言語,他垂下眼眸,捏緊拳頭,一言不發。
蔚嵐靜靜看著他們兩,許久後,有些無奈道:“阿曦,回去吧,你還病著。”
“阿嵐,”謝子臣也開口了,淡道:“回去吧,入夜了。”
蔚嵐並不言語,她看著王曦單薄的衣服和臉上不正常的cháo紅,便知道他是從chuáng上下榻後直接跑了過來,。她心有不忍,抬手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王曦身上。
“阿曦,”她柔和了聲音:“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盛京第一貴公子王曦,如果失了他的風度,該多可惜啊。”
王曦愣愣抬頭,看著面前一如當年美貌溫和的人。他也不知道是怎麽的,他年少時身邊所有人似乎都變了,都離開了,能夠證明他當年的痕跡似乎dàng然無存,唯有眼前這個人,成為他唯一能夠證明他當年的人。
她仿佛是停留在過去的時光裡,始終那麽耀眼,那麽溫和,那麽顧及所有人,又遊離於所有人。
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抓住她,然而對方卻被謝子臣一把拉了過去。
“走吧。”
謝子臣將帶來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面色冷峻道:“他死不了。”
蔚嵐笑了笑,同王曦告別。王曦靜靜看著那個人別謝子臣握著遠走,披著帶著她身上香味的大氅,好久後,閉上眼,低笑出聲。
謝子臣拉著蔚嵐上了馬車,一直壓著自己的qíng緒。
蔚嵐感知他qíng緒所在,沒有言語,抬手拿了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你生我氣了?”
謝子臣想起自己做的事,又忍不住失了底氣,蔚嵐放下茶杯,聽到他說的話,愣了愣,停住了手中的動作,低低應了一聲:“詫異大過生氣吧。”
她向來是個極其理智的人,這段感qíng裡,謝子臣從來比她不理智太多,她很長一段時間以為,謝子臣在這段感qíng裡會無底線的妥協和讓步,比如言瀾的事,他不同意救,是她執意要救,最後他也幫了她。
這樣她並不覺得開心,她如果一直在朝堂上,謝子臣這樣優秀的政客,兩人早晚有jiāo手的時候,謝子臣一味的退出會讓她覺得láng狽和不甘,她並不介意和謝子臣jiāo手,成王敗寇,戰場如此,朝政也這樣。所以謝子臣表示要將朝廷上的事和兩人的事分開時,她是很樂意如此的。
盡管會為林澈覺得惋惜,為上官國成的死覺得對不住蘇城,可是她已經盡力了。她盡力了的事,問心無愧,謝子臣有他自己的立場,她不是會拿感qíng去bī著謝子臣退步的人。
只是她以為會一直因為感qíng影響自己、會一直退步的謝子臣突然堅持了自己的原則,她不免有些詫異,忍不住道:“陛下我已經說服了,子臣,為什麽言瀾你讓了步,可是這一次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