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容華徹底消失在夜色中,王曦冷了臉,立刻道:“去長信侯府。”
王曦到長信侯府時,蔚嵐在謝子臣懷裡睡得正香。染墨敲響了門,冷靜道:“世子,王尚書有要事求見。”
蔚嵐睜開迷蒙的眼,應了一聲,隨後反應過來,有些不確定道:“誰?”
“王七公子,王曦。”
一聽這個名字,謝子臣就冷了臉色,抱緊了蔚嵐,冷聲道:“不見!”
大半夜有外男來找蔚嵐就算了,孤男寡女要商量事就算了,來的還是最近與他不對付的王曦,謝子臣滿是不樂意。
蔚嵐知道他是鬧脾氣,拉開他抱著她的手,將枕頭塞進他懷裡給他抱著,起身去穿衣服,像哄孩子一樣誆哄道:“王曦這麽晚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別鬧脾氣,乖。”
謝子臣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知道蔚嵐在朝廷上就是這樣的,可是他還是免不了覺得氣憤。任誰大半夜抱著媳婦睡著覺,結果媳婦就被其他男人叫跑了,也不免有些火氣。
他盤腿坐在chuáng上,手裡還抱著枕頭,看著蔚嵐披著外套走出去,終於忍不住提醒:“把衣服領口再拉高些!”
蔚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穿得規整的衣服,忍不住有些無奈。
這還不叫高,什麽叫高?她以後都蒙著臉出門好不好?
她搖搖頭,沒理謝子臣,披著外套走到了客廳。王曦在客廳裡等候已久,見蔚嵐出來,兩人客套了兩句後,王曦便說明了來意。
“容華想讓我當他的內應,”王曦開門見山道:“此事阿嵐以為如何?”
蔚嵐愣了愣,王曦便將他和容華的對話細細說了。蔚嵐聽得認真,等王曦說完後,她用手指輕扣著桌面,慢慢道:‘其實他說得並沒錯,阿曦,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
“我並不明白,”蔚嵐抬眼看他:“你為何要將這件事告訴我?”
聞言,王曦苦笑起來:“阿嵐,從什麽時候開始,在你心裡,我已經是這樣子的人了?”
蔚嵐沒有說話,王曦抬頭茗了一口茶,覺得實在是太苦了。
“阿嵐,”他沙啞著聲音道:“如果是你,你會賣國求榮嗎?”
蔚嵐垂下眉眼,已經明白王曦的意思,王曦看她的表qíng便知道了答案,苦笑著接道:“既然你不會做,為什麽你又覺得我會做?”
“對不起,”蔚藍深吸了一口氣,鄭重道:“阿曦,我向你道歉。是我先入為主,我以為,阿澈的事……你會怪謝子臣。”
“怪,”王曦果斷道:“我自然怪他。可是我心裡並不是不清楚,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我怪不了他。與其說怪謝子臣,不如說怪的是我自己。歸根到底,不過遷怒而已。我明知道阿澈活得不容易,明知道阿澈太執著於他父親,可那麽多年,我卻沒有阻攔他,也沒能幫助他。他的死,我也是推波助瀾這個人。”
“阿嵐,”王曦垂下眼眸:“王謝兩家已經是勢不兩立的局面,我怪或者不怪謝子臣,其實也早已不重要了。阿澈的確重要,我也的確怨子臣,可這從來不是我與他之間根本的矛盾。謝子臣硬bī死阿澈,於我而言,這是羞rǔ。”
“他有一句話至少是對的,如果我是他,我就能保住阿澈。就像如果阿澈是你,謝子臣便不會讓你死。終究是我無能而已。”
蔚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曾經也是可以傾心相jiāo的人,可在這個話題上,她沒有任何發言的權利。
王曦也沒為難她,接著道:“我來同你說容華的事,是我想著,如果直接拒絕他,以他的能耐,自然會找上其他人,若是其他人,我們未必能夠知道控制,那不妨我答應他,日後再做打算。”
“如此甚好。”蔚嵐點點頭,接著道:“你打算如何做。”
“若你同意,那我明日便應下此事來。”王曦腦子裡將未來的事迅速過了一遭,而後道:“日後,還望魏相多多關照。”
“好說。”蔚嵐抬了手:“共為大楚天下,蔚嵐義不容辭。”
兩人商量了一陣,蔚嵐將王曦送出去後,回到了屋中。謝子臣在屋裡忐忑不安等了許久了,如今聽到蔚嵐回來,故作鎮定起身道:“他這麽晚來,是同你說什麽?”
“明日容華要走了,”蔚嵐將衣服脫了掛上,隨口道:“他來策反王曦,王曦過來同我說了,想假意答應容華,當容華在大楚的間諜。”
“哦。”聽到這事,謝子臣毫不意外,蔚嵐爬上chuáng來,有些疑惑道:“你不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
“我本來以為王曦會答應。”蔚嵐躺下來,窩在謝子臣懷裡說話,謝子臣伸手挪了挪,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淡道:“那你也太小看王曦了。王曦的聲譽並非làng得虛名。”
上輩子,王曦死後,有無數與他相熟的人給他寫了小傳,詳盡記錄了他的行事作風,謝子臣上一世不曾如此接近過這個人,卻自認十分了解他。
“他只是感qíng用事。”
“林澈……”蔚嵐有些無奈道:“他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你的。”
“我不需要他的原諒。”謝子臣淡道:“他原諒,與我也是敵人。不原諒,與我也是敵人。我若對他留半分qíng面,便會保下林澈。”
蔚嵐沒說話,她責怪不了謝子臣什麽。王謝兩家對立,這樣的家族之爭是難以避免的。長信侯府只是一個小族,不需要爭搶什麽資源。可王謝兩家家族龐大,不是你上就是我上,根本沒有什麽言和的機會。
為了一個未來的敵人犧牲自己的利益,從來不是謝子臣的作風。
可也不知道怎麽,蔚嵐心裡就有那麽幾分難過。
“其實我來到這個世界,最高興的時候,就是讀書那一年。”
她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來,那時候一群少年人在水榭醉酒的時候。
“人總會長大的。”謝子臣摸了摸她的發,溫和道:“阿嵐,別難過。”
蔚嵐應了一聲,沒再多說。
第二日,蔚嵐與王曦一同送容華出城。
如同來時一樣,容華去也去得極有聲勢。他善於為人,在盛京這麽些時日,已經結jiāo了許多好友,一行人來給他送行,容華同眾人一一拜別後,來到王曦面前。
王曦對他恭敬行了一禮,卻是道:“改日有空,無論山高水遠,必當北赴狄傑,與殿下暢飲。”
容華笑了笑,知道了王曦的意思,抬手虛扶了一把王曦,暗中給他塞過一封書信,笑道:“那在下必將掃榻以待,恭候阿曦了。”
與王曦道別完,容華來到車前,蔚嵐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他正準備上車,突然同蔚嵐道:“魏世子,可否扶在下一把?”